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银炉篇江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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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洵面上依旧是一副嬉笑模样,眼底却升起霭霭猜忌。眼前这个女子,绝不可能是与自己叔父订过亲的湛知臾。她根本不知晓㻬琈一分为二的由来!若她真是湛知臾的话,她绝无可能对自己叔父的残疾无动于衷。她到底是什么人,要顶着湛知臾的名目活在这世上!

    “知道了,你先回茶楼罢。”

    江洵眼风扫过似有绿光若隐若现的墙角。他略加思索,阖上欲言又止的唇,随即转身离去,不再叨扰她。

    她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近日来一桩桩事宜向她铺天盖地凌厉打来,她有些招架无力。比起不知何时卷土重来的婴垣,她更牵挂生死不定的沈念,毕竟她不是湛维痴。

    转身离去的江洵瞬间敛去一脸嬉笑,换上了一副正经神色,一间小小玉器店竟蛰伏有匿迹多年的灵兽流萤。他是愈发好奇这个披着湛知臾面皮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回了茶楼,他从床板中拿出一根拇指大小竹筒收入怀中后,翻窗跳上屋檐。

    让小爷我乖乖回茶楼天天给那些个看客说书苦巴巴地等你们解决完事情回来再谈符禺眼的事?痴心妄想!也不上郢地打听打听,我江家二少是什么人!小爷我是这么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吗!

    他避开稀稀拉拉的行人,蹬着一双半旧布鞋在层层叠叠的檐上跳跃,足尖轻轻在瓦上一点,跃向下一处屋檐,昏暗夜色中,他如同一只清瘦的鹤,从容穿行在自己的一方草野。一双常含春意的桃花眼在此刻敛去风情,沉如古潭。

    小爷我定要随你们前去杞国将事情原委一探究竟。

    屋内沈念待湛知臾走后,捧着余温尚存的碗往唇边送去。她阖上双眸,张开嘴吞咽馥郁鱼汤,一线温热顺着咽喉滑入腹腔。再睁眼,两行热泪顺着滚烫双颊淌下。她用衣袖狠狠擦了一把脸,将脸浸在身侧水盆里,直到无人看出她清秀白皙的脸上曾印刻两道泪痕。

    她从柜璧暗格拿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丝帛包,她将她拿在手中,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将它塞进怀中。

    她带上门离去,瞥见湛知臾房间烛火尚明,她轻声下楼走到后院两个宫人的房间。

    一胖一瘦两个宫人睡得正欢。胖宫人袒胸露乳横摊在床中央打着呼噜,瘦宫人翘着一条细白修长的腿在胖宫人腹部,不亦乐乎地梦呓。二人你我依偎,胜似一对白发夫妻。

    沈念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在二人床头站定,瞧见这两人没有悠悠醒转的迹象,她从腰间抽出寒霜缠在瘦宫人脖颈上。这厢瘦宫人正睡得酣,忽地脖子一凉,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条软蛇缠在自己脖颈上愈缠愈紧,他倏地惊醒,将要放声大叫,瞥见沈念正站在自己床头举剑盯着自己。他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瞧,一把银光乍亮的剑正缠在自己颈上,当即一泡滚烫热流从他裆部洇出顺着颤抖不止的腿淌落,淌在了胖宫人圆滚滚的腹部上。

    胖宫人睡意朦胧间察觉腹部有异样,睁着惺忪睡眼查看周遭。一睁眼他便后悔了,他倒宁愿睡死过去,棠公主手持长剑站在自己床前,身侧的瘦宫人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捂着裆处。他连忙翻身下床,伏在地上,将要问安时,沈念一把银霜指向他下颌。

    她低声道:“随我出城去杞国。”

    他有些怔愣,吞了口口水,轻声道:“殿下,我们不是明儿一早才回杞国吗?”

    沈念黑着脸道:“本宫的话,你听不懂是吗?”

    瞧着棠公主手中银光闪闪的寒霜,胖宫人识相的搀起瘦宫人跟在她身后出门。

    沈念将要一脚踏出大门时,忽地闻得身后屋檐上有人轻笑,她柳眉微拧,伸指拔掉发间一枚银钗掷向那人所在处。她回身,瞧见那人披着一身旧衣从屋檐上款款飘落,阴沉夜色遮不住那人周身粲然春色。他眉目含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冲她微微一眨。

    顷刻间,他施施然落在沈念面前,他笑着在沈念耳边讲:“下回看准了再掷,棠公主。”趁着沈念双颊微红,他伸手将沈念的银钗插回沈念发间,一星银光隐在青丝间斑驳闪烁。

    他满意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温言道:“银钗衬佳人,雪色玉颜春。”

    沈念握紧方才松掉的银霜,一剑刺向江洵。江洵摊开折扇接住向自己刺来的银光。他嘴角噙笑,稍一偏身,轻巧将沈念的剑裹进扇面,他微笑看着面前窘迫的少女,单手扯动纸扇,就这样,沈念被他扯到了面前。

    她挑眉怒目瞪着他,他笑意盎然看着她。两个宫人在沈念身后揣着手瞧漫天乌云。

    “在下可劝殿下你别踏出这道门,若是殿下诚心要离开这里。”他盯着银霜瞧,仿佛这是件极有趣的玩意。

    沈念抬手欲从发间拔钗,怒喝:“浪荡子,听人墙角的事也做得出。”

    江洵眼疾手快,伸出空着的手握住沈念将要拔钗的左手腕。他起了顽心要逗这位鲁莽随性的殿下,他嬉皮笑脸道:“殿下既知晓在下是个浪荡子,便应晓得浪荡子的唯一喜好便是趴着听墙角。”

    沈念抬脚踹他,他伸腿夹住沈念左腿。二人以一种亲昵的古怪姿态贴在一处,江洵同她讲:“殿下可莫再轻举妄动,吃亏的可不是在下。”

    沈念怒极反笑,冷冷道:“好,我不妄动,待我能动了,必定拆了你的骨头做鼓。”

    见沈念这丫头似是动了真怒,他松开她的脚,道:“在下江洵,是痴林居士留在郢都的线人,今日来寻湛掌柜禀告符禺眼近况。”语落,沈念横亘在他胸前的手肘力度减弱,他继续道:“在下闲来无事趴在房檐上乘凉的时候,无意听到二位的絮语。殿下你要置只身前往杞国,在下愿略尽绵力。”说完,他放开沈念。

    下一瞬,沈念横肘向他下颌劈来,他未料到她会在此刻仓皇动手,他躲避不及,只得咬牙捱她这一肘。看似娇矜的姑娘动起手来不留半点情面,他疼得龇牙咧嘴,失了偏偏风度。

    沈念拾起银霜架在他颈上,道:“可有凭证?”

    “殿下若不信在下,在下此刻早已身首异处。”他两指衔起银霜,扭着身子跳到一旁,恭谨道:“在下向殿下赔不是,望殿下见谅。”

    他抬头,眨着一双似笑非笑含露眼眸瞅她。

    她避开眼,收了剑,缠入腰间。

    他向来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为何不能踏出这道门?”

    “殿下,你瞧。”

    他轻扬手中纸扇,银光飞出扑灭纤纤烛火。

    他顺着他所指方向,瞧见一只碧绿通透的萤虫停在墙角,时而振羽,时而盘旋,所处不过方寸间。

    “痴林居士之妹湛维愚豢养奇珍异兽,在下耳闻久矣。十七年前,湛维愚同她所养诸兽销声匿迹,从此再无踪迹可寻。今日有幸,得览此种珍稀异兽,实属殿下功劳。”他抚这扇骨看向沈念道:“此虫名为流萤,脾性温顺,善觅气,不为外物所扰。不出所料,这家店各个出口此时应是流萤遍布。只要殿下您踏出这家店一步,这只流萤便会同余下流萤振翅发号,殿下便束手就擒罢。”

    沈念站在流萤前,盯着小巧乖觉的流萤瞧,拧紧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你既能对我娓娓道来,想来应是有法子避开流萤耳目。有何要求,不妨直言。”

    他斜斜倚在门边,从怀中拿出一根七孔竹筒,慢悠悠同她讲:“要求倒没有,只是在下适才听闻殿下要随这两个人去往杞国王宫,我是你们掌柜的旧相识,好歹算是殿下半个知己,实在放心不下殿下你独身犯险。”

    她被他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气笑。

    身后瘦宫人见状忙道:“殿下,夫人旨意言明只带您回杞国,未曾让咱家带这位公子回宫。”

    江洵阴摇着纸扇阴恻恻瞅着自己笑的模样,让他断定这人献出的计策多半于自身无益。前来接棠公主,已是一路舟车劳顿,心疲神倦,回程途中再添上这么个惹得棠公主时刻握紧银霜剑的公子,他这两行老泪怕是会从大尧一路淌回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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