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青蛉篇文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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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热软糯的触觉自唇上传来,酥麻感骤时电光火石般蔓延,她一瞬间忘了呼吸,呆呆木木愣住,睁着双眸望着眼前的人。

    四周虫鸣霎时噤声,四周景观黯然失色,好似天与地之间从来就只有她与他。他的鼻息搔弄着她的鼻端,她嗅到他的气息,温暖得如同躺在雪山之巅沸腾着茫茫暖流的泉水,他的气息拂到她面容的那一瞬,她面上一层凛冽外壳悄无声息地崩落,胸膛中的坚冰不知何时被融化,淌出了温柔的水。

    她望着他,眨了眨眼,缓缓垂下了揪着衣摆的手,然后缓缓阖上了眼眸,好像有甚坚硬的心事在这一刻嘭然瓦解,那一片被她不知扔去了何处的竹叶好像又随着这个漫长而又轻柔的吻乘着裹挟着细碎雪粒的朔风回到了她的手中。

    参与商会相守吗?

    不重要了。

    我想和你一起并肩坐在满山云雾中细语长谈,一不留神,橙红光芒洒在了你我身上,彼此方知东方天光大明;

    我想和你一起骑着毛驴走过漫天飘着细雪的北国白山,沿途折下一枝红梅唤你簪在我发间;

    我想和你一同阖上眸子东倒西歪地躺在乌篷船里听听春水溯流的声响,等醒来时,星河朦胧,你也朦胧;

    我想和你从晨曦微芒走到雪落满肩,携手踏过一季又一季轻柔得掐得出水的曼妙光阴,不问来世,只共今朝。

    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使参与商永不相逢。

    他缓缓睁开眸子,瞧见一颗泪自她眼尾淌下。他伸手要拭去那颗泪,她在他将要触及她的时候扬起头凝眸盯着他道:“既明,你可知卓文君与司马相如?”

    他忽地笑了起来,不同于往日的清冷笑颜,他眸中的温柔全然融化成了一汪春水,唇边荡漾着无边花月。他看着她的眼眸,眼中泛着一层又一层涟漪。

    他反问她:“知臾,那你可知城南尾生?”

    她嗫嚅着道:“你不知道,你的心……”

    何遇摇头轻笑,垂眸看向他,眸中有满天星辰闪烁着烨烨光辉。

    “何既明只有一颗心,自遇到湛知臾的那一刻,这颗心便永远地沉溺在了她的眸中,它这一世都不会忘却湛知臾的眼眸。”

    “知臾,我只有一颗心,它一早便是你的,今生也只会是你一个人的。若是你不要它,那我便将它沉入东海,不会再给旁人。”

    “知臾,我不是司马相如,不会让你成为卓文君。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帝王宏图,也不是封王拜相,更不是名垂青史,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从来不知,我到底想要甚,也不知这世间缥缈云霭为了谁聚散,不知逢春即发的花木为谁开落。直到遇见了你,清溪破开坚冰溯流而回、风铃顺着春风叮铃摇晃、禾雀倚着枝桠细声啼鸣,云霭有了光晕,花木有了颜色,这世间的一切都有了姓名,我才懂得相思始觉海非深。我想要与你携手到老,一生一世,永不分别。”

    他含着浅浅的笑意,从容叙说着封尘多时的话,她揪着衣袖,木木地望着他的面容,听着他将她从不知晓的话紊紊道来。

    讲到最后,他向着她走近一步,俯身看着她略微呆愣的双眸,轻声道:“知臾,等这场梦醒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片刻沉寂后,她扬起头直视他的眼眸,缓缓道:“好。”

    他忽地就笑了起来,张开双臂拥她入怀。柔和月华下,他和她的身影合到了一处,渐渐融为一体。她看着他和她的影子,靠着他的肩缓缓阖上了双眸。他将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嗅到一丝如同竹叶清香的凛冽气息,他脑中忽地就浮现起一抹偶尔出现在他梦中的剪影,披着红袍的小女公子坐在石头上伸手接住了缓缓飘落的黄叶,昂首微微一笑。朔风挟裹着清冽的竹叶香气拂过他的面庞,那抹笑靥从此留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他轻声喃喃:“说来惹你笑话,自平成侯府初遇,我便觉着,我见过你。”

    湛知臾微微蹙眉,随即微微睁开眸子,默然片刻后对他道:“我倒是觉着,回回与你相遇都像是头一回见着。”

    他垂下脑袋问她:“这是何意?”

    她道:“你几时正经过?”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淡淡的笑意对她道:“我几时不正经?”言毕,他终是想起了甚,掰过湛知臾的身子,指了指大门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公主府瞧瞧?”

    话音方落地,湛知臾已从他怀中蹿了出去提着衣摆大步流星地赶向公主府,途中不忘挥手唤他快些跟上。他背着手瞧着自己未婚妻冒冒失失的背影,眉眼尽是温柔神色。

    湛知臾拽着何遇溜进公主府时已月上中梢。环顾四下,不见仆役扫洒劳碌,有的只是寂静无声的长廊和昏黄纱灯。她丢给何遇一个“请君自便”的眼神,东奔西窜找寻起文蟾的厢房。何遇就这么揣着手瞧她提着衣摆挠着后脑勺东张西望。

    左右为难间,湛知臾瞧见一个身量矮小的宫娥端着一盆水自前方的厢房走出,抬手关上门时不时朝里头张望。她端着水盆走来,湛知臾将她面上的担忧神色瞧了个清楚。她微微挑眉,提着衣摆踏进了厢房。

    厢房内,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层叠罗帐缭绕的榻边凝眸瞧着榻上人的睡颜。

    晏一浮将手中的罗巾浸入榻边的水盆中,罗巾缓缓沉入水中,落入水底。他低下头去捞那罗巾,瞧见了自己的倒影,水中人的面上布满掩藏不住的担忧,他别过面庞不去瞧自己的倒影,将罗巾捞起拧干,从罗巾上渗下的水滴在盆中,水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他浮在水面的倒影也随之破碎。

    文蟾抱着他亲手做给她的白虎木偶睡得正酣,她黛眉长舒,似是梦中见到了思念的人,双颊浸透着浓艳绯色,唇上却挂着一抹苍白。久病不起,酣眠梦中不肯用药,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这种孩子气的事。他瞧着她的睡颜,陷入沉思。

    他提着竹篓来公主府时,一路未瞧见侍候的宫人,他已是心下不快。他走进她的厢房,瞧见着她似只猫儿似的蜷在被子里紧紧抱着白虎木偶不肯撒手,他一时失神,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走近她。小宫娥端着为她退热的水盆罗巾进来时瞧见坐在榻边的他,吓得险些摔了水盆。

    他轻声问那小宫娥:“殿下如何了?”

    阿吉跪在地上怯生生地瞥了一眼文蟾,垂下脑袋不肯出声。

    在他的追问下,阿吉缩着脑袋对他道:“回大人,殿下不肯用药,殿下说,只有病着她才能睡得着,这样她才能在梦中见着她想见的人。”

    他听后,回首瞧了一眼文蟾绯红病容,在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后,他对阿吉道:“把药拿来喂她服下,就说是文雁殿下有令,她的病三日之内不见起色,便唯你是问。”

    小宫娥垂首道了声“是”后端着用过的水盆退下。

    他忙唤住她,道:“不要告诉殿下我来过,这对她的病没有好处。”

    宫娥阿吉偏着脑袋不解地瞧着他。

    他道:“下去罢,等殿下醒了,记得让她服药。”

    宫娥阿吉带着迷惑的神色退出了文蟾的厢房,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她文蟾为何不肯服药,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是她的病因,也是治好她的药,更是能了结她的毒药。

    他拿起湿濡的罗巾轻轻拂过她汗涔涔的前额,待她额上不再滚烫一片,他将罗巾裹成一团轻轻放在了她的额上。她在睡梦中感知到额上冰冷寒意,翻了个身将那团罗巾撇开。他拿起沾染着她额上温热的罗巾放入水中浸泡,等她睡得安稳了,他又将冰冰凉凉的罗巾团子放到了她的额上,只片刻的工夫,她微微皱眉,伸手打掉罗巾,翻身睡去。他不厌其烦地拾起罗巾放在她额上。等到她的前额不再一片滚烫,她面颊上的两抹绯红渐渐褪去,他将罗巾搁在了盆沿儿上,缓缓起身,一起身才发觉自己的衣摆被文蟾压在了身下,他一时间不知去留。

    他轻轻抓住自己的衣摆将它慢慢扯出,文蟾在熟睡中翻了个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他以为她醒来,浑身僵住,不敢动弹。听见文蟾吧唧嘴的声响,他涔涔渗下的冷汗才缓缓止住。

    文蟾紧紧皱着眉头,神色焦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抓着他的衣摆,梦呓道:“晏一浮,你是个懦夫。”

    他听见她的梦呓,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轻声道:“是。”

    然后他抬手将压在她身下的衣摆扯出,转身决然离去,不再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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