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绕开书斋,推倒了其余的木屋,在原有的地基上盖起一座座精致典雅的屋舍。院中原有的斑驳绿意也被一举除去,御赐的牡丹芍药摆放的井然有序。就连池中的鸭子也被他们捉去打了牙祭,抓来称心如意的鸳鸯放进池里。放眼望去,本该是富丽堂皇的一处风景却让一座破旧的木屋败坏了观赏的雅兴。它横亘在两处精致的水榭间,显得格格不入,它是他们不敢拔掉的眼中钉。
等到下一辈登上主场,湛府格局又有所变化,曾爷爷兄弟的后辈划去了西院与南院,湛维痴的堂弟被自己夫人撵着向兄长讨要来了北院,剩下一个湛维痴住进了东院与书斋相伴,他倒是乐得自在。
且说西院内,几个夫人姨娘闲来无事,凑成两桌牌九正打得不亦乐乎。牌九凑碰的声响不绝于耳,夫人们闲话家事的话语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哐当”一下红木大门被人踹开。连输九场眼瞧着这把也要输的表二夫人忙扔了牌九,拍案而起,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混崽子吃了猪油蒙了心敢踹老娘的门!”语毕,她登时蔫了下来。
“嫂嫂们都在啊,看来维愚真是来的巧。”湛维愚牵着她们缓缓走进西院正厅,随即拍拍衣摆,堂而皇之的落座正座。
湛维愚把她向前一推,将她推到了众夫人面前。一干夫人这才敛起笑颜,面面相觑。
“妹妹,你,这是何意啊?”陆氏揣着两手,不安的问维愚,这位煞星无所不用其极的作风她可是从小领略到大,她可没少被她阴一把。
“堂嫂近来可好?”湛维愚依旧是眯着眼微笑。她将她姊姊也推到她身边,姐妹俩一同站在众夫人面前眨巴眼。
“诶,好,好,我同你堂兄好着呢。”她极力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挪到身侧表大夫人身后。在座的夫人摸不着头脑,她可是拎得清轻重,湛维愚做出一副眯眼笑的模样,不是要光明正大的整人一番,便是要暗地里摆人一道,惹不起的神佛,躲着走便是。
湛维愚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侍从,侍从神领,慌忙从表二夫人身侧走来,给这位习性不定的小姐奉茶,她懒洋洋伸出手接过茶盏,慢吞吞呷了口茶,阖眸回味了一下新茶的醇香,随即睁开眸子,摊开扇面,轻轻摇动纸扇,挪了个舒适的坐姿,斜斜靠着太师椅,笑着同众位夫人道:“我此番带着这两个不成器的侄女前来,是来向各位夫人赔罪。”
表二夫人黑着一张脸。
赔罪?你踹我室门在先,刹我威风在后,分明是来兴师问罪,何来赔罪一说!你豢养妖物,已是对宗室大不敬,我同夫君如此忍让你,你不心存感激,反而登门欺辱,你这是赔的哪门子的罪?
表二夫人急欲开口呵斥湛维愚,却反被她抢先开口。
“表二夫人不必开口替这两个不肖子孙求情。我知你素来心善,敬老悯幼,连下人都不曾重斥一句,今儿我带着她们俩赔罪,夫人您要是当着诸位嫂嫂们的面为她们开脱,这可就是指责我的不是了。还请表二夫人赏我几分薄面。”湛维愚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表二夫人听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又窘又怒,却是无话可说。表大夫人抬袖掩着嘴角偷笑,轻轻碰了一下身前的表三夫人吉氏,吉氏转身轻飘飘抛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瞧,那昔日横行霸道瞒上欺下的表二夫人也有被噎得七窍冒烟的一日,横竖不关咱们的事,冷眼旁观便好。表大夫人嘴角扬得更加欢快,幸灾乐祸的笑意从眼尾溢出。女子之间的短兵相接,毋需多言,只需一双顾盼眉目便可心领神会。
“你们两个,还不给我跪下!”
屋内两个年纪尚幼的侍从当即扔了手上的活计哆哆嗦嗦跪下,大气不敢出,只拿眼角偷偷瞥小姐。
表二夫人红着一张脸,怒道:“湛维愚,你平日里仗着维痴表兄放肆妄为也就罢了,我不曾与你生事端,你却撒野撒到了我头上。你今日闯我西院,是何居心?”
湛维愚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从,淡淡的笑了,道:“二表哥这么个铁骨铮铮的人养了你们俩这样的软骨头。想来古人云‘其仆类主’是为妄言。”她翘起腿,挥了挥扇子,继续道:“起来罢,带上门出去,不要在这里给你们主子丢人现眼。”
两个侍从一骨碌爬起来忙一路小跑带上门出去了。
“看来表二夫人真是教导有方,养出来的下人跪得快,逃得也快。”湛维愚笑吟吟道。
此话一出,一干夫人轻笑声在屋内各角落响起,素来与表二夫人有过过节的几位夫人姨娘更是喜上眉梢,难得瞧见她这般受辱,真是大快人心。
不待表二夫人反唇相讥,湛维愚已换上一副肃穆神色。她望着湛知臾姐妹道:“知臾,知竹,你们俩给我跪下。”
小小的人儿看了一眼自己的姊姊,不懂姑姑为何突然间就换了一副面孔让自己向这些人下跪。她姊姊伸出温热的手牵住她,她看着姊姊清澈透亮的眸子,心中有热气蒸腾而上,两个人牵着手跪在众人面前。
“妹妹,知臾和知竹这是犯了什么事?两个孩子,便是有错,想来也是无心之失,妹妹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别气坏了伤者自己身子。”陆氏开口劝慰湛维愚。她按捺不下心中疑惑是真,想要靠着湛维痴这条大船分一杯羹也是真。
“堂嫂你有所不知,这两个孩子,顽劣成性,不思进取。嫂嫂她去的早,兄长又心系朝野,无暇顾及她们。母亲临走前交代我对她们多加管教,如今她们犯下大错,我实在深感愧疚。”
一番肺腑良言听得陆氏额上冒冷汗,湛维愚糊弄人的把戏真的演的愈发漫不经心,想来她也不将这满屋深闺妇人放在眼里,只随意搬出兄嫂压制众人。她瞅着湛维愚愧疚难安的面容,只瞧见了她一双明眸闪动着狡黠光斑。
“这两个孩子犯了事,你将她们拖去东院教训便是,来我东院喊打喊骂的作甚。”
“表二夫人有所不知,这两个不肖子孙犯的事正与夫人有关。”湛维愚踱到表二夫人面前,身旁识相的夫人站起身给她腾出一张椅子,她大喇喇坐下,捻起一粒葡萄,道:“我今儿同兄长从侯爷府回来,还未到东院,隔着院门便听到知竹扯着嗓子哭,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跑近一看,瞧见知臾红着眼眶正在给知竹包扎汩汩流血的手臂,可给我吓得不轻。”
湛维愚说到这里,合上嘴冲着表二夫人微微一笑,问:“夫人,你猜是怎么回事呢?”
此刻表二夫人早在心里将自己那个混世魔头般的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混账东西,和她爹一样净给自己找麻烦,早就同她讲了湛维痴近来在侯爷跟前风头正盛,叫她不要去招惹他那两个女儿,硬是睁着眼瞎往刀刃上撞。表二夫人只得绷着一张脸皮不轻不痒的道:“能是如何回事,她们姊妹几个混顽,一时失了分寸,往日也不是没有。为了这点小事,妹妹便要来兴师问罪?”
窗外绿枝上立着的两只斑鸠正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乎,聒噪得很,湛维愚抬手一挥,只听得“唰”一声,枝上一只斑鸠应声而落,另一只斑鸠霎时阖上嘴,蹬了一脚树枝,赶忙跌跌撞撞飞走,离开了是非之地,剩下一个痉挛不止的斑鸠和一粒汁水崩流的葡萄躺在花丛中作伴。
“何处来的丑东西,聒噪。”
表二夫人的脸顿时绷不住了,又气又恼,却不敢对湛维愚发作。
屋内,一干瞧热闹的夫人顿时噤声,人人自危,都在想着自己往日可有惹着这位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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