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伟的父亲方正中年近花甲,当了三十余年的中学教师,一没权势,二没钞票,唯一可以“自我清高”的就是他曾经当过这个县赵副县长的老师。万般无奈之下,从不求人的他,为了儿子的工作,第一次去求人了。
方老师七寻八问,找到赵副县长的办公室,见屋里人多,便悄悄地站在门外等候,等到屋里只剩两个来访者了,他才轻声走进去,在屋角的椅子上坐下半个屁股。
赵副县长正伏案办公,他手握竹管毛笔,在写一个红函头的公函,写完后又认认真真地落了款,然后交给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认真地说:“孙科长,你自己去找政府办王主任盖个公章吧。”
孙科长双手接过,笑着说:“请您再给钱乡长挂个电话……”
“好吧。”赵副县长点头答应,孙科长称谢而去。
两个走了一个,还剩一个。这是一个西装革履的老人,赵副县长望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提起钢笔“唰唰唰”地龙飞凤舞写满了一页信笺,认认真真地签好自己的大名,然后递给老人说:“李副经理,你拿我的信去找钱乡长,试试看吧,也许……”李副经理接过信笺,点头哈腰,出门而去。
屋子里只有赵副县长和方老师两个人了。赵副县长赶紧起身,握住方老师的手问长问短。寒暄过后,方老师说明来意,无论如何请赵副县长帮忙,也写个公函或写封信给钱乡长,解决儿子的工作问题。
赵副县长沉思片刻,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便条纸,夹上一张复写纸,然后用圆珠笔简单写了两句话,落款时没有签赵副县长本人的名字,而是落上他妻子的大名——“毕琴”。
方老师接过巴掌大的一张便条,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苦着脸说:“赵副县长,我有句话想说。孙科长是个官,你帮他去公函;李副经理财大气粗,你给他写封信;可是轮到我,虽然曾经是你的老师,但因为是个小小穷百姓,你就随随便便写个便条,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落,留个你妻子的名字,这不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应付应付我,推开了事吗?算了,刚才算我白说。”话罢,他把便条往赵副县长桌上一甩,转身就走。
赵副县长可不在乎方老师这番数落,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笑盈盈地说:“老师,您误会了。”他请方老师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过桌上那张便条,轻声说,“老师,您听我解释。我给孙科长带个公函去,这是公对公,钱乡长会公事公办,公办是大家办,到头来谁也不办。我给李副经理写信,是可信可不信,信不信由钱乡长定,他会见机行事的。至于我给您写便条嘛,为什么复写,明白吗?我留了底,暗示他一定要给您儿子留个指标,落款‘毕琴’,是嘱他必须把这事儿办成!”
赵副县长说得洋洋得意,方老师却听得呆住了。他不无感慨地自言自语:“唉——如今当领导的真不简单哪,连写条子都有这么深奥的学问!”
(曹中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