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青蛉篇青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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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梯上有仓促脚步声响起,花衣少女推开暖阁门走入其间,瞧见地上尸身的惨状,那花衣少女吓得跌坐在地,忙捂着自己的嘴惊恐的瞧着靠窗而立的秦华。

    秦华转头冷冷瞥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夜色,不近凡尘。

    那花衣少女吞下惊恐,贴着门对秦华道:“三娘,阁主有信。”

    她一脚跨过尸身接过华衣少女拿在手中的信笺,低头看去,不由皱眉。那花衣少女靠在门边对她道:“庚邑来的人说陛下情况不大好,大人唤你回庚邑,没有交待缘由,华娘,你看这事……”

    秦华走至烛台,取下灯罩,将这纸信笺放在烛光中,任由火苗一点点吞噬掉纸张。“我先回庚邑,这里的是就交给你处理了,”她瞥了一眼地山的尸身,厌恶地皱起眉头,道:“把这个人处理干净,毕竟是个羽林郎。”

    那花衣少女偷偷瞥了一眼地上的尸身,一团血肉瞧得她心惊胆战。她忙低下头对秦华道:“是。”

    看着火苗将信笺吞噬殆尽,秦华走回窗边看向巍峨宫殿。她靠着窗棂,凉风灌入衣襟,令人生寒。忽地,她瞧见一个熟悉的布衣身影自楼下匆匆而过,一时失态,她扣住窗沿儿凝神观望。那布衣身影察觉身后有人望着自己,蓦然回首,只见灯火摇曳的参差楼宇。那布衣身影转过身匆匆离去。

    秦华缩回暖阁中正思索着何遇来曲国所为何事,那花衣少女见她失神,忙道:“华娘,该走了。”秦华思虑片刻后朝着窗外望了最后一眼,接过花衣少女递来的令牌,望着手中令牌轻蔑一笑后翩然离去。

    何遇走到东照宫门时,殿门紧闭,守城侍卫见他一袭布衣,不饰金玉,只挥手赶他离去。他从袖中拿出一块墨璧伸出手来让那侍卫瞧。借着悠悠火光,那侍卫勉强可见他手中墨璧润泽剔透,不似凡品。他接过墨璧,瞧那上头隐隐约约刻着两个字,奈何胸无点墨,大字不识半个,只好挪到左侧守卫处问这墨璧由来。那守卫见着墨璧上的“漆吴”二字,睁大了眼,一把推开那痴痴愣愣的侍卫,单膝跪倒在何遇身前道:“大人恕罪,小人等不知大人亲临。”那呆头侍卫见状忙低头将墨璧递还给何遇,也学那侍卫的模样瑟瑟缩缩跪在地上。

    何遇面无神色的接过墨璧,沉声道:“开门。”

    那侍卫低头略加思索后站起身来对着城门招手,只须臾工夫,城门已缓缓打开。

    何遇平视前方浓重雾色,缓缓走进城门,一袭布衣飘扬在呼啸夜风中,久久未落。他拿着墨璧一步一步向着重阴殿走去,温润面容掩映在夜色下,透出坚毅眉峰与明亮瞳孔。

    他离开漆吴山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她,尽管她对他避而不见,但这都无妨。只要这一场浓厚夜雾散去,东方升起一轮新日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用看完日出的人是她。

    穆柯眯着眼躺在座上杵着下巴瞧伶人歌舞,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腿,那领头的伶人正同他眉目传情时,有那不识相的近卫哐哐敲门坏了兴致。他微微皱眉挥手屏退一干伶人,唤门口的近卫进来。

    近卫站在门口瞧了一眼面容沉毅的何遇,又望了望房中的殿下,咽了口唾沫道:“殿下,漆吴山人前来向殿下讨债。”

    穆柯本是端着碗茶水轻呷,闻得此言,他被一口茶水噎住,咳嗽好一阵才缓神。他边嚷着“哪个山中野夫这般放肆”,一边取了弯刀绕过屏风向门口走去。

    甫一出门,他便瞧见一个布衣青年背手站在正门口,面容阴沉,眉目沉毅,神色瞧起来有几分愠怒,来意不善。那布衣青年手上提着一根再寻常不过的青带子,青带子上拴着一块墨璧,墨璧上刻着“漆吴”二字。瞅到这两个字,他的气焰顿时蔫了大半。

    他还在马背都爬不上去的年纪,他老子就跟他讲过,以后瞧见跟“漆吴”有关的两个字,都要将一身臭脾性收敛起来,莫要得罪了人。太祖起兵季国,兴兵之初曾受到重创,正在愁眉不展之时,漆吴山中一位不知名的道人下山前来辅佐太祖,太祖与那道人彻夜长谈,甚爱其才,恭奉道人为军师。那道人在太祖身侧的十九年间,献计四十三条,收服十七位大将,助太祖收一百七十九座城池入囊中。等到太祖登基,那漆吴道人一挥布衣,转身回了漆吴山,收下几个学生,从此再不下山,不理世事。太祖感念其恩德,赐位右相,世代沿袭。因那漆吴道人并无子嗣,这右相的官职便世世代代由其门生向下传袭。

    他老子曾神神叨叨地揪着他耳朵同他讲小心着点漆吴山的人,即便是一个扫洒的小书童也要对人家放尊重些。他拍掉他老子的手,嘴上说着“儿臣知道”,心中却是忍不住嫌弃他这个神叨叨的老子胆小如鼠。他老子见他十分不屑,便同他讲:“跟你说你还不信,漆吴山人为何能世世代代坐稳那三公之一的位置,你可晓得其中缘由?先不提太祖那一辈的事,那位道人军师便是有天大的功劳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人都化成一抔黄土了,还提甚生前的功劳,这些都是说与那些百姓听的,无非是彰显帝王家恩德,让那些无知草民对天子感恩戴德。若是那漆吴山的人没有几分用处,留着这样大的官给他作甚?”

    见他听得入神,他老子噤了声四顾周遭,继续同他讲:“我可是听说那位突然被灭了满门的痴林居士就是从漆吴山下来的人。当年陛下流落荒野,就是痴林居士将陛下接回痴林,让陛下做了自己的学生。陛下回宫后,惹来诸多非议,也是痴林居士同当时还在的漆吴孟公力排众议让陛下站稳了脚跟。等到陛下即位,册封痴林居士为左相,可那时痴林居士已经是沉珂缠身,病得下不来床。陛下念其恩情,亲自去了痴林看望痴林居士,谁知仅半年的工夫,痴林居士悄然病逝,连妻女都不知所踪,也不知是哪个仇家下了这等狠手,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明璋阁的人查了三个月也查不出半分端倪,至今未能寻到痴林居士妻女踪迹。陛下每年中元节都会设坛悼念痴林居士,足见师徒情深。我今日同你讲了这么多,就是想提醒你,漆吴山的人能坐稳右相的位置,便是有他们不为外人道的本事。你可给我长点心,莫要又惹来祸端。”

    何遇抬起眸子阴森森瞥他一眼,提步进屋,将穆柯晾在门口。穆柯瞪了那不争气的近卫和黑犬一眼,随着何遇的脚步进了屋。

    何遇站在屋中负手而立,沉声道:“放人。”

    穆柯方踏进门槛便听见这句话,他吃不消这颐指气使的口气,方才压下的火气“蹭”地一声窜上心头。他靠在藤椅上坐下,冷笑一声道:“你是何人,也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何遇冷冷道:“殿下应该知道,鄙人是漆吴山人,何必同我做无谓的口舌之辩。你只需告诉鄙人放不放人即可。”他转过身来看着穆柯,眸光寒星闪烁。

    穆柯翘起腿斜斜靠在椅上,似笑非笑道:“放又如何?不放又如何?”

    “景历六年,邢王妃私设观景台,耗费六千万两黄金,其规模更甚太庙。景历七年,为泄私愤,邢王妃编造冤案下令扣押二十七名朝中官员入掖庭,李司狱受邢王妃胁迫,历时三年才将冤案查明公布。入掖庭的官员只剩四位还活在世上,而后李司狱遇刺身亡。景历末年,邢王多次出入西域,同西域诸国王室交往密切。陈历三年,邢国边境爆发瘟疫,邢王密不上报,遣兵诛杀边境六邑百姓,事后百姓同兵卒无一生还。陈历四年,瘟疫之事传到大尧,邢王惧怕陛下威严,将三朝老臣程左相推出去顶罪,程相的独子在奔赴大尧请愿的途中被暗箭射杀,与此同时,相府失火,程相一家二十三人无一生还,就连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都不能幸免于难,殿下,你那时不过十岁,便有如此歹毒心思。”何遇拿着墨,拇指指腹在墨璧上逡巡摩挲,他紊紊叙说着,面容沉静。

    穆柯一手打掉案上茶盏,厉声道:“你胡说!”

    茶盏应声四碎,滚烫茶水泅过松软毛毯跋涉迁徙到穆柯脚边。迸溅水星沾到他手上,他亦无所动,只冷冷盯着何遇。

    何遇轻飘飘瞥他一眼,眉目冷硬,嘴角却勾起一抹笑。他道:“殿下,还需要鄙人再讲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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