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青蛉篇画卷5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杜仲捋着胡须笑眯眯看着座中一干学生,瞥见席中一张空座时,他向蔺弘道招手,唤他前来。蔺弘道一抬手将趴在自己自己身上的方定墉摔得四脚朝天,扭身来了杜仲跟前。

    “老师唤我何事?”

    杜公微微眯起眼,问他:“侯爷呢?”

    “侯爷已经回杞国了。”

    杜公抬起眼来瞥了蔺弘道一眼,他问到:“回去了?”

    蔺弘道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坐垫,对杜公道:“方才有侯爷近卫急匆匆赶到祠堂,想闯进祠堂被我拦下。侯爷在祠堂里听到屋外的动静便出来一瞧究竟。那侍卫瞧见侯爷出来,忙从怀中掏出一方锦书递给了侯爷。侯爷瞧了锦书之后,面色发青,似是极为不悦。我和令月退到了桂树下,让他们主仆商量事宜。片刻工夫后,那侍卫低着头匆匆离去,侯爷走到我们跟前同我们讲他先行离开,不必等他赴宴。看着侯爷离开时忍着怒气的样子,我觉着,杞国近来也是不大太平的。”

    杜公听完这番话后捧起酒坛给自己到了一碗青梅酒,他端起碗慢悠悠呷了一口酒,低下头望着碗里微微透红的波光喃喃道:“是时候了。”

    蔺弘道挠挠后脑勺,挪了挪坐垫又往杜公身侧凑了凑,他眼巴巴瞅着杜公,问到:“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罢。学生愚钝,想不出何事能叫豫章侯惊怒难当。”

    杜公瞧了瞧缩在自己身侧的蔺弘道,他伸出手唤他近前来,蔺弘道依着杜公手势将身凑到他跟前,谁知甫一将头伸进前来,杜公抬起手来便往他头上敲了一个栗子,他登时往后一缩,抱着脑袋不明就里的瞧着自己的老师。

    杜公拍拍手,道:“亏得你大师兄说你机敏,我瞧着你竟不及你小师妹脑袋瓜三分灵活。”

    蔺弘道抱着脑袋委屈巴巴地道:“小师妹讨人喜欢山门中何人不知,偏偏我是个榆木脑袋,生来愚钝。老师拿我同小师妹作比较,未免太过偏心。”

    杜公没好气拿鼻子“哼”了一声,道:“猴崽子,一个个没几分本事,嘴上功夫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等你二师兄回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没大没小。”说着,他瞥了一眼宴上脑作一团的学生,活脱脱一副猴子拜寿的闹腾模样。合着他杜仲耗费二十多年心血养了几只猢狲出来,他摇摇头,不看也罢。

    蔺弘道揉着脑门道:“侯爷此番匆匆离去,定是豫章侯府内有要事发生,而且这件事一定是十万火急耽搁不得,还须得侯爷亲自处理。”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道:“漠北近来同西域交战,不曾扰过杞国边境。近来也不曾有过洪涝旱灾。大尧朝廷在忙着陛下的寿宴,也没有哪个吃饱了撑得慌的言官出来挑豫章侯的刺。学生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何事能叫侯爷又惊又怒。”

    杜公摆首轻笑,看了一眼身旁醉眼朦胧的朱厌。

    朱厌仰脖咽下坛中黄酒,轻描淡写的对他道:“可还记得三月前世子桑离世,豫章侯夫人哀思成疾,不日后也病逝?”

    “记得。”

    他懒懒伸腰道:“豫章侯的侧夫人是皇后的族妹,这件事你总还记得罢?”

    他微微抿唇,轻声道:“大师兄,你的意思是……”

    朱厌轻轻“嗯”了一声,道:“挡在身前的磐石碎了,哪有不扬鞭疾行的道理。”

    蔺弘道的眸中划过一线灿亮光芒,他抬起头,看着朱厌,对他道:“侯爷的夫人仙去,世子也薨了。这两个人的死都与陛下有着或多或少的干系,再加上陛下一向对与漠北和西域有接触的豫章侯多加防范,陛下在杞国朝中安插大尧人氏,他对侯爷有着诸多猜疑,忌惮侯爷的势力。侯爷的侧夫人也是陛下的人,只是这位侧夫人在杞国这么多年,恐怕心思不只是只有为陛下效忠这么简单,如今挡在身前的两个人都没了,她一朝翻身,自是不必再如往昔一般对人俯首帖耳。”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皱起眉头,默然良久,他对朱厌道:“世子和夫人都已经死了,侯爷只剩下这位侧夫人所出的儿子。这豫章侯的位子顺理成章该是她儿子的囊中之物,她也会成为杞国的太夫人。既如此,她为何还要趁侯爷不在的时候搅动浑水呢?”

    朱厌杵着下巴瞅了他一眼,转身阖上眸子神,神色带有几分嫌弃,瞧起来并不是很想替他解答这个疑问。

    蔺弘道瞧向杜公,杜公偷笑对他摊开手,似是在同他讲:老夫也不晓得。

    孟令月躺在湛知臾怀中将这三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咧嘴轻笑,对湛知臾道:“小道子师兄甚么都好,只是这脑袋有时转不过弯来。”湛知臾含笑看了一眼蔺弘道,瞧见他抬手挠了挠脑袋跟着杜公一起憨笑,澄澈眼眸溢出少年人的郝羞之色。她低下头,问怀中人:“还在笑话你师兄,那你可听懂了这其中关窍?”

    “我又不是小道子师兄,自然听懂了。”孟令月脆生生道:“若是静静候在侯府便能成为一方太夫人,我想这对那位侧夫人来说一定是天大的好事,她一定会乖乖在侯府做她的解语花。可是她没有,她趁着豫章侯不在杞国的这段时间在背后生事,为了甚么?还不是为了豫章侯那把破椅子。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唾手可得的东西不必费尽心思去争,可是她去争了,还争得惊动了豫章侯留在杞国的人请他回国。她这般迫切夺位,正是告诉我们,若是静静等候的话,她的儿子等不来世子的位子,她也等不来太夫人的宝座。”

    湛知臾正眼瞧着孟令月,她自今日渐渐觉着怀中人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慧机敏。

    孟令月从她怀中起身,她伸了个懒腰,回首对湛知臾抿嘴一笑,面上露出两个酒窝,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红狐。

    “不是说豫章侯夫人同世子死得蹊跷吗?传闻世子生前喝了陛下赐下的药才会沉疴缠身,而那位侧夫人所出的小殿下却是一点事都没有,也不知世子和夫人的死与那位侧夫人有没有干系。近来季国有反意,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平成侯府,那些以往一直盯着杞国的人自是将视线挪走。忽地少了眼睛盯着自己言行,她自是有些飘飘然。”

    她看着湛知臾,对她吐吐舌头,继续道:“或许世子的死与她有关,她害怕再等下去,只能等来东窗事发的一日;也或许这位侧夫人一直对皇后心存不满,想要脱离大尧的控制,趁着人人都在盯着季国的时候,想要一举坐拥杞国王土。”

    年岁尚幼的孟令月仰起头对湛知臾道:“这个女人真是愚昧。”

    湛知臾勾起唇角,用似是不解的模样问她:“愚昧?”

    孟令月道:“若是侯爷想要她的命,早就寻个由头让她为世子桑殉葬了。侯爷念在多年的情分上装作不知晓的模样饶了她一命,她竟做贼心虚想要夺位。唉,蠢妇。”

    湛知臾闻得此言,伸出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三个清脆响亮的栗子。下手迅疾,不由得孟令月躲开,她已经将三个栗子敲完。

    孟令月捂着脑袋睁着杏眼问她:“湛姐姐,你敲我脑袋作甚?月儿说错了吗?”

    湛知臾揣起手,对她轻轻摇首,道:“这件事你没有讲错,那位侧夫人确是心术不正之人。我敲你脑袋是想告诉你,莫要自视过甚,这不是件好事。”

    孟令月瞧见湛知臾面色微凝,不复昨日慵懒,于是她撒开抱着自己脑袋的手抱住了湛知臾的胳膊,她软语同她道:“哎呀,人家就是在湛姐姐你面前说说大话嘛。我在师兄面前不敢僭越,在你这里稍稍放肆一下,姐姐可不要生气。”

    湛知臾看着一派无邪神色实则神思聪敏的孟令月,心下不由生出诸多感慨。当年的博衍侯孤傲执拗,引来大尧诸多不满,最终死在了穆冉的猜忌之下。沈念固执过人的脾性她掰了这么些年还是见效甚微,眼前的小师妹又是一个自视过人的脾性。果真南国风沙中生长的人都是这般坚毅顽固。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