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青蛉篇青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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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国韦彤馆外行廊上,双列云髻高耸的轻衫宫娥垂首捧着盛着玉液盏的托盘缓缓前行,莲步婀娜,娇态可掬。坠在她们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乱作一团,像极了六月花间蝶语。走在宫娥身侧的内监瞥了一眼这些新入宫的小女儿家,扭着腰身移步众人前方道:“都仔细着点,这可是盛给哲成殿下的宝贝,你们这些小蹄子,见着甚都新鲜,巴不得多瞧上两眼,反倒把手上的活计给忘得精光。”

    趁着那内监啰啰嗦嗦嘱咐众宫娥之际,队伍最后头的宫娥端着托盘不动声色拐进一处阴影,她贴身靠在墙边端详左右出口。待一干宫人走远,她向着东南方缓缓行去。

    越往前走越觉清寂,与方才繁华景观下的和煦氛围不同,前方不知有何物盘踞在此,整座宫殿都散发着幽幽气息。她在那座宫殿前停了下来。不知是何恶灵盘踞在此,怨气竟吞噬了整座宫殿,她这次来曲国可是两袖空空,只有一根乌木簪和一身血,若贸然进殿,怕是一不留神叫那盘踞在此的东西当成点心给一口吞下,那可真是自寻死路。她凝神盯着这座宫殿,明明恶灵气息源源不断,可它却并未腐朽,反而瞧起来庄严华丽。就檐上升腾起的气息看来,这东西盘踞在这座宫殿少说也有个十几载光阴,那它为何不损这宫殿分毫,还对这宫殿爱护有加呢?她拧眉细思,半晌也捉摸不出个大概。

    忽地,她想起途中遇见的小螟蛉曾对她讲过她爹就在这曲国宫中,并且,从不伤人。她看着这座宫殿,微微挑眉,轻喃道:“青蛉。”即便盘踞在此的不是那小螟蛉的爹,想来也同他脱不了干系。等她拿到虎符的另一只眼再来这里一探究竟。

    她端着托盘循着原路行去,半道上碰着巡夜侍卫,她低下头躬身退避,那侍卫首领瞥都不曾瞥她一眼,带着一队侍卫离去。她半跪在道旁,缓缓勾起唇角,笑容冰冷。

    她起身向着东南方走去,轻衫逶迤,面纱翩飞。

    行到承耀殿时,四下无人,正是侍卫交班的时辰。她将殿门轻轻推开一丝缝隙。低头望去,指尖上沾染了一抹灰尘。凝眸窥去,殿内是永夜般的暗沉寂静。她将托盘轻轻搁在殿外,又将腰间银铃摘下,才走入殿内。

    殿中同她料想的一般沉寂,她从腰间掏出一个纱袋,捻着纱袋系带缓缓到眼前。见那纱袋无半分光泽,她向着东南方行了几步。这时,纱袋透出些微清浅光芒。她又向东南角行了几步,那纱袋中透出的光辉亮了几分。于是她留心袋中虎符眼的光芒,缓缓挪动。

    等湛知臾走过一座半人高的菩萨时,手中虎符眼的光辉霎时减弱了几分。她止住步伐向后退了几步,虎符眼又盈起微光,她不由蹙眉。

    她老子给她留下的竹简中提到虎符眼是由大尧开国帝后豢养的一对鹓鶵所化。鹓鶵性灵且忠,用来做虎符的一双眼最好不过。鹓鶵情深,相见时同那一分为二的㻬琈玉一般,双方都会散发着耀目光芒找寻对方。

    瞧着纱袋里头透出的微弱光辉,湛知臾觉着,自己可能找错了地方。思索一阵后她还是凑近了佛像,无论如何,这里藏着的东西都引得虎符眼放光,总归是与虎符有那么几分干系,她倒要瞧瞧是甚东西与失落多年的虎符有着渊源。

    就着纱袋黯淡光斑,湛知臾躬着腰将半个身子凑到陶菩萨跟前。谁知她一凑近,便与那青面獠牙面容诡异的陶菩萨撞上了视线,也不知出主意造了这尊佛像的人存了甚心思。她向来不惧鬼神,自是跟那不会说话只睁着溜圆黑眼瞪人的陶菩萨无言相对了片刻后,她将手中的纱袋抬得高了些,再朝那陶菩萨看去,依稀可观陶菩萨全貌。

    这樽陶菩萨同市井间寻常人家中恭奉的菩萨不同。陶菩萨头上生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肉瘤,颜色乌青,周身衣不蔽体,只随意披着一件玄色布袍,露出大半个滚圆肚皮。一只脚趿着一只破了口子的草鞋,赤着另一只脚踩在地上,脚背上沟壑横生。

    靠近这樽陶菩萨额上的肉瘤时,纱袋中透出的光线明亮些许,她朝着陶菩萨拜了三拜后伸出手将陶菩萨额上的肉瘤给掰了下来。不出所料,那肉瘤里果真藏着一粒指甲盖儿大小的玄珠。她将玄珠从肉瘤中拿出放入纱袋中。

    正凝神看着两粒珠子时,一支冷箭破窗而入直射她右腿。换做旁人,早就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可是中箭的是她这个不知道疼的怪物,她拧眉拔下箭矢,将要把箭扔开时,她瞥见了矢尖上沾着暗黄粉末,又瞥见袖中匕首在暗中透出亮光。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将拔下的箭矢插进腿上的伤口,趴在地上等候来人。

    一阵淅沥箭雨后,殿门被推开,一队白羽卫鱼贯而入。有侍卫拿脚踹了她几下,不见她有反应,那侍卫又拿出腰间佩剑往她胳膊上捅去。只闻佩剑入肉的声响,却不见有血渗出。正当那侍卫惊讶万分忍不住想凑到湛知臾跟前细细看那伤口时,身后刚上任的副统领不耐烦的揪住他的肩膀,挥手道:“去去去,人都已经死了,还瞧甚!”

    那年轻侍卫瞧着湛知臾伤口有不对之处,想要向年轻的副统领汇报,可他偏偏是个一根黄瓜都要分作三段的结巴。他指着湛知臾对那副统领道:“副……副统领,她……她”

    副统领支棱着耳朵也没听清他要同自己说甚,忙问到:“她怎的了?”

    不待那侍卫将话讲完,湛知臾倏地一下翻身跳起扣住那副统领的脖子。她冷冷盯着一众侍卫,道:“误闯贵国宫禁实属无奈之举,我不曾拿你们甚贵重金玉,只将那菩萨头上的瘤子掰了一截下来,现在我将它还给你们,诸位见谅,”说着,她将脚边的一截陶肉瘤踢到那结巴脚边。她道:“你们的东西我还给你们了,歉我也道了。若是你们还要为难我的话,那这小统领的脖子怕是要折在我手上。”她将袖中匕首往外挪了几分。

    “你想如何?”那副统领盯着她手中寒光烨烨的匕首轻声问到。

    她道:“只要我出了这里,我便放你走。”

    一干侍卫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缄默不语。湛知臾就在一干侍卫的亦步亦趋下缓缓挪出了宫殿。

    谁知刚走出殿外,西北角凉亭中袭来一只冷箭直中那副统领心房,还来不及闷哼一声,他已没了声息。

    湛知臾穆然望向凉亭,只见那凉亭中站着个锦衣公子,正举着弓看向自己。她望见他眉眼处萦绕着浓郁杀伐戾气,他瞧见她冰冷眸光蕴含着怒意。

    他勾起薄唇,轻声道:“偏了些,杀错了,不过无甚大碍。”

    趁着周围一干侍卫尚未近身,她将死去的副统领丢开,抓了一把随身携带的迷药吹入空中。见众人被迷药迷了眼,她忙向来时路跑去。

    他一抬手,身后随从躬身递上新矢。他知道湛知臾在看自己,于是他朝她微微一笑,道:“这次不会再偏了。”

    只一瞬工夫,又一支毒箭破云而来,直射向湛知臾心房。她将身一偏,箭矢擦着她的肩胛骨而过,留下一抹毒粉在她衣襟上。

    凉亭里的穆柯拍拍手,道:“追。”

    湛知臾跑了一会子,渐觉手脚酸软,周身无力,尤其是右腿中箭处同肩胛骨处痒痛难忍,她跌倒在地,强撑着爬起身。抬眼向前望去,正是那座怨气森然的宫殿。她稍加思索,推开殿门,跌跌撞撞跑了进去。

    穆柯带着邢国侍卫追到此处时,曲国一干侍卫恰好赶到。他挥手唤自己的近卫进殿寻人,曲国白羽卫中年长的侍卫忙拦住那将要进殿的近卫。穆柯冷着脸瞧那侍卫。那侍卫躬身道:“世子,东照伯曾立下宫规,凡出入此殿者,当即绞杀,放任旁观者,同罪当诛。”

    穆柯一脚将那侍卫踹开,招手唤近卫进殿。就在那下属将要一脚踏上台阶时,那一干侍卫皆拔出佩剑直指穆柯。

    穆柯环顾四周,冷笑一声道:“威胁本宫?”

    被踹开的侍卫抬起衣袖抹去唇边血迹,躬身道:“卑职等不敢。世子是邢国贵客。卑职等只是曲国小小的侍卫,怎敢用剑指着世子?只是我们想活,不想命丧此处。还请世子放我们一条生路,等殿下回来,我们向殿下领罚。”

    穆柯将要拔剑,身侧的近卫靠上前来,轻声道:“主子,莫要生事,两边都不好交代。”

    穆柯紧紧握着剑,最终轻笑一声,道:“也罢。”他转头看向紧紧阖上的殿门,嘲讽道:“我看你还能活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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