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下午，康楠早早下了班回到家里，独坐在家中，也没有换睡衣，依然穿着从外面回来时候的毛衣，牛仔裤。现在不会再有人劝他换衣服，他心中感觉到一种冷清。昔日宝宝和老婆即使不理他，却活动在同一空间中，她们有时候说说话，唱点儿歌，有时候一起亲昵搂抱。男人看见老婆孩子一起亲昵会有一种归宿感，女人给男人的是归宿感。然而这一切目前都不会再有，他的内心空落，有些想哭的冲动。自己已经纳入离婚者的行列了？自己已经被老婆抛弃了？李怡是如此坚决的离开自己，难道她真的不再爱自己了？就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了？经过家庭生活的他骨子里是重视家庭的，可是自己的老婆就这样毅然决然非要闹到结婚的地步。他的痛苦又有谁知？

    可是现在家里到处是李怡的影子，他忘不了她，她温柔善良，虽然有时候不是很善解人意，但是照顾自己时也是无微不至，奉茶，递衣服。他想起新婚之夜，她的娇羞温柔，她还守身如玉。康楠叹了口气，突然很想吸烟。起身看看，家里没有烟这种东西。走到厨房，看见一瓶红酒，他拿起来看看，全部是英语，而且软木塞结实，要打开估计需要时间。他放下那瓶红酒。接着看见灶台边放着半瓶五年花雕，这是上次李怡按照菜谱做花雕鸡时候剩下的。偶尔她也会突发奇想，做些怪东西给自己吃。

    家是什么？就是娶个心爱的女人，给她要的一切，让她在家里自如挥霍，管理自己，偶尔别出心裁。男人应该为家遮风挡雨，女人改为家创造一种温暖的氛围。

    他想到这里，打开花雕的瓶盖，对着花雕的瓶口，扬起右臂，如喝汽水一样将半瓶花雕灌进喉咙。酒精的浓烈刺激了他的喉管，热辣辣的既痛苦又舒服。

    “昔时调味酒，今日口中饮，岂因味道佳，只为忆旧人。”康楠喝下几口酒，突然口占一绝。喉咙中像有什么东西堵住，鼻子发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他突然明白为何在数千年的历史中，有那么多人喜欢酒，酒这东西，催诗，解愁，饮下瞬间的痛快淋漓，酒的甘冽味道甜中带苦，如感情的变迁，酒醉能表达感情。想到这里，他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将半瓶花雕全数灌进肚子。

    喝过了酒，康楠将空酒瓶扔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当声，瓶子虽然是玻璃的，但是竟然还没有听过他预期的破碎声。心中既庆幸又失望。这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有些不耐烦。谁啊？他高声叫道。作为一个喝过酒的人他有权力放下自己的绅士架子，他目前是酒鬼，他要放纵一下自己。不想活在过去的躯壳里，相敬如宾，呵呵，就是这么多年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令他找不到自己，找不到老婆。老婆是我们家居住多年的客人。他笑起来，脚步有些踉跄走向大门，敲门声继续响着，是我，门外有声音传来。他侧耳听了听，是个女人。一下拉开大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有些清醒，定睛看时，站在眼前的竟然是李怡。

    康楠有些惊愕，一阵怒火突然蹿上心头。

    “你走！这里不是你们家！”康楠叫唤着。

    “我来拿些东西，宝宝的玩具。你不是说随时可以来拿吗？”李怡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宝宝？”康楠有些清醒，他记得那小东西是自己的女儿。这女人以前是自己的老婆。

    “你喝酒了？”李怡站在门外问道。

    康楠没说话，李怡已经走进了屋子，门在身后关闭，一阵冷风也被关到门外。

    李怡径直去小间女儿的房间，康楠站在门口客厅里头脑发木，他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李怡从小屋出来，手中拿着一只大黄鸭。看着昔日文质彬彬的老公，今日竟然两眼发红，满嘴酒气。心中不禁也很难过。

    “你以前是不喝酒的。”女人声音温柔对男人说。“我去帮你倒点水。”

    康楠感受到女人的温柔，没有阻止她，兀自跌坐在沙发上。清醒了一大半。他听到女人在厨房扶起酒瓶的声音，用电壶灌水的声音，将插销插进插孔的声音，按下电壶开关的声音，这声音以前听过多少次，而以后不会再有。他想到这里，泪水又流下来，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老婆也守不住。

    过了一会儿，李怡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茶，走到沙发边，将茶放在茶几上。

    “你喝的还是花雕，那是我做菜用的。”李怡看着男人说道，语气有些哽咽。

    “昔时调味酒，今日口中饮，岂因味道佳，只为忆旧人。”康楠望着李怡的脸，半醉半醒，口中将方才的诗唠叨了一遍。

    李怡突然笑了，笑容凄然，是这场婚姻和感情将眼前这个男人变成了一个诗人，他也会写诗了。他的内心有怎样的痛啊？她一直爱着的男人。她再也忍不住，扑进男人的怀里，痛哭失声。康楠抱紧李怡，眼泪也流下来。为何这么多年来，李怡都没有这么淋漓的表达过自己的感情？而自己仅仅胡乱写了一首破诗，就达到这种效果。他内心吃惊的同时，也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女人的多变和难以把握。难道这是酒醉时的幻觉，但是明明李怡就伏在自己肩头，他能够闻到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香味。他搂紧她柔软的身体，内心竟然激起千重欲望，他伸手抚摸李怡的肩头，低头亲吻着她的脸颊。

    “不行。”李怡一把推开康楠。“我们已经，分开了。”李怡说。

    康楠望着眼前的女人，觉得突然又陌生起来，方才的温存消失殆尽。他们之间始终都隔着一层无形的障碍，这种障碍在李怡刚投进自己怀中哭的时候消失，现在又恢复了。他觉得奇怪，望着女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怡站起来，理了理头发，将尤温的茶递给康楠。

    “谢谢。”康楠彻底清醒了。又感觉到女人的陌生和清冷。他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将杯子置于茶几上。

    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大作，康楠望了一眼李怡。李怡没说话，康楠拿过放在一边沙发上的手机。按了接听键。是信凡凡，问自己今晚有什么安排，康楠说在家陪父母。

    李怡已经起身，兀自站了一会儿，等康楠讲完电话。

    “我走了，你忙吧。”李怡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

    “嗯。不在坐一会儿了？”康楠起身礼貌地挽留，内心实在有一种想她留下来的冲动。

    “不了，我妈和宝宝还在家里等着。”李怡说。走向门口。

    “我送你。”康楠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李怡后边。

    “你，自己要少喝酒，注意身体，以前你是不喝的。”李怡说道。

    “嗯。”男人温顺回答道。内心凄然。

    空气中的一丝温存就要随着女人的离开被带走了。

    2

    李怡走了之后，康楠独自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头脑一片空白，屋子里的一切物品都在，可是没有了老婆和孩子，似乎一切都被带走了。心中似有千条小虫啃咬着自己的内心，空洞而痛苦。难道自己就这样于四十岁告别婚姻生活？告别自己的发妻。李怡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可是当面对自己的一次错误，她都无法宽容谅解，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爱？爱情确实是自私的，可是如果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父母都肯定会原谅自己，自己还是父母的孩子，可是对于夫妻，就很难做到这点，自己受伤，何处疗伤？出轨，并不代表自己不再爱老婆孩子，对于这个家他也是珍惜的。毕竟年轻时候一起走过，经过这么多年共同建设，有时候，他真的有些不明白女人们是怎么想的。想到这里，内心突然又被莫名的恨充斥，既然李怡不能原谅自己，那么她就不会再回头，回想刚才被拒绝的那一幕，多年夫妻竟然没有半分情份，既然如此，自己也要有自己新的生活。他想到这里躺倒在沙发上，双手压在头后，仰头看着天花板，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家里是这么冷清啊，自己从来没一个人独自这样躺着看天花板的经历。天花板什么样自己也不知道，今天看来那时候装修的不是很好，有几处涂料已经鼓起来准备剥落。

    康楠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一跃而起，拿起手机拨通信凡凡的电话。

    电话铃音响了几声，信凡凡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睡意朦胧，听到是康楠的声音突然就精神起来了。

    “你在干什么？”康楠拿着手机温和地问道。

    “你不是陪着你父母吗？”信凡凡没回答康楠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嗯，陪完了。”康楠笑了一下，感觉到这个女人的敏感和聪明。

    “是吗？你现在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啦？”信凡凡语气中仍旧带着点挑衅。

    “是啊，我已经离开父母家，准备去找你。”康楠笑着对信凡凡说。

    “真的假的？”信凡凡显然有些不相信他，在电话那头质疑道。

    “真的。我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我什么时候想干什么都没人能够阻止我。你等着啊。我立刻开车去找你。”康楠有些激动或者有些赌气说。

    “你真的要来？”女人在电话那头确认，语气中有些期盼。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康楠在电话里语气突然温柔，他感觉到女人的一丝柔情通过电话听筒传过来。

    “我等你，路上小心。”女人声音低低地说，语气温柔而充满感动。

    “嗯，一会儿见吧。”康楠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心中感觉复杂，爱恨交加。他起身整理好衣服，转身进卧室想找一件睡衣拿着，抬头正好看见墙壁上的结婚照，李怡正面带幸福的笑容依偎在自己的身边。

    他突然想起李宗盛的歌《阴天》中的两句歌词：“在不开灯的房间，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康楠又看了一眼李怡的照片。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恨意。

    “是你不原谅我，是你不给我自尊，是你将我推出家庭，推向别的女人！你别怨我！”他对着照片说了这些话之后，毅然转身，拿起床上叠好的睡衣，头也不抬走出卧室，将睡衣放进一个塑料袋然后放进自己的背包中。

    收拾了背包，康楠又转身看了一眼室内，心中无限怅然。熄了所有的灯，走出屋门，锁好了门，乘电梯下楼。

    楼门外夜风寒冷，正是冬季，康楠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想想信凡凡正在招待所等着自己，内心忽然涌起些许温暖，他想起网络高手说的一句话：“男人想要的安全感，是全世界都离开他，但始终还有个女人不离不弃。男人想要的女人，是他的退路归宿。”他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呼吸了一下夜晚寒冷的空气，从衣兜里拿出车钥匙，遥控开了车锁，在车灯的闪烁中，他走向自己那辆银色千里马。

    3

    银色千里马行驶到招待所门前停车场的时候，康楠远远看见信凡凡瘦高的身影正站在招待所的门口，夜风起处，信凡凡披肩的长发在风中被吹动，他内心不禁有些感动。爱到底是什么，一个男人到底需要什么？当一个男人最失意时，有个女人却还在夜风中等待着他。

    他停好了车，钻出驾驶室，信凡凡正向自己走来，他望着她被风吹起的长发，正深情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禁无限感慨，想起自己和李怡之间，也曾经有过这段温柔，李怡也曾这样等待着自己回家，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还像小孩儿一样哭了。”信凡凡望着他，柔声问道。

    “没事。”他笑了一下，将信凡凡拥在怀里，他感觉到女人的温柔身子，可是抱紧信凡凡的瞬间，他仍旧想起李怡的身子，可是怀中的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

    信凡凡已经感受到康楠心理的变化，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人生的后半程，将真的得到这个男人的真爱，不枉自己等他爱他宠他。

    信凡凡搂紧康楠宽阔的后背，感受到他的呼吸。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康楠感觉到女人在哭，心中忽然生出许多爱怜，他低头托起信凡凡的脸庞，伸手为信凡凡擦掉眼泪。

    “你怎么了？”康楠望着信凡凡满脸泪痕的脸问道。

    “我没事，我是觉得我和你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信凡凡一边哭一边笑着说。

    “傻丫头。”康楠心中突然充满感动，她抱紧信凡凡，低头亲吻着她的脸颊。女人对男人的珍惜，妥协，也许是对他此刻最大的安慰。

    “我们走吧。”信凡凡抬头望康楠笑了一下。

    “嗯。”康楠松开信凡凡，轻抚她的肩膀，两个人并肩走进招待所的大门。

    “你和她真的结束了？”信凡凡轻声问康楠。

    “嗯，至少在法律上已经了结了。”康楠解释说。

    “那么，你现在对她还有余情吗？”信凡凡望了一眼康楠说。

    “你是喜欢听真话还是假话啊？”康楠和信凡凡站在电梯前面。

    “当然听你的真心话了。”信凡凡也停下脚步站在康楠身边等电梯。

    “一个男孩，在二十几岁遇到一个同年龄的女孩然后恋爱，结婚，生孩子，建设家庭，风风雨雨也过了将近十年，他突然被老婆抛弃，因为自己的错误不能被谅解。他内心会很不安，他请求老婆的原谅，可是不能得到，他原以为，爱应是如此无私，爱会带来宽容，但是实际上不是。即使你真心悔过，也无济于事，她不能放下自尊，接纳自己。即使这个时候，他还对家庭和她存着一丝深深的眷恋。”康楠说到这里，泪水涌出眼眶。

    “是我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信凡凡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不要多说了，活在当下吧。也许我们是适合的。不过我还没有彻底从家庭破坏的情绪中走出来。”康楠看了一眼信凡凡。

    “我明白。”信凡凡笑了一笑，拉住康楠的手。

    此刻电梯来了。两个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关闭，电梯徐徐升起。

    4

    清晨六点李怡起床之后收拾好自己，又对着镜子看看自己那张脸，脸上的雀斑显著了不少，眼角也堆起了细小的鱼尾纹，听听隔壁房间妈妈和宝宝似乎还在熟睡中，于是去厨房打开煤气灶，用不锈钢锅煮上一些小米，另一个锅放上水煮了五只鸡蛋。

    回到餐厅，拿出昨日买的全麦面包片，挑出几片放在白瓷盘子里。又从客厅的一角放着的蒙牛袋奶包装纸盒中拎出两袋，装在大玻璃杯子里，放在电磁炉上热了。干完这一切之后，她静静坐着餐桌前，看着面包片发了会儿呆。日子应该是怎样的？她不禁有些迷茫。

    宝宝和妈妈都起床之后，屋子里面终于充满了人气，一屋子女人，她还是会这样想，不过这些女人都是自己的亲人，只有亲人永远不会抛弃自己。想到这里，心中有些难过，泪欲涌出。宝宝和妈妈都坐在桌子前，默默照顾她们吃着早点。

    “今天我送宝宝去托儿所吧？”妈妈抬头小心对李怡说，“路不远，我们两个走着就可以了。顺便锻炼身体，你忙你的吧。”

    “嗯，行，晚上给你们买好吃的。”李怡笑了一下，看着妈妈小心说话的神情，心中有些难过，自己这个年纪还出现婚姻问题，令家人担心真的是不应该，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谁的原因，，自己都是失败的，没有保住自己的婚姻。

    李怡想到这里，在心中叹了口气。起身收拾了上班用的包，又在穿衣镜前照了照自己，想起前日在原来的家中遇到康楠，他的颓废他的醉意他的消沉，内心忽然有些怜意，毕竟是和自己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当时康楠曾抱着自己，想要亲近，虽然被自己拒绝了，可是可见他对自己还留有旧情，于是心中暗自下了决心，若他在半年之内真心悔改，有一天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悔过，自己就回心转意，重新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想到这里，心中舒畅了很多，和妈妈告了别，匆匆下楼去了。

    李怡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皆是知识分子，父亲在工厂是个小头目，目前还没有退休，母亲原来在政府机构就职，已经退休在家。虽然是独生女，但是李怡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小时候一直在奶奶身边长大，直到了上学的年龄才回到父母身边，所以无论怎么样，她和母亲之间并不象那些长期相守的孩子一样，总是觉得隔着点什么，受到委屈，她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扑进母亲怀中大哭一场，更多的是自己忍受，她独立的性格看似完美，实际上完美本身也是一个缺陷，造物本身造就万物并没有真的完美，要想完美必须追求，追求完美的结果就是不会事事遵从本心，那么必有其不真的地方，不真的东西就会不自然，不自然之后就会不可爱。女人的可爱往往来在她的率真和善良。

    李怡母亲早就想来照顾离婚之后的女儿，在李怡离婚之前，她就一直想和这个女儿谈谈，可是她觉得和这个女儿之间交流似乎没有切入点，她不知道女儿的痛楚和软肋在哪里，也就是她并不真的了解她，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用些大道理来教育女儿，不能用那种切入心坎的语言来感染她，令她会真的相信离婚这件事是一件多么不值得的事，追求完美和纯洁的爱情，这件事本身不适用于当今社会，或者说千古都不适用于女人这种弱势群体。但是她不能把这个道理告诉她，她也不相信，她还沉浸在纯洁的爱情中。

    李怡最后勇敢的决定离婚，即使航空元老级人物公公出面来劝阻她也不听，这简直是对公公全家人的否定，公公的面子也不给，令一家人挫败感十分严重。离婚，是对一个家庭的告别，在中国，并不是仅仅是两个人的事。离婚的决定一旦做出，你就成为一个以前熟悉的家庭的敌对面，在社会上也成为小众，也是和千百年的传统的对抗。

    所以李怡的母亲深知自己的女儿面对着怎样的压力，在冲破世俗挑战男权社会的同时，自己的女儿将失去什么。

    想想婚姻对于社会的作用，是令社会稳定，对于个人的作用是解决生存问题和对生命的延续，所以婚姻是构建生存的最基础部分。爱情只是一霎那的虹霓，人生可以没有爱情，可是却不该没有婚姻。因为爱情是情感需要，婚姻是生存需要。这浅显的道理任何人都懂得，只有李怡不懂得。

    李怡告别母亲走出家门，独自乘电梯下楼，心情有些空洞。她走出楼门，正准备去车库开车，就看见对面有个高个子男生正向自己挥手，此人身高一米八，身材瘦长匀称，留着毛寸，穿一件黑色羽绒服，戴一副墨镜。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怡的同事杨西峰。

    李怡看见杨西峰正向自己走来，心中感觉有些复杂。不过她仍旧抬起头面带微笑望着他。

    “我知道你离婚了。现在我有资格追你了吧？”杨西峰摘下墨镜，望着李怡的脸。李怡感觉到他的脸上的青春和不成熟。

    “别闹了，你不上班啊？”李怡笑了一下问杨西峰。

    “上，我要和你一起上。我来接你了，不用你开车，你心情一定不好，这段时间我负责接送你，并陪着你。你看怎么样？”杨西峰露出一脸阳光的笑容。

    “唉，别浪费你的时间了。有时间交交女朋友，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李怡叹了口气说。

    “你就是我的女朋友。我从今天开始正式追你。你已单身，我还未娶。我们都合理合法。”杨西峰表情严肃说道。

    “真的别闹了，你不上班啊？”李怡望着杨西峰的诚挚的眼神说道。

    “上啊，坐我车，我们一起去。”杨西峰执意说。

    “不行。”李怡坚决拒绝道，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

    杨西峰没想到李怡的这么倔强，他想象的是，女人离过婚，正需要一个男人来安慰一下。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是如此不同，他有些糊涂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李怡开着车经过他身边，摇下车窗对他笑了一下。他才傻傻地离去。

    5

    杨西峰时年二十六周岁，比李怡小六岁，家庭背景和康楠十分相似，父母都是国航元老，自己是国航的家生子。杨西峰是家里的独生子，大学毕业之后就依照国航内部惯例安排在国航工作，其专业是电子工程，分配在李怡所在部门。他并不是在偶然的机会关注到李怡的，在上班报到的第一天，人事部里办理入职手续时候，他一抬眼间看见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李怡，她既成熟又天真，衣着低调，不施粉黛，一抬眼间两个人眼神的相遇，令他感受到一阵强烈温柔的电波，这电波立刻击败了他的心。

    他发现自己喜欢面前这个比自己年长很多的女子，她的美丽温柔，成熟女人才有的宽容温厚的笑脸。起初，杨西峰只是想了一下，以为自己只是偶然感觉，可是后来他竟然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两年来，他默默关注李怡，关注她的一切，她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自己喜欢也是枉然，自己是个迟到者，他们遇到的太迟了。尽管如此，杨西峰发现，自己对李怡的喜欢越来越深，李怡不经意对他露出的笑容，都会带给他幻想，他感觉到她对自己也有好感。直到在李怡发生了婚姻问题，那个晚上，自己在咖啡馆遇到李怡，走过去搭话，他才发现，其实，李怡并不认识自己，对自己也是十分陌生。以前对自己的笑容估计都是出于空姐式的礼貌而发出的，杨西峰那天的内心十分沮丧，但是他还是决定接近李怡。

    此刻，杨西峰独自开着他的黑色马自达跟着李怡的车，他突然找到了方向，无论怎样吧，自己也要放手一搏，既然两年来一直都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为情所困，那么这次就要努力一下，也许她的离婚，就是上天为自己的诚意所感，给自己的一个机会，虽然这对于李怡来说是痛苦的，可是如果自己和李怡真的成了，对李怡何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啊。想到这里，杨西峰心中突然充满甜蜜。

    黑色马自达跟着白色富康开进单位院内，李怡将车停在停车场镂空的地砖上，从反光镜里，她看见了杨西峰的黑色马自达一直跟在自己车后，停好车之后，她正要打开车门出去，黑色马自达竟然和自己的白色富康并排停靠在自己车的左侧。她缩回拉车门的手，想等杨西峰上楼之后再出来，没想到的是，杨西峰已经拉开车门走出来，并走到自己的车门前，准备伸手拉车门。

    李怡虽然心中对杨西峰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她的内心还是有些被这男孩子的勇敢所打动，自己刚刚离婚不久，他不顾两个人的年纪差异，不顾世俗的眼光，在公众场合就主动追求她，对于自己这个世俗看上去的残花败柳，这无疑是一种鼓励和温暖。她内心动了一下，但是觉得这怎么可能呢？若不是他少不更事，怎么会做出如此举动，自己年纪比他大，又离过婚，还有孩子，他条件那么好，又年轻又英俊，自己和他的代沟应该不止一点半点，也许是他一时的冲动。或者对自己这个离婚女子的怜惜唤起了他的善良之心。

    虽然如此，李怡还是打开车门走出来，她抬眼看了一下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杨西峰没说话。

    “我晚上等你一起吃饭。”杨西峰说道。

    “不行，我要回家带孩子。”李怡冷冷地说。

    “那我送你回家。”杨西峰说。

    “你怎么送？开车送？我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我的驾驶年龄比你还长呢，我不需要有人送我。”李怡依旧平淡说道。

    “让我送你吧，当你送我也行。”杨西峰望着李怡的脸笑着说。

    “我不愿意有个人纠缠我。你也是成年人了，再说一次，找个女朋友好好交交，别没事把我这无谓的人开涮，你再纠缠我，我就和你不客气了。”李怡一脸严肃看着杨西峰脸上的笑容有些生气说。接着向右迈了一步，想躲过杨西峰走过去。

    “不行！”杨西峰伸手臂挡住李怡的去路，李怡被这动作弄得有些不悦。抬头望着杨西峰，目光中有些敌意。

    “我不是无理取闹，更不是拿你开涮，我这些年一直都喜欢你。只不过你已经结婚了，我没机会啊，现在我的机会终于来了，让我追你吧，成不成给我时间和机会，你是女人，单身，我是男人，未娶，我们都合法，年龄不是障碍，孩子也不是障碍。”杨西峰望着李怡，眼睛中有些激动。

    “你真的别添乱了，我的生活已经够乱的了。我不想你再无谓的加进去搅和一下。我是认真说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就别再费力不讨好了。”李怡叹了口气，看着他激动的表情内心有些怜惜。

    “给我机会，成不成天说了算，不是你和我说了算，给我时间给我机会。这样对我也公平，这两年来，你正眼都没看过我，直到在咖啡馆我主动和你搭话，你才知道有我这个人，你知道吗？上班报到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你了。”杨西峰望着李怡痴痴说。

    杨西峰话说到这里，李怡不禁抬眼望眼前这男孩，心中生出一份疑惑，世上难道真有这种事？他说的可是真的。

    “你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下身一条牛仔裤，随意而低调，你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看我，目光温柔。”杨西峰望着李怡，痴痴说着。那天的情形似乎又再现。

    “先上班去吧。”李怡打断杨西峰，径直绕过去，回头又锁了一下车门，车灯闪烁了几下。

    杨西峰站在原地，看着李怡的背影，先让我上班，那么之后呢，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希望。

    6

    正是年底，临近春节，人事部门也很繁忙。对现有在岗人员的考核，下一年人员的招聘计划。一年结束的工作总结，制定新的一年的人力资源发展规划等等等等。李怡忙了一上午，中午草草吃了些饭菜，下午继续人员考核资料的整理。一忙就是半天。

    下班之后又过了一个小时，李怡才将几个部门的人员考核资料整理好，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看看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家里母亲打来的，一个是冷啸打来的，自己无意中将手机改震动模式了，都没听见。

    拿起座机先给家里打了电话，母亲问她何时回家，还吃不吃饭，她告诉她很快回去，在家吃饭。母亲说了句好，给她留饭菜，接着就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冷啸的来电，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那个电话号码，手机中一阵彩铃，是许巍的歌《旅行》中的几句：“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这铃声自己实在太熟悉了，在这铃声中她回忆起和冷啸一起的快乐时光，恍惚中，对冷啸这痴情人还是存有很大的情份。铃响响了两次，没人接听，或者冷啸这个时间和家人在一起不方便接听，不过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冷啸的老婆冯丽华是知道李怡这个人的，另一种情况就是没听见，手机不在身边，冷啸觉得后一种的机率比较高。

    彩铃响了两次，见无人接听，李怡挂了电话，心中微微失落。收拾了东西，背起自己的棕色包，系好素色围巾。关闭了电脑，灯，锁好办公室的门，穿过楼道，楼道安静，大部分员工都已经下班，还有加班的人正在忙着。灯光透过那些玻璃窗映到楼道里。李怡缓步走出办公楼，外面一片寒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在此时，她看见在自己的车旁边，有个人影正站在那里，李怡迟疑了一下，再仔细看时，此人高高的身材，穿一身黑衣，一条黑白格子的围巾系在颈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西峰。李怡心念不禁一动，这傻孩子还没回家正等在这里。

    她镇定了一下，缓步走到自己的车前，杨西峰已经向李怡走过来。

    “还不回家？”李怡出于礼貌向杨西峰打着招呼。

    “上午你不是说，让我先上班吗？上完班了我。”杨西峰像小孩子一样对李怡说。

    “上完班了，很好，现在我告诉你，回家吧。”李怡望着杨西峰说道。

    “不行，不回。我等了你一个小时了。”杨西峰有些委屈说道。

    “我又没让你等。这么冷的天，你不怕感冒啊？”李怡又说，已经用遥控钥匙打开了车锁，车灯闪烁了两下。

    “我不怕，我们一起吃晚饭？”杨西峰追问李怡，望着李怡的眼睛。

    “不吃，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李怡说道，“她们还在等我回家。”

    “那我就和你说几句话。”杨西峰又说，拦在李怡前面。

    “说吧。”李怡停在原地低头说。

    “我爱你。”杨西峰突然对站在眼前的李怡表白道。

    “唉！”李怡叹了口气。“说完了？”问杨西峰。

    “嗯，说完了。”杨西峰内心澎湃，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如此表达过。表达完了自己的内心是如此轻松，浑身都解脱了。

    “回家吧。”李怡又抬眼望了一下杨西峰柔声说道。

    “等我一下，我送你。”杨西峰觉出李怡情绪的变化，内心忽然柔软。

    “不用了，回家和父母一起吃晚饭吧。他们一定还在等你。”李怡已经走到车边，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等一下。”杨西峰一个箭步冲到车司机副手位置上，拉开车门也钻进车里。

    两人迅速在同一空间里距离很近。李怡有些不适应。

    正在此时，李怡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李怡看了号码是冷啸的，一定是刚才自己打电话冷啸没听见，现在回过来，于是接了电话，杨西峰感觉到有些尴尬。

    冷啸说没什么事，就是想问候一下她，有什么事尽管告诉他，如果需要帮忙。李怡笑着说了谢谢。两个人一阵沉默。李怡觉得冷啸还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等了一下。

    “那天，我有些冲动。对不起……”冷啸低声道歉说。

    “……”李怡没说话，一边杨西峰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复杂，李怡本来欲拉开车门出去接电话回避一下，但是想到这样也好，让眼前的这孩子死心。

    “我原谅你，我知道，这些年你都这样，我已经麻木了。”李怡口气有些无奈，说着又笑了一下，她是真的这样想的。

    冷啸还要说什么，李怡说还在回家路上，先不打了。有时间再详细聊。于是冷啸挂了电话。

    “回家吧。”李怡挂了电话，对一边坐着的杨西峰说道。

    杨西峰显然内心受到震动，表情很不自然。

    “我知道是谁给你打的电话，是他，他曾经去你们家找你。你同学，或者恋人。”杨西峰有些痛苦地说道。

    李怡没想到杨西峰对自己这么了解。不过听了这句话，李怡有些瘟怒。

    “这和你都没关系。小朋友，回家吧。我这个人挺复杂的，你知道，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我身边的男人也挺多的，同龄的相当的，你还太小，我不会选你的肯定。”

    “那你会选他？他也是结婚有家庭，你总不能破坏人家吧？”杨西峰问道。

    “那就是我的事了。”李怡有些绝情地说，她不想再和面前的孩子说下去了。

    “嗯。我是不该管这事。”杨西峰说道。

    “是啊，回家吧你。我要走了。”李怡说着话发动了车。

    “那我坐你的车回家。”杨西峰说道。

    李怡看了一眼眼前的杨西峰，真的觉得他有些赖。

    7

    李怡欲开车离去，杨西峰坐在司机副位置上不下车。李怡既觉得杨西峰赖，又觉得他有点像小孩子，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侧头注视杨西峰，杨西峰一双大眼睛里满眼纯真加爱意望着李怡，李怡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眼神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母性的温柔。

    “走吧，把你的车锁好了。”李怡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

    “嗯。”杨西峰十分听话回身锁好了车，车灯闪烁了两下然后在黑暗中熄灭。

    “你没有东西落车里吧？”李怡问坐在一边的杨西峰。

    “没有，有也不去拿了，一会儿我一下车你开车跑了。”杨西峰笑道。

    “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赖？”李怡觉得杨西峰说话有趣笑道。

    “嗯，不过真的没有可拿的了，包在这里背着。”杨西峰将背包从右侧拉过来给李怡看了看。

    “那你明天怎么上班啊？”李怡见杨西峰将车停在单位，就关心问他。

    “没事儿，你不用管我，我怎么都能上班，也不会迟到。”杨西峰见李怡关心自己，有些感动笑道。

    “你别觉得我特别关心你啊，作为任何一个同事我都会这么问的。”李怡似乎觉察出杨西峰的想法说道。

    “嗯，我不会觉得，我就是喜欢你这份对谁都关心的善良和温柔。”杨西峰面带微笑，又显出一副大男人的成熟，望着李怡。

    “我哪有那么好。恐怕会令你失望。”李怡斜眼看了一眼杨西峰。心中不禁有些悲哀，竟然还有男人这么喜欢自己，当年冷啸也曾经这样说过，可是这又有几人能欣赏啊。

    “我不会看错的，每个女人都有她可爱的一面，只不过是不是有人欣赏和看得到，女人需要被爱，被爱之后激发出更多的可爱和善良。”杨西峰眼神略带笑意对李怡说。

    “走啦！”李怡感觉到自己已经和杨西峰变成略带打情骂俏的交流方式了，立刻制止自己说。接着一踩油门，车瞬间启动，杨西峰没精神准备，也没系好安全带，身子随着车向前倾斜了一下。

    “啊？对不起，你没系好安全带啊？快系上吧。”李怡又侧头向杨西峰，脸上微红。

    “嗯，我的大小姐，您也真够猛的这脚油门踩的。”杨西峰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夸张对李怡说道。

    李怡没说话，心中听着这称呼有些舒服，女人难道不是用来被男人来爱的吗？杨西峰这逢迎自己的语言，虽然自己知道是有目的的，但是还是觉得十分受用。

    “明天早晨我还能坐你的车吗？”杨西峰抬头望一眼李怡，怯怯地问。

    “唉。别坐了吧，让同事看见会不好。”李怡说话的口气和内容都已经将杨西峰转化成和自己比较亲近的人。

    “好吧。我自己打车去。”杨西峰看一眼李怡说道。

    “……”李怡没说话，狠了狠心。

    李怡开车跑在路上，杨西峰坐在司机副位置上心情格外好，女人的温柔如花香阵阵袭来，杨西峰忍不住侧头看李怡，长发披肩，靠自己这边头发在耳朵后边别着一半，露出白净侧脸，还有层不易觉察的淡淡绒毛。杨西峰看着李怡，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波涛。

    李怡感觉到杨西峰正在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毕竟是过来人。扭头看了一眼杨西峰。

    “看什么呢？”李怡一边开车一边问杨西峰。

    “看你呢。”杨西峰在李怡的询问下突然胆子变大，调侃说道。

    “我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老太太了都。”李怡淡淡一笑又说。

    “嗯，老太太耐人寻味。”杨西峰说着右手托腮十分认真地说。

    “讨厌。”李怡笑了一下说道，突然觉得这句话有半分娇羞在里面，觉得自己十分不对，于是立刻严肃起来。

    杨西峰刚刚听出李怡言语中一丝撒娇的味道，但抬眼看她脸上，却表情严肃，心下觉得十分古怪。

    杨西峰正在狐疑之间，突然车停下来。

    “到了。”李怡侧头告诉杨西峰。

    “哦，能把我送到二区吗？已经很近了。”杨西峰小心翼翼说道。

    “这就是二区。”李怡望着男孩说道。

    杨西峰如梦初醒，心中有些感动的同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向窗外看看，果然是自己家的地界。

    “谢谢。”杨西峰点头致谢。

    “不用客气。”李怡望着他一脸的理智。

    “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杨西峰边解下来安全带，收拾了挎包欲开车门出去一边望着李怡的脸小心翼翼问道。

    “说吧。你的问题还真多。”李怡笑道。

    “我，我以后还能约你吗？”杨西峰低声诚恳地问道。

    “别闹了，我真的挺忙的，另外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你太年轻，条件也好，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你为我真的不值得。”李怡有些无奈说道。

    “不准你这么用语言糟践自己。”杨西峰见李怡这样说，内心忽然一阵酸痛。有些激动地制止她。

    “而且，我目前内心很乱，短时间也不想再考虑这个问题，而且，即使考虑，我也真的不可能选你，你，说句实话，年轻有代沟，对我的了解很少，也许是凭借着一时的冲动。我真的没时间和你玩。”李怡说着，内心有些乱。

    “我是认真的，我没和你玩。”杨西峰着急说道。

    “不过我真的就觉得是，即使选择，我会选择以前了解我的人，已经等了我十几年的人。”李怡说到这里，忽然内心有些感动，眼眶中有泪光闪烁。

    “我知道我没资格，我年轻，不了解你，可是你要给我机会啊，另外，等了你十几年你都没选择他，证明你们无缘，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当年你没嫁给他，而嫁给别人，现在你离婚了，他一定也在婚姻内，你也不可能让人家离婚娶你吧？”杨西峰有些激动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就别管了。天晚了，我要回去了。”李怡被杨西峰说得心头不悦。

    “好吧。谢谢。”杨西峰见李怡有些不高兴，不再说了，推开车门，一阵冷风袭来，李怡感觉到冷。

    “再见！”杨西峰站在风中探头在车门里对李怡说。

    “白。”李怡抬头轻声说道，车门关闭。李怡打灯掉头，从反光镜中仍旧看见杨西峰站在风中，望着自己的车。

    真是个痴情的人。李怡心中暗暗想道。于是开车离去。

    8

    李怡将车停靠在小区车位里，推开车门，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冷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感觉到一阵恶心。难道自己要病了，她心中暗想了一下，背上背包向楼里走去。

    正在此时，手机发出一阵轻微的提示音，有信息进入。

    她拿出苹果4s手机看了一眼，QQ软件里面正有人申请加她为好友。她翻看手机，有个叫西风烈的男子正在向她打招呼，留言里面写着：我是杨西峰，加我吗？

    李怡觉得西风烈这名字有趣，想起以前冷啸给她背过的毛主席诗词《忆秦娥》里面的一句“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只记得这句诗，后边已不记得。想必是杨西峰是知道这首诗的。

    李怡有些迟疑，但是基于同事关系，她点了同意，加了杨西峰。杨西峰的头像是黄山，烟雾缭绕，很有意境。

    “到家了吗？”杨西峰通过QQ问李怡。

    “正在上楼。”李怡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编辑着句子。

    “我写的诗，给你发一首？”杨西峰问李怡。

    “你还会写诗呢？”李怡有些惊讶地回道。

    “对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杨西峰说着，又发了个笑脸。

    李怡已经走到电梯前，按了向上的箭头，电梯门开了，李怡走进电梯。

    “发给我看看。”李怡突然有了些兴致，在电梯门关闭之前回复道。

    李怡走进电梯，两扇电梯门向中间关闭，接着电梯徐徐升起。她看了一眼手机，自己竟然还有些期待杨西峰发过来的诗，但是此刻电梯里面已经没有信号。

    电梯门打开时，李怡的手机收到了杨西峰的回复，果然是一首诗。名曰《无题》，李怡不禁暗笑杨西峰竟然学李商隐做无题诗，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冷啸。其诗四句七言如下：

    “寒夜漫漫渐已明，枕畔无眠思妆容。闲取诗书天欲雪，不知洒泪谁怀中。”李怡看了看，吃惊杨西峰这般年纪还会写这种旧体诗，前两句分明是相思难眠，思者何人？不说也可猜到，想到这里心头一阵热浪掠过。

    又转念一想，杨西峰是真的会写诗，还是对自己了解很深，投其所好，自己并不知道。方才听他口气分明知道有冷啸这个人，李怡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惊。觉得杨西峰对自己确实用心了解了，他追自己是有备而来。

    看第三四句，三句是表现一种意境，写的尚好，天阴着要下雪，一个正在相思中的人百无聊赖，想看看诗书。第四句有些表达不明，是谁洒泪啊？是看书这个人还是想的这个人？李怡看到这里，已经来到家门口，用钥匙开了门，走进房间。

    母亲正哄着宝宝在沙发上玩积木，花花绿绿的积木块散了一地，一半在沙发上。

    母亲见李怡回来，就张罗晚饭，宝宝跑过来缠着她亲热。她抱了抱女儿，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老中幼三个女人，李怡心下感叹。坐在饭桌前，母亲已经端上饭菜，一荤一素，牛肉炖土豆，清炒圆白菜。李怡看见牛肉土豆肚子忽然很饿，正要吃饭，手机里又有信息。

    是杨西峰询问；“写的怎么样？大姐？”

    李怡放下碗筷，回复杨西峰：“前三句尚可，第四句语义不明。”

    “呵呵，鉴赏力不错，第四句需要再改改，不过还没想好怎么改。你肯定不会为了我哭吧？”杨西峰回复道。

    “不会。”李怡回道。觉得杨西峰像小孩子。

    “好吧，我改诗去了。”杨西峰说。

    李怡刚要和杨西峰道个再见，冷啸又在QQ上和她打招呼问她干什么呢？

    李怡告诉冷啸刚回家吃了饭。

    冷啸告诉她自己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体内感觉青春焕发，忽然很想写诗。

    “呵呵，你多大了，还自称一把年纪的”李怡觉得既惊讶又有些亲近回复道。

    “是不是有些过时，我这想法？”冷啸问她。

    “对喜欢诗的人来说就不会过时。”李怡回道。

    “也就是对你来说不会过时。”冷啸又说道。

    “嗯，对我来说，诗本身没过时，但是如果是你写给我的，我就会觉得不新鲜。”李怡说。

    “唉！恋爱只能是一次，遇到了就恋爱了，然后结婚，没结婚再寻找恋爱的感觉也没了。”冷啸叹气回复。

    “最近刚有人给我写诗了又。”李怡说。

    “谁啊谁啊？”冷啸问。

    “以前和你说的那小男孩。”李怡说。

    “哦，写什么了，发过来我看看。”冷啸来了兴致说。

    “不想给你看。你回头又品头论足的。”李怡犹豫了一下。

    “不会的，我现在谦虚着呢。发过来吧。”冷啸催促道。

    “好，你等等。”李怡说完话，翻开杨西峰的留言。

    “不吃饭了？和谁这聊天呢？”母亲走过来笑着问李怡。

    “没事。和以前的同学，您认识的，冷啸。”李怡对母亲说。

    “哦，那男孩，他以前是不是追过你啊？他结婚了吧？”母亲问道。

    “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了要。以前不是和您说过吗？”李怡边回答边找到杨西峰写的诗。发给冷啸。

    母亲没说话，看见女人和旧同学聊得很高兴，也不便再打扰，只冷眼旁观着。

    冷啸看了杨西峰的诗，回复说，写的不错，现在年轻人还有以此种不合时宜的形式来表达感情的已经不多了，就是最后一句好像有些问题。李怡说对，她也觉得有问题。

    “你看了诗被感动了吗？”冷啸忽然问道。

    “有点儿，想起了以前。”李怡回道。

    “唉，这男孩也挺真的，如果你们好了，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冷啸说。

    “怎么可能呢？”李怡叹道。

    “不用顾及我，以前没有，现在也不用。”冷啸说。

    “你真是自作多情。”李怡笑答。

    “无论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像我这样爱你的人，过完后半生。我呢，是没机会了，你也不给我机会。我觉得现在还能写诗的人，至少他具有爱的能力，是有感情的感性的人。”冷啸回复道。

    “你就别自吹自擂了。”李怡讽刺他。

    “我认真和你说的。我也希望你后半生有着落，不然我也过不踏实。”冷啸又说。

    “你真的这么想的？”李怡内心有些感动，眼眶湿润。

    “是啊，你还不了解我？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可是不找真爱你的人，你不会幸福。”冷啸说。

    “谢谢。”李怡回复道。

    9

    周六早晨，杨西峰早早起床，独自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手机，他母亲正在厨房准备早点，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昨天的报纸。尽管电子产品发展日新月异，可是杨西峰的老爸还是有着看报纸的习惯。杨西峰昨天约李怡之后被拒绝，李怡说要带孩子回父母家里。他内心有些失落。魂不守舍地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个周末该干点什么。以前喜欢玩的游戏现在也突然失去了兴趣，心中除了见李怡之外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想法，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对李怡可谓朝思暮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的内心有多条小虫蠕动。以前一到周末他都十分高兴，现在觉得周末十分难熬。

    母亲端上早点，红枣麦片粥，鸡蛋，油条。他觉得没什么食欲，喝了一碗粥放下碗筷。

    “一会儿我约了朋友一起出去玩，不回家吃饭了。”杨西峰和母亲说。

    “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杨西峰母亲关心问他。

    “女朋友行吗？”杨西峰故意逗母亲说。

    “是吗？谁家的？干什么的？”母亲立刻兴致盎然，脸上绽开神秘花朵。

    “比我大六岁，离过婚的，带着个孩子，您能接受吗？”杨西峰向是和母亲赌气说。

    “别开玩笑，有点正经的挺大个子。”母亲不相信说。

    “如果是真的，没开玩笑，您觉得行吗？”杨西峰问母亲。

    “如果你是我，你觉得行吗？”杨母问，边看杨西峰的父亲，希望能说句话，杨西峰老爸只是低头喝着粥。

    “我将来要有了儿子我觉得行，只要儿子看好就行。人家那女孩也是个挺优秀的的女孩。”

    “优秀还离婚。”母亲说。

    “离婚的就不优秀？敢于离婚，证明这才优秀，够独立自我，不是想凑合，依赖男人生存。不是具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女人走离婚这步也是挺难的。”杨西峰慷慨陈词，语气有些激动。

    “那女孩是你们同事啊？”杨西峰老爸突然停下喝粥，抬头目光犀利望着儿子。

    “我只是说说，没具体目标。”杨西峰有些觉得父亲的目光中带着穿透力，忽然不再说了。

    “你自己想好了，人家女孩不一定喜欢你这样的，一点都不成熟，女人都希望找一个可以依靠终生的，至少在精神上，不一定在经济上，就你现在这么幼稚，你能行吗？不行，即使靠一时的激情在一起了，两个人最后还要痛苦，女孩再离一次婚？”杨西峰老爸质问儿子。

    “没事了，我没说。你们吃饭吧。”杨西峰站起来要走。

    杨西峰的母亲望望儿子，望望老伴，半信半疑的表情。

    “你知道那女孩啊？”杨西峰母亲问老伴。

    “没有的事，我就是询问二位一下你们的儿媳观，没事了，我要出门了。”说着话杨西峰起身走进自己屋子，两个老人互相对视一下没说话。

    杨西峰走进自己屋子，关上房门，觉得自己前面的路困难重重，父母这关恐怕就难过，即使父母这关过了，自己的一腔热情李怡是否能接受？李怡接受了自己，以后自己还会不会像老爸说的那样，忽然有一天不能接受自己年长的老婆。可是目前的感情是真的，见不到她自己就会难过，想见她。

    不管这么多了，自己首先立场要坚定，既然感情正发生，正在真实的发生着，那么就按照自己的感觉去做吧。想到这里，他换了件厚毛衣，收拾了书包，拿起手机和车钥匙，走出房门。

    在门口换了自己那件蓝色半身羽绒服，黑色运动鞋，和父母告别，然后走出家门。

    杨西峰乘电梯下楼，走出楼门的时候，一阵北风吹来，好冷啊，自己的呼吸遇到冷空泛起白色烟雾。自己这是要去哪儿啊？听说李怡的父母家在顺义，去顺义吧，去顺义找她。即使见不到她，也能在接近的空间里。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干冷的天空，天气阴沉，似乎要下雪。

    杨西峰想到这里，忽然有了方向，手机在蓝色羽绒服兜里突然发出提示音，自己拿出来看看，是腾讯的一条娱乐圈新闻微信。翻看微信，发现了一个链接说的好：“如果你决定了做一件事，你已经向你努力的方向迈出一大步，老天都会帮你。”看了这链接的题目，他不禁全身血液沸腾，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投入一段感情，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自己从未开始过小说里面说的那些轰轰烈烈的恋情，自己也从未体会过爱一个人原来是如此幸福，令自己放不下，撇不开，忘不掉。李怡为什么会离婚，就是因为老天在帮自己，有机会在道德的允许下得到自己的幸福。

    想到这里，杨西峰觉得豁然开朗，他用钥匙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调整了导航，目的地设定为顺义城区人民公园。他用钥匙启动了车，车窗外已经开始落下零星的小雪。

    啊，多么浪漫的季节啊，自己在一个雪天去见她。想到这里，他微启车窗，一阵冷气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前路有雪……，他脑海里突然跳出了这四个字，于是拿出手机将QQ心情换了这四个字。接着开车前行。

    10

    杨西峰驾驶着他的黑色马六行驶在京顺路上，雪下的越来越密集，一路上车少人少，偶尔有大卡车呼啸而过，103.9交通台里杨阳和李丽欢声笑语地预报着全市的路况，杨西峰一边驾车前行一边觉得萧条潇洒迷茫，又信心满满。他思考着老爸说的话，老爸觉的自己思想幼稚，李怡毕竟是已婚的女人，且比自己大六岁，这六年的时间也不是白过的，自己虽然觉得自己足够优秀，成熟，可是在李怡的眼里未必如此。可是自己的感情却如此真实。

    一路无话，杨西峰在导航的指引下来到顺义人民公园的时候，雪已经有鹅毛大小了，今年冬天的这场大雪让自己赶上了。远远看见人民公园的牌子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他将车停靠在公园门前的停车场上，停车场规模不算大，但是也能停十几辆车，此刻却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杨西峰停好了车，不知道下面自己该干点什么，看看时间，早晨十点钟，已经在路上走了一个小时，黑色马六跑了一个小时像一头野兽嘴中吐着热气。他忽然感觉到车是有生命的，如同古时的马匹一样，他熄了火坐在驾驶室里想着心事。自己今天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人民公园观雪，大雪游顺义，西峰雪游京顺路，这些不知道哪来的题目从脑子里向外蹦，自己禁不住笑了。最后又蹦出一个：风雪会佳人。这个好，杨西峰想到这里，有些得意，若见到李怡，若她愿陪着自己进公园一游，若不去公园，就在车里这小空间里坐着，欣赏一下雪景，似乎也不错。

    杨西峰想到这里，拿出手机，沉吟了一下，突然有了写诗的冲动，于是口占一绝：

    “昨夜思无尽，决策在今晨。京顺三十里，风雪会佳人。”

    杨西峰写好了这首诗，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很优秀，于是将诗用备注工具编辑了，最后留了一行字：我现在人民公园门口等你，无论你来还是不来，我都会等到下午五点，即使你不来，我也觉得和你同处一个空间之内，离得很近了。期待见到你。

    杨西峰将此文字复制然后粘贴在短信编辑栏上，又选了李怡的电话号码，然后按下发送键。

    杨西峰做完发送的动作，就觉得自己已经真的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自己正已前所未有的执着或者说死心眼，前所未有的才华或者说小聪明，前作未有的热情或者说激情投入到追一个女孩的故事里，自己这是怎么了？曾经有国外作家说：爱情是一场疾病，果然不假。

    过了十分钟，手机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杨西峰有些沮丧，她是没看见？没来顺义？看见了装没看见？还是就不想理自己？内心种种猜测之后，愈发觉得沮丧，内心被巨大失落填充着。

    也许是自己过早的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得很近了，其时李怡完全可以不理他，昨天她已经拒绝了他，分明自己就是无中生有，自作多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中觉得李怡至少不讨厌他。

    他想了想，就当成第一种情况吧，于是将短信内容重新复制粘贴在李怡的QQ上。又发送了。过了大概一分钟，李怡的QQ终于回话：“啊？你来顺义了？下这么大的雪？”

    “能出来吗？我想见你。”杨西峰见李怡的回话中颇有关切之情，心中不禁委屈说道。

    “嗯，你有事吗？”李怡问他。

    “没事，我就是想见你，不见你，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杨西峰如实说。

    “唉！你真是个傻孩子。我一会儿去找你。你在哪儿？”李怡说。

    “我在你们那个人民公园门口。你在哪儿，远吗？我去接你。”杨西峰见李怡同意，心中高兴说道。

    “不远，你就在那儿等吧，我刚起床，不会太快，我们家离公园挺近的。”

    “好，中午我请你吃饭。”杨西峰高兴。

    “嗯，见面再说吧。”李怡说。

    “等你。”杨西峰最后又说。

    11

    杨西峰坐在驾驶室中望着纷纷的雪景，心中涌起无限诗情画意，李怡答应来见自己，这至少说明，自己千里迢迢而来，李怡并非如此绝情。或者他们两个人的事还有希望，但是确实前路扑朔迷离，自己也无多少胜算。

    想到这里，心情又约略感觉到沮丧。独坐车里久了，有些疲累，打开车门，走出车去，站在风雪中，望着安静的街道，一排排树木枝丫落满了雪，景色分外好看，佳人却不知何时才来。“风雪会佳人”，这句诗确实贴切。想到这里，心中得意。

    远远看见一个女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深蓝色大衣，帽子包裹不住披肩的长发还露出一些，步伐款款，杨西峰见了此人不禁心情激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怡。

    李怡已经看见站在黑色马六车边的杨西峰，只见杨西峰头上衣服上落满了雪，远远站着正望着自己，李怡心头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如果有个男人一辈子这样在意自己，爱惜自己，以目前自己这破碎的心情，疲倦的身体，又夫复何求？离婚确实是一件伤人的事，两败俱伤之后，只能令双方都进入心情的低谷，两个曾经最为亲近的人突然反目而成为陌路，这是对双方最大的伤害。

    杨西峰看着李怡正走过来，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这种大雪天，天寒地动，冒着风雪，她不是为自己所感就是怕自己傻等在这里可怜自己，于是来见自己。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冷吗？”杨西峰对站在自己眼前抬头注视自己的女人柔声问道。

    “不冷。你呢？”李怡抬头看见杨西峰那张年轻充满稚气的脸，觉得他像个大孩子。

    “我也不冷。”杨西峰说道。笑了笑。“上车吧。”杨西峰拉开司机副手位置的车门。

    “你不想到公园走走？”李怡问杨西峰。

    “好啊，我不是怕你嫌冷吗？”杨西峰说道。

    “嗯，没事，没那么冷，雪化的时候才会冷呢。”李怡低头一笑说。

    “呵呵，这你也知道啊。”

    “当然，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难得这么好的雪天，走一走在公园里，一定挺好玩的。”李怡笑道。

    杨西峰点头答应，从车里拿出背包然后锁上车门。

    两个人走进公园大门，此公园大而空旷，有着北方人的豪迈和大气。两个人漫无目的地沿着公园小路走着，雪花飘飘。

    杨西峰看着这雪景忽然对李怡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李怡望着杨西峰点头同意。

    “东晋时候有个才女，历史上称她有咏絮才。”

    “你是说谢道韫吗？”李怡问道。

    “是啊，你也知道？”

    “嗯，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了，以前有人和我讲过这个故事，也是在一个下雪的天气，在这个公园里。”李怡突然陷入沉思中。

    “是吗？历史是在重演吗？现在该轮到我上场了？”杨西峰笑道。

    “你接着说那个故事我很想听。”李怡看了一眼一脸幽默的杨西峰说。

    “好啊，谢道韫是东晋太傅谢无奕的女儿。宰相谢安的侄女，有一天下雪时候，谢安和侄女和侄子作诗，于是谢安就问：白雪纷纷何所似？他侄子谢朗回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就是说像盐洒向空中的样子。”杨西峰向李怡解释说。

    “我知道。”李怡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的侄女也就是谢道韫觉得把下雪比喻成撒盐也不是不贴切，但是觉得少了些诗意，于是就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觉得这侄女很有才。于是历史上就留下这段佳话，称谢道韫有咏絮才。”

    “不错。后来她嫁给了王羲之的儿子叫王凝之。”李怡侧头看着表情得意的杨西峰。

    “这你也知道啊？”杨西峰觉得李怡知道的挺多，十分惊讶。

    “那是。我还知道写雪的诗词。最喜欢的是苏轼的《少年游》：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恰似姮娥怜双燕，分明照、画梁斜。”李怡笑着说。

    “看来他对你的影响很深。”杨西峰叹息一声说道。心中虽然觉得这首诗并非是对雪的描写，李怡将之列入描写雪的诗词有些牵强。

    “你在说谁啊？”李怡感觉到奇怪。

    “我在说给你讲过这个故事的人。”

    “你怎么知道有人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不仅有人给你讲过这个故事，而且这个人还陪你在一个雪天来这个公园，一起散步。”杨西峰望着李怡说道。李怡眼神迟疑了一下。

    “这在心理学上叫强迫重复，人在生活中不断重复自己的行为，总是要找到和过去一样的感受才会觉得踏实，也是对经验的一种认可和崇拜。特别是成年人更加严重，强迫重复的目的是为了令自己在自己经验管辖范畴内，能够一切皆由自己控制。”杨西峰望着李怡说道。

    “我不懂。”李怡一脸迷茫，眼神天真正望着杨西峰。

    “傻丫头。”杨西峰看着李怡天真而纯洁的眼神，感觉她哪里是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女人，简直比自己小六岁，内心不禁生出许多爱怜。这是一个需要人疼的女人。他情不自禁伸出右臂想轻轻揽住李怡的肩头，但是只是扬了扬手臂，并没有做出这动作。他有些害怕李怡的拒绝，不忍破坏此刻这美好的意境和感觉，李怡突然像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令自己不忍心伸手触碰，只能默默守护她。

    “我怎么傻了？”李怡见杨西峰眼神中充满热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问道。

    “没事。以后再告诉你吧。”杨西峰笑道。

    “可是我现在想知道。”李怡说道。

    “我就是觉得你刚才的表情天真，像一个小女孩儿。”杨西峰笑道。

    “你还像个大男孩呢？”

    “呵呵呵，大男孩追小女孩，嗯，般配。”杨西峰望着李怡点一点头。

    “你？我说过你……”李怡觉得自己被杨西峰带沟里去了，心中既有些羞涩又有些趣味，他的行为令她产生了幻觉，他的睿智有几分像冷啸的，可是他的阳光率真又有几分像康楠，强迫重复，她突然意识到这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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