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梨白菜花黄-胡适也曾打过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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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上海

    乘火车去上海。在车厢里面读《茶经》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茶经》这本被后人奉为圭臬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倒也寻常。是因为当时喝茶的风气尚未形成吧,制茶的方式也跟现在不大一样,而陆羽发现了茶叶这一块天地,于是写了一本见闻似的东西,罗列了一些现象,就起名为《茶经》了。现在看来,这本书最大的好处是让当时很多人知道了茶,对茶产生了兴趣,茶由《茶经》得以推广开来。但茶艺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这本《茶经》只能算是通俗读本了。

    不完全是《茶经》,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地位,只是历史地位,而从专业的水平来看,有着历史地位的东西不一定代表着专业的高度。比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学,现在看来,那种滥情和浅薄,真有点惨不忍睹的感觉。

    下午3点半到达上海。一个胖子在我身边打开密码箱,我无意中瞥了一眼,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及几包香烟,想起他腆着肚皮雄赳赳拎着密码箱走上火车的酷劲,心里竟一片大失所望。

    都是让香港电影给害的。

    晚上,查志华老师带我们去和平饭店。这家位于外滩近100年的老饭店有着一种独特的情调。在一楼的咖啡吧,上海市老年爵士乐队在演奏。在老饭店里看老年乐队的表演,真是别有味道。这些“花老头”都是70岁以上的人了,领带服装一丝不苟,精神抖擞,中气很足,可以连续演出好几个小时。尤其是领头那个打架子鼓的,据说年纪80多岁了,仍风度翩翩,在演出过程中始终闭着个眼睛,收放自如,一副“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天人合一模样。据说这拨人新中国成立前就是在歌舞厅里演奏爵士的,新中国成立后失散了,各自谋生,改革开放之后,又重新拢在一块。“老上海”身上往往残留些西方人的气质,绅士、工整、注意细节。上海人气质为什么不一样?那是曾经殖民地的残留。

    咖啡吧里外国人很多,据说和平饭店的咖啡吧在远东一带非常有名。灯光暗淡的拐角,一个中年西方妇女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也在泡吧,气质优雅无比。西方人一般都比较安静,他们可以连续待上几个小时而不说一句话。不像国人,在一起不说话就极可能是赌气。

    乘电梯去了和平饭店的楼顶。灯火通明,整个外滩尽收眼底。我在那里站了一段时间,感觉上海轰轰烈烈地从脚下走过。这样的情景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是时间也是一种禁不住寂寞的东西,它总是车水马龙,喧哗着、呼啸着穿行而过。

    在街头

    我喜欢静静地在上海的街头看人,看美女,看外国人,看神采飞扬的少年。我最不喜欢看的就是看那些肠肥脑满的生意人,以及眉头紧锁的干部。中午没事,我一个人慢慢从南京路踱到福州路,然后又从福州路踱到江西路、九江路。我绕了一个圈,我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想象着上海的凡尘故事,就像在暖暖的冬日里看着阳光下舞蹈的灰尘。

    坐在南京路街心公园听两个上海老人在聊天,聊的都是鸡毛蒜皮、三姑六婆。方言往往很有意思,比如上海话最适合在市井街头议论家长里短,有一种天生的世俗人情味;北京话就适合在茶馆里高谈阔论牛皮哄哄,可以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而广东话,天生地暗藏着一种色情和铜臭的成分,我的一个闯荡江湖的朋友曾经戏言,他一听到广东话,就有一种看毛片的感觉。

    一个老人兀自在公园里行走,腰杆笔直,我注意到他的目光,空而呆滞,他的口中也念念有词。走上十步以后,老人总是猛地一转身,回头再走上十步,步履矫健而专一。一个中年妇女在一旁漠然瞅着他。我猜测他大概是解放战争时投诚过来的老国军。

    我所住的新城饭店建于1936年,也是上海著名的老饭店之一。栖息在这样的老饭店让人开心。老房子总会让人产生一些联想,比如我一个人待在饭店里的时候,就会想象一个风雪之夜,壁炉噼噼啪啪地冒着火花,然后听到恐怖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叩过来。

    参观

    参观上海通用汽车公司以及科技馆。现代科技总有点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比如通用的流水作业,足球场那么大的车间,这边的汽车空壳进去,那边的汽车就开出了,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胎盘,作业的工人就是细胞,然后胎盘一动,一个怪胎就呱呱坠地了。

    科技馆里的“听鬼叫”很有意思,我们一起待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小房子里,关了灯,闭上眼,然后给我们戴上高保真的耳机。我们可以听见耳机里的风雪声、叩门声、磨刀声以及鬼叫的声音,连座位也撼得摇摇晃晃。我身边的同行吓得山呼海啸,我扑哧一下,差点笑出声来。我不是无畏,是天生对现代科技迟钝。汽车上一直在讨论上海的男人和女人。外地的同人们总是忍不住要对家常的上海男人进行攻击。同车的《解放日报》季振邦老师一番高论则让大家哑口无言:“男人的魅力在于忙,而女人的魅力在于闲,似乎是女人一忙起来,便没有魅力,而一闲,女人味道就百分百地显现出来了。”

    季老师的话极其精辟。我在想,女人的魅力不仅仅在于闲,更在于懒,似乎是一慵懒,便百媚俱生了。对女人的欣赏,看样子上海男人深得三昧。《花样年华》中的张曼玉为什么有魅力?那是因为什么事都不做,连饭也懒得烧,干脆提着个瓷缸去买云吞。连买云吞的动作都是慵懒的,所以才有“蓬咔咔”的音乐绕梁三匝。

    胡适的故事

    在饭店里翻看有关上海的书。无意中看到最初在《上海滩》杂志上登载的一个故事:1910年,19岁的胡适从绩溪到了上海,当时因为家道中落,生活日益拮据,情绪异常低沉。为了消愁解闷,胡适便时常和一帮朋友上馆子、推牌九,逛窑子、喝花酒。有一天雨夜,胡适因喝醉酒在外滩附近的租界跟巡捕发生冲突,还一怒跟巡捕厮打起来,结果被众巡捕抓到了巡捕房。待到酒醒之后,胡适幡然醒悟,觉得不应该就这样虚度时光,于是留学美国,开始了他的求学生涯。

    胡适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极其儒雅的,没想到还有着这样的冲动,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在我所读的很多关于胡适的书籍中,似乎从未提及这一段往事。《胡适自传》以及《胡适口述自传》中对这段事情有提及,但似乎都没有讲详细,也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一段经历不光彩吧。其实想想也没有什么,少年的时候,有谁能保证自己不鲁莽呢!只有先愚钝和鲁莽,然后才能有着从容不迫的大智慧。

    胡适还是一个悲剧人物,一个杰弗逊似的人杰,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展示他的儒雅政治。36个博士的空头衔有什么用呢?文凭就像笔挺的外套,一个人穿一件在身就够了,要是将36件笔挺的外套全穿在身上,总有一种“小丑”的感觉。南怀瑾说胡博士一生净做浅薄的事,话虽然说得尖刻,从这一点看,还是有点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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