著名作家何建明有着诸多头衔和工作,这其中,报告文学作家是他最热爱,也是最为人熟知的。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何建明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近日,他的新作《忠诚与背叛——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红岩》面世,用报告文学的方式与经典小说《红岩》形成了呼应和对比。报告文学版本有何特色?为此,本报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写下真实的故事
记者:对中国人来说,小说《红岩》及其反映的红岩精神是经典,如何想到用报告文学的方式来展示红岩?能否结合现实,对两种不同的体裁进行比较?
何建明:是的,中国人对小说《红岩》富有感情,并称之为经典,它也确实教育了几代人。但我想说的是,当我四五年前走进红岩革命烈士纪念馆和察看他们的历史档案时,我依然强烈地感受到这个基本情况:真实的红岩故事和革命斗争的残酷性、特殊性、丰富性、经典性和教育性,远远超过小说内容。作为报告文学作家,我是写真人真事的,因此我有了一个想法:有可能的话,必须把真实的“红岩故事”告诉读者,或者作为党的一段特殊历史和革命斗争的一个场景,把它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同时也可以作为一份十分宝贵的史料留给世人。这就是我创作的主要动力。同时,现实生活也深深地影响了我:当我一次次从白公馆、渣滓洞采访回到京城,将故事讲给我的同事和青年朋友,问他们假如有一天你也被关进监狱,当敌人向你施重刑,你当不当叛徒时,答案十有八九告诉我:估计我受不了。现在都讲实惠了,谁还像“江姐”“许云峰”那么傻嘛!这样听起来是玩笑的话,却让我陷入深思,今天我们还能不能像革命先辈那么坚定信仰、面对死亡那么无畏无惧?这都让我觉得真实的“红岩故事”更具有了现实教育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我作过调查:今天50岁以下的人,其实很少有人真正读过小说《红岩》,很多年轻人对“红岩故事”的了解其实仅仅是个概念,或者是来自影视剧,根本就不知道真实的红岩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它写出来,成了我的一个强烈愿望。
记者:报告文学要求纪实,对于这样一个题材,资料收集和采访等想必得下很大功夫,这其中让您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何建明:自然。报告文学是不能有半点虚构和杜撰的,因此对材料的要求十分严格,它要经得起所有人的检验。我印象中最深的,主要是现在活着的“红岩故事”当事人没几个了,能对这段历史亲口讲述的也就两三个人,他们都是八九十岁高龄的老人了,而且记忆受些影响。这样查阅历史档案材料和研究其中的内容及奥秘就成了我的一个特别重要的任务。在这方面我花的时间比较长,这也使我的“红岩”与小说《红岩》有许多完全不同的内容,有些甚至是颠覆性的。
记者:在您的视角下讲述的红岩故事,主旨落脚在忠诚和背叛上,为什么?您的用意何在?
何建明:在采访和探究所有材料之后,你要得出一个结论,这就是真正的“红岩”是什么,应该如何表达给读者,如何留给历史。于是“忠诚与背叛”的主题思想就这样出来了。这就是真实的“红岩故事”留给我的最强烈而鲜明的印象——所有残酷的斗争结果和结局,以及革命烈士如此壮烈的牺牲,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人背叛了,有人坚定了,有人忠贞不屈到底,有人半途迷茫,有人在过去的信仰面前露出了虚伪的面容,有人则在死亡中获得了生命的延伸和精神的升华,有人把党性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有人则在脆弱的人性面前完全变成另一种人……这就是真实的活生生的红岩故事!我难忘,我无法不拿起笔来记录这些小说中没有展示的,而在现实生活中随时都可以映照的一幅幅“忠诚与背叛”的故事。
记者:从“真实的红岩”中,我们发现了许多与小说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囚室里五星红旗的真正创作者、红岩狱中诗篇创作真相,像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是否都经过了细致的考证?
何建明:真实的红岩故事里,我所发现和挖掘的许多历史事实与小说不一样,比如“绣红旗”并不是“江姐”做的事,这是陈然、罗广斌他们一群男囚徒们绣的,这都是有当事人和历史实物摆在纪念馆。所有我写到的人物和事情都是经过考证的,比如像“江姐”,她的原型叫江竹筠,是个个头很矮的女子。她在监狱里戴着脚镣,可她脚小,平时可以把脚脖子从铁镣里抽出来。这些有意思的细节都是从采访和查阅那些与江竹筠一起坐牢的同志的回忆和证明材料中看到的。这也印证了我所说的,真实的故事远比虚构的小说要丰富精彩得多。
艺术来自于生活
记者:在被红岩精神感染的同时,我们也同样感慨于报告文学现时代的活力,作为作家,您怎么看?
何建明:报告文学作为一种特殊的文体,它独特的艺术魅力,就在于它的真实的生动性、多彩性、丰富性和复杂性。我们一直提倡文学艺术工作者要深入生活就是这个原因。因为生活本身其实远比艺术要精彩。有些东西靠虚构是虚构不出来的。报告文学的艺术魅力就在于它忠实地记录了历史的本来面目。它比其他类型的艺术形式更可信,也就更具教育意义。
记者: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看,今天的报告文学需要怎样的创作观?
何建明:你的问题让我联想到当前文学艺术创作中的一个关于“改编红色经典”的问题。红色经典不是不能改编,但一定要符合艺术创作规律。我们常讲,一切艺术必须来自于生活。小说《红岩》也是来自于生活而创作出的一部经典作品,它的全部艺术魅力就是所讲的故事令人感动。但如果改编者不是比原创作者进行更加深入的吸收真实生活的养分,而是在原本就是虚构的艺术作品之上再进行所谓的“艺术虚构”创作,这种结果肯定是越改越歪了,越编越胡编了。因此我认为,对待艺术创作必须遵循它的基本规律,违反了这种来自生活、源于生活的基本规律,一切所谓的艺术都可能是失败的。
报告文学创作更不用说,它的文体本质就在于它的真实,离开了真实就没有半点生命力。而真实的生活本身,就是报告文学创作者永远的生命海洋,你只有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去劳动和耕耘,才可能有所收获,写出对得起历史和读者的好作品。
(发表于《人民政协报》2011年7月12日,记者谢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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