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夏小草下班回家，没有看到母亲像往常那样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她还是习惯地进门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母亲没有回答。
她急忙跑进母亲的卧室。她看到母亲躺在床上，眼睛紧闭面部痛苦的样子。
“妈，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咱去医院吧？”
母亲睁开眼看了看夏小草：“没事的。我就是有点胃疼。躺一躺吃点止痛药就好了。你去给我倒点水吧。”
“哦。”夏小草倒了开水过来，“妈，我觉得你最近气色一直不好，不会有什么病吧？明天我陪你检查检查去。”
“你工作那么忙别老请假。我没事的。老胃病。”
“不，我不放心，咱还是让医生看看好。”
在夏小草一再坚持下，母女俩去了医院。挂了专家号，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轮到她们。
照例是B超、抽血、CT……折腾了一天。
母亲和夏小草坐在候诊椅上等待时，一名护士出来说：“哪位是夏丽芳亲属？医生让你进去一下。”
夏小草和母亲对望了一眼，起身走进诊室。
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胖医生对她说：“跟你说啊，夏丽芳经过几项检查，确诊是肝癌，而且是晚期。”
“什么？！肝癌晚期？”夏小草重复着医生的话，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没错。肝癌晚期病人，要么保守治疗，要么手术换肝。”医生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先别告诉她，免得加重心理负担。”
夏小草心里一阵绞痛。老妈怎么这么命苦啊……做了一辈子单身母亲，刚刚享点女儿的福吧，又得了这么严重的病……
“那……我们先回去考虑考虑？您给开点药带着吧。”夏小草说。
医生不再说话，开了一些药品。
夏小草扶着老妈回家。
她立即给小米粒打了电话：“我妈得癌症了！肝癌！”
“啊？！怎么会啊？我上次看你妈有说有笑好得很呢。”
“最近我看她精神不好，她说自己是胃病，一检查竟然是绝症。”
“那……要开刀吗？”
夏小草把医生的话重复一遍。
“换肝？那可是大事。你得赶紧找人，再找专家会诊。”
“你家有认识的专家吗？帮忙介绍下。”
小米粒辗转托人找了路城著名肝病专家来会诊。专家说：“这种情况最好是换肝。但是很麻烦，即使很快找到肝源，手术也需要很高的费用，术后抗排斥也需要很多钱。家属要做好准备。”
“再困难也要给我妈治疗，我一定要救我妈。”夏小草说。
“我们来想想办法。你那个父亲应该有钱。这点钱对他来说问题不大。”小米粒道。
“可是我妈对他很排斥。她肯定不要他的钱。”
“那……你就去找秦正帮忙。他家也是土豪，跟你父亲一个档次的。”
夏小草心里掂量着：是啊，自己身边貌似不乏有钱人。可是真能帮上忙吗？事到如今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救老妈要紧。
“要换肝首先得有肝源。除了钱，这还是个大问题。”
“我可以给我妈供肝啊。我是她女儿，肯定排斥小。”夏小草立即说。
“你……你真不怕？对你身体可能有影响。”
“不怕，我妈给了我生命，我为她做点牺牲算什么？”夏小草立即脱口而出。
小米粒点点头：“真是你妈的孝顺女儿。”
夏小草想了又想，还是给父亲打了电话。
父亲一听说夏小草母亲得了癌症，立即约她见面。两人在一家偏僻的茶馆见面了。
夏小草说出了打算：割自己的一部分肝给母亲。父亲可以在医药费方面给予帮助。
“不行。我不同意由你来献肝。我再想办法。”父亲立即表示反对。
“直系亲属的供体是最好的，我看过一些报道。”夏小草坚持。
父亲立即说：“我晓得。但是我会找到比较合适的，不比你的差。我认识很多医生专家。”
“那好吧。你先去跟医生探讨下。我把妈妈的病例复印了拿给你。”夏小草说。
“嗯。不能让你妈知道。无论她的病情还是我们商议的结果。”
“我知道。”
父女两个悄悄地开始做各种准备。
夏小草跟医生商量后，对母亲说：“妈，你胃里长了个良性瘤子，但是要开刀切除。这个手术不大，成功率很高，基本没什么危险。”
因为夏小草母亲确实感觉胃部不舒服，所以相信了女儿的话。
不久，父亲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肝源。他说夏小草没必要知道。她也就没再问。
就在父女两人一切准备就绪，医生也做好了手术准备的时候，忽然出了问题。
原本两天后做手术的母亲，头天晚上到护士值班室去要止痛药，不经意听见两个护士在议论她的病情。
她由此得知了自己是肝癌，并且得知手术的肝源和大部分医疗费用都来自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她气愤不已一夜未眠。
第二天夏小草来看她。她立即冷冰冰地对女儿说，自己不治了，立即出院。
女儿被她的反常举动搞蒙了。母女俩几经对话，夏小草方知母亲已了解真相。
自己和父亲的全部努力毁于一旦。
困难时刻，夏小草只好求助于小米粒。
巧舌如簧的小米粒，阿姨长阿姨短的，终于把夏小草母亲哄得不再冷脸。她说自己跟小草母亲想法一致，不能用小草父亲——这个“坏男人”的钱。
小米粒告诉夏小草母亲，现在大病补助很高的，通过某些渠道申请，费用大部分可以报销。剩下的小部分，她可以跟夏小草去募捐。小草也可以去借贷一部分。以她的工资收入偿还不成问题。
“我不想拖累小草。她跟我受了很多苦，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我这一生大病，又让她受苦受累……我还不如赶紧死了好……”夏母说完又垂泪。
“阿姨，话不能这么说。小草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跟你血肉相连，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再说你养大她多不容易，你们要共同面对这场疾病，你肯定能治好。我跟小草一同帮你，阿姨，你一定会好起来。”小米粒的口才终于把夏小草母亲说服了。
母亲这头稳住了，她们立即商议另一个办法。
“去找秦正。这是你唯一能利用的关系。现在拯救母亲第一。”小米粒对夏小草说。
秦正一听这种情况，当然没有不帮的道理，于是他立即一口答应下来。
“这笔钱，我以后会还你，慢慢还你。”夏小草说。
秦正马上说：“你跟我就这么生分吗？即使咱俩不是情侣了，我跟你做朋友也可以帮忙啊。”
“这件事……你要小心别让你老婆和你妈知道。”夏小草嘱咐道。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秦正找了个新项目招标的名义悄悄开出了五十万的支票。公司财务部负责人觉得有点蹊跷，就把这事告诉了副总——秦正的舅舅穆晓刚。舅舅立即把此事告诉了秦正母亲。
“你这笔钱到底干什么的？”秦母找到儿子追问。
秦正一看露馅了，干脆就直说。因为他不想因此落个编谎的名声。他觉得救人一命应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怎么还在跟她纠缠不清？”秦母厉声呵斥儿子，“不行。咱家不能出这种不明不白的钱。要这样还不如拿去捐款呢。捐给生重病需要帮助的人。”
“妈，我就求你一回好吗？小草她跟我毕竟有过很深的感情。而且，爷爷去世前她也帮过我。不管怎样求你了，我就最后一次帮她好吗？”秦正不知怎样才能取得母亲的谅解和同意。
秦母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好吧。你要是非得把这笔钱给她，那我提个条件，她答应了再给。”
“行。什么条件都行。”秦正只想赶紧把钱拿给夏小草。
“你让她来见我。我当面跟她讲。”秦母又开始发威了。
“好。”秦正见母亲答应了，立即告诉夏小草这个好消息。
夏小草跟秦母见面——又是居高临下的富婆与灰姑娘的谈话。虽然灰姑娘身份大大提高了。
“你还真是个厚脸皮的白眼狼啊。用我的钱上了美国的大学，又回来破坏我儿子的家庭。”秦母开门见山给夏小草一个下马威。
“我没有……我不是……”夏小草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还敢说不是？曾莹整天跟我哭哭啼啼的，闹得我家日子都没法过。”秦母毫不客气。
“……”
“原以为你到了美国就在那边发展不回来了。谁知道你还是不放过我们秦正？！你到底想怎样啊？”
“因为我妈身体不好……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国内……”夏小草没说出第二个原因——跟自己山盟海誓的秦正为何突然“失联”？她要搞清楚原因。否则自己不可能开始新的感情。
“你妈！你妈得了癌症又来找我们秦正？当我家是专门施舍穷人的啊？我们不是慈善机构！”
夏小草实在没法再听下去，她起身准备离去。
“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秦正偷偷摸摸拿了五十万去给你，被公司财务发现了。他告诉我这钱是给你妈治病用的。看在病人的份儿上我同意了。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断绝跟秦正的一切来往。我这里写好了字据，请你签字。”秦母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
此时此刻，夏小草感觉自己就像路边乞讨的乞丐。
现在的夏小草已不是两年前那个诚惶诚恐的灰姑娘了。但是，面对母亲的大额医疗费，她不得不在这个让她难堪而又改变了她生活轨迹的富婆面前再次低下头。
她颤抖着手在文件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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