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婉和女儿丁丁决心辞了城里的工作到点将台来种菜。
中秋节的前一天，在下班的路上王丁和妈妈吵架。
王丁要去王槐那儿过中秋节，这天也是她的生日。她妈妈不同意：“你去他那过团圆节，把我一个人扔在家，你到底是谁的女儿，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那就一块去过节呗。”
“我犯贱啊，这么多年了，他连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过。”
“爸每次给我打电话都让我问候你的。”
“你骗谁啊，他恨我不死呢，还问候我。”
娘俩一路吵着，到了家。
小区传达室的老大爷看见她们进门就迎出来：“丁丁，上午你爸爸来过了，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完，递过来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
丁丁打开信封，一串车钥匙就滚了出来。丁丁好不惊喜，急忙看信：
丁丁：你好！问你妈妈好。
丁丁，明天就是你的23岁生日了，也是中秋节。中国人最讲究这个节日了，因为这是个家人团圆的节日。可惜爸爸不能和你在一起过这个节了。爸爸真想你啊。
你这个生日，爸爸送你一个礼物，爸爸知道你考了驾照以后，一直想买一辆车。爸爸也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牌子的车，这个车叫标致307。爸爸没有选择，你向叔有一个朋友，在湖北神龙公司，是他帮助买的，有优惠。他们都说这个车很好的，法国车。爸原来想给你买一辆日本车的，省油。可你向爷爷说，你向叔的朋友圈里，谁买日本车他看见就砸，他恨日本人，他小时候当童工被日本人打惨了。
买车的钱，你向叔和胡叔也凑了份子。你以后如果能看见向叔和胡叔，千万别忘了要谢谢。爸还给你买了一本油票，就放在副驾驶前面的工具箱里。车的发票和手续也都在一起。你过了节去上牌子，你可以自己选车号。
丁丁，爸现在有钱了，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赚钱不给你花，给谁啊。车你别舍不得开，汽油没有了，爸再给你买。你开车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开快车。
爸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爸爸
丁丁拿了钥匙，一按钥匙的电子锁，就看见自家门前一辆红色的轿车车灯闪烁。她跑过去，开门进去就把车轰响了。她摸着方向盘，突然就趴在方向盘上哭起来：“爸，我想你……”
丁婉站在车外面，看见女儿哭，鼻子也酸酸的，心里骂道：这个王猴子，还真舍得，他就会收买人心。看这个架势，自己老了都要没人养呢。
丁丁哭够了，开门让妈进去，她要去溜车。
丁婉说：“我不去，这车你也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凭什么要。”
丁丁说：“这车是爸送给我的。要与不要是我的事情。你无权干涉。你不上来，我就自己开车走了，我可是刚上路，出了事故，你别后悔。”
丁婉气得大骂：“你昏头了，自己咒自己。快点吐唾沫。”
丁丁说：“为什么吐唾沫？”
“少废话，快点，连吐三口。”
丁丁只好冲车窗外吐了三口唾沫。
丁婉说：“吐的声音响点，要呸！呸！呸！”
丁丁只好“呸呸呸！”
丁婉无奈，进到车里坐在副驾驶的座上，“记住，以后不许自己咒自己。说错了，要马上吐三口唾沫。你就是我的冤家。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可你的心却长在那个王猴子的身上。我前世一定是欠王猴子的，这辈子他来报复我，和我抢女儿。”
车出了小区，奔向北陵公园，沿着沈阳体育学院向东行驶。丁婉开始有些别扭，渐渐地心情就疏朗起来。她前半生坐轿车的记忆大概也就五、六次。有两次是丁丁小的时候发烧，她和王槐抱着孩子打的士去医院，还有两次是参加同事孩子的婚礼。但那和坐自己家的车，女儿开车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从此以后，自己不管去哪里，只要叫上女儿，就可以开着自家的车去了？不用再挤公交车，满身臭汗了。她想象着女儿开车和她一起回娘家的荣耀和自豪，禁不住嘴角露出了笑容。
“丁丁，买这辆车要多少钱啊？”
“全都下来要十四五万吧。不知道向叔的朋友给爸爸优惠了多少。”
“这么多，我一辈子也挣不来一辆车钱啊。这个王猴子还真是舍得。他的信里都说些啥？”
“第一句就是问候你。不信，回头你看看信。”
“问，也是虚情假意。我过生日，他从来没给我买过东西，哪怕是一块糖呢。你过生日，这一家伙就是十几万啊。唉！看来，你爸是没白疼你啊。你小的时候，你爸怕电扇风硬吹着你不舒服，个个三伏天用扇子给你扇风，你都上中学了也没中断过。”
“当初，不是你把爸爸撵走的吗？你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你过生日，爸爸不会什么也不买吧？”
“买生日蛋糕，也买衣裳。和你爸头一年结婚，我过生日，他给我买了一束鲜花，我还骂了他一顿。后来，我把花拿到鲜花店，好说歹说，人家给退了一半钱。”
“妈，你真没劲。我要是结了婚，过生日，我老公年年得给我买鲜花。”
“买那些花有什么用，当吃还是当穿？放花瓶里几天就蔫了，还不如买块蛋糕吃到肚子里。”
“妈，我想明天去看看我爸。你说我爸给我送了这么大的礼，我是不是应该当面去说一声谢谢呀，我明天给爸爸买两块月饼送去。”
丁婉刚才还不同意丁丁去看王槐，现在觉得再不同意有点不近人情。
“愿意去，你就去。反正这以后你有车了，你爸爸还供你汽油，你去哪，谁能挡得了。妈养了你二十三年，你也没说明天给我买两块月饼，你就是一条白眼狼。”
“妈，你跟我去。八九十里地呢，还有山路，多……”
“闭嘴，记住，你以后说话兜着点，别总说不吉利的话。万一说走了嘴，要马上吐三口唾沫。你明天约个同学去。我不和你去，那个猴子也没约请我，他恨我呢。”
“妈，就算女儿求你了。你以后用着女儿的地方多着呢，你想到哪去，女儿就是你的专职司机了。明天，我就是给爸爸送两块月饼，当面说一声谢谢。然后马上就回来。那也没有地方住。你不愿意和大伙见面，你就在车里坐着，我给爸爸送了月饼，咱们马上就回来。你就当陪着女儿练车了。再说，你自己在家过中秋节女儿的心里能好受吗？”
最后这句话，让丁婉有些感动，她的防线开始动摇，“我在车里坐着，他们要是看见我怎么办？”
“妈你真是土老帽，你明天早晨从车外面往里看看，什么也看不见。爸给我这车，内饰全着呢。”
丁婉不知道什么叫内饰。但女儿的建议让她动心了，加上不放心女儿独行，决定明天和女儿同行，“你送了月饼就回来？”
“骗你我是小狗，妈，我把月饼放下，说声谢谢就回来。”
“我今天晚上考虑考虑吧。你要是骗妈，以后可就没有第二回了。”
王丁知道妈这就是同意了。心里想：妈真傻。到了那，我能放下月饼就回来吗，你也不可能不下车啊？连口水都不喝？爸要是留我吃饭，你就在车里流口水吧。又一想，妈不是傻，妈是心眼太实了，当年，就是大姑一句话，就让妈撵走了爸爸。
第二天，王丁和妈妈早晨八点出发，一路上打听着道，车开的也慢，上午十点才到点将台。
过中秋节，员工都放假了。苏香正指挥着大家在院子里摆上果盘、果酒，准备露天会餐。远远地，看见一辆红色的轿车渐渐驶进，王槐的心就悬了起来，该不会是丁丁来了吧。近了，看见车还没上牌照，王槐大叫一声“我女儿来了！”就向轿车跑去。
车停下。丁丁从车里钻出来，爷俩就抱在一起。
丁婉在车里看见了，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丁丁虽然不是王槐的亲骨肉，可世上还有比这更亲近的爷俩吗。
“爸！谢谢你。”
大家都围过来。除了苏香，都认识丁丁。向莹和丁丁抱在一起又喊又叫。
向莹冲向勇喊：“老大，你过了节马上就给我买车，要不然你就没有女儿。”
向勇说：“问你了，你说你不要307。”
王槐问：“丁丁，你妈妈还好吧，过节，你把妈妈自己扔在家里了？”
丁丁背对着车，对向勇和王槐小声说：“妈妈在车里呢，她不想下来，告诉我，给你送完了月饼我们就回去。向叔，一会你假装领大家去看看车，把她请下来，我和妈吃完了午饭再回去。”
向勇会意，眨了一下眼睛。
过了两分钟，向勇大声说：“咱们看看王槐给她女儿买的新车怎么样？”一边说，一边向大家使眼色。大家会意，说说笑笑向车走来。一边评论车一边拉开车门，车里面丁婉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向勇说：“哎，这车里还有一位大姑娘呢，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么俊俏，还不肯下绣楼呢。”
丁婉从车里出来，那羞愧的样子还真就像个大姑娘。
王槐说：“丁婉，你不想见我没关系，可老大和博士也都在这，你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吧。”
向勇为苏香和丁婉、丁丁分别作了介绍。
苏香是节日活动主持，她说：“大家随意吧，我们十一点都到这里集合开饭。”
王槐看着丁丁说：“走吧，我领你们各处转转。”
丁丁说：“好啊！”
丁婉小声对丁丁说：“丁丁，我想回去了。你向我保证过，我们到这就回去。”
丁丁说：“我说到这就回去，是指在你没下车的情况下。我也不能总让你在车里闷着吧，谁知道他们要看车啊。你应该趴在后座上猫好。”
“我往哪猫，要是座位底下能钻进去，我早就钻进去了。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妈难堪，你早知道会这样的。”
王槐说：“丁婉，你就这么讨厌我？到这，车都不想下就要回去？”
丁婉说：“是丁丁骗我来的。你给丁丁买车，就是想让她来看你。你又没约请我。”
王槐说：“丁丁是你女儿，她有车，不就等于你有车了吗？”
丁婉说：“那你告诉丁丁，这车有我两个车轱辘。免得以后我用车要央求她的。有我两个车轱辘，那我今天就是坐自己的车轱辘来的。”
王槐刚要张嘴表态，丁丁就叫起来，“爸，你给我买的车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呢，就想劈给别人一半，我不要了，你都给妈。”转身冲丁婉吼：“车给你，你能开走哇？”
丁婉并不妥协，“我现在是开不走，但我可以学啊。六十五岁以前都可以去驾校学车的。到底有没有我两个车轱辘？如果没有，我现在就走，我去找公交车。”
丁丁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妈！你真无聊，和女儿争东西。有本事，你当年……”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她总得给妈留点面子。
丁婉的心里就是要争个面子。本来王槐就没约请她来，现在她厚着脸皮来了，这不是犯贱吗。她看见女儿急得要哭了也不理睬，她的心里很得意，这一招，既报复了把她骗来的丁丁，又将了王槐一军。
王槐说：“这样吧，丁婉，如果你真想要车，等你拿到了驾照，我再给你买一辆。这辆车是我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娘俩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王槐。丁婉说：“王猴子，你骗谁啊？你连两个轱辘都舍不得，还给我买车？咱们现在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你的车。”
王槐说：“丁婉，我骗过你吗？我知道你是和我治气，不过你真想要车，明年年底我就能给你买。你看你现在就像个小孩子。走吧，我领你们去转转。”
虽然只是口头上有了一辆车，但丁婉毕竟争回了面子，心里有些得意。跟在女儿的后面，样子像个乖乖女。
趁丁婉上厕所的机会，王槐问丁丁：“你妈现在怎么像个小孩子啊，不会是更年期吧？”
保住了自己的利益，女儿还是偏向妈妈的：“什么叫像小孩子啊，本来就比你小十多岁呢。妈才四十岁，什么更年期。”
“丁丁，我看刚才你都要气哭了，就算给你妈两个车轱辘，那也不是给别人啊，说给，还不是瓢把上的事。”
“爸！你不懂，甭说两个车轱辘，就是一片玻璃也不能给别人的。什么叫爱车啊，要是有别人一半，那还爱得起来吗？爸，你真想给妈买辆车？”
“你妈是和我治气。我给她买，她也未必要。”
“那可没准。来这一路上，妈一会摸摸车门，一会摸摸车棚，一会摸摸车座，手就没闲着，就像个小孩。”
蔬菜园里琳琅满目；绿的是黄瓜、丝瓜、角瓜、冬瓜；红的是尖辣椒、圣诞果、西红柿；紫的是茄子；黄的是南瓜……脚下就像一块块绣了花的绿地毯。放眼望去，姹紫嫣红。虽然已是中秋，但满园春色。
丁婉手里捧着王槐为他摘的草莓、西红柿，舍不得吃，爱不释手。
丁丁站在葡萄架下，像个贪吃的小狐狸。从小她就爱吃葡萄，总也吃不够。一边吃一边谋划，找个什么理由今晚赖在这里不走。
吃午饭的时候，大家喝的是园艺中心自己酿造的红葡萄酒，度数很低，就像饮料，可以开怀畅饮。
宾主频频举杯，大家互相敬酒。比王槐年龄小的都叫丁婉嫂子，比王槐大的叫她弟妹，敬酒的时候都是同时敬她和王槐。丁婉有些不自然，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丁丁敬了大家又单独敬向叔和胡叔，除了敬酒还在两位叔叔的额头吻了一下：“谢谢叔叔，爸爸说他给我买的生日礼物，叔叔还给凑了份子。等叔叔过生日，丁丁一定有礼的。”
向勇说：“谢什么，现在家家孩子这么少，大家要资源共享，你是王槐的女儿，也是我们的女儿。”
苏香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里就有些泛酸，埋怨王槐：“王槐你可以啊，你女儿过生日可以告诉两个叔叔，却忘了我这个姑姑，你是看我穷啊，还是没瞧得起我？”
王槐慌忙解释：“苏香你误解了。我问老大，我说女儿过生日了，我想给女儿买辆车，什么牌子的好？我不懂车，我是让老大给我参谋参谋。哪知道，他又告诉了博士给凑个份子。我坚决不要，我说等孩子结婚，你们再花点，小孩子过个生日不值得当叔叔的破费。”
博士赶忙证实，“苏香，王槐说的是实话。我也是老大告诉我的。王槐不要，我说还等什么结婚？结婚还有结婚的礼，大家孩子这么少，以后有个理由我们就花钱。我们赚钱为了什么啊，你们还有个地方可花，我现在想花钱都找不到地方，我儿子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丁丁不就是我的女儿嘛。以后你们的孩子都要改口，叫什么叔叔啊，叫向爸爸、胡爸爸。”
王槐说：“丁丁快改口，以后你又多了两个爸爸了。”
丁丁就叫向爸爸、胡爸爸。然后冲苏香叫：苏妈妈。
苏香就把丁丁搂在怀里，“丁丁，一会苏妈妈也给你一份生日礼物。”
王槐说：“向莹，你是不是也应该改口啊。”
向莹说：“王爸爸、胡爸爸、苏妈妈。顺便告诉爸爸和妈妈们，你们的女儿向莹明天过生日。”
苏香说：“我们两个女儿的生日就差一天，这也太巧了。”
吃过饭。王槐指着后面山坡上的知青庄园说：“我领你们去那看看。”
丁丁说：“从远处看很漂亮。就像天上挂下来一块绿毯子。我正想饭后让爸爸领我们去呢。爸，那是商品房？很贵吧？”
在第三座大门前停下，王槐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大门。
丁丁说：“爸是管理员呢。”
丁婉说：“我看他也就是个看大门的。”
王槐说：“进来看看，这里就是我的家。”
丁丁说：“爸，你吓着我了。你们去抢银行了？”
丁婉站在门外，往院子里张望。这么漂亮的房子她只是在故宫里面看过；朱红色的大门，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琉璃瓦在阳光下金碧辉煌，明亮宽敞的院落向里面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她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进来。
王槐说：“你爸这胆子，你还不知道？借个胆子也不敢去抢银行啊。这所房子是你大龙叔给我盖的，赞助。”
“那要还贷款吧？”
“不用。”
“大龙叔的钱总要还吧？”
“我和你说了，这房子是我的，没花钱。”
丁丁撒腿就往院子里跑。里面的屋子都没有落锁，因为放气味，门窗都敞开着。丁丁穿进穿出，逐一查看。
王槐把丁婉拉进来，“你进来看看怕什么，又不要你买门票。”
丁婉嫉妒地说：“王猴子，你成暴发户了，你这里可娶三妻四妾了。”
王槐说：“我连一个老婆都没看住，哪里还有本事娶三妻四妾。”
转了一圈，三个人在前厅坐下。这时候向莹也来了，她问丁丁：“怎么样？隔壁就是我家，一模一样的。我爸把整个后院那排房都给我了。本来，我计划要两排的，哪知道天上又掉下来一个哥哥。爸爸还准备把爷爷、奶奶也接来。不过，我有一趟也够了，多了我还打扫不起呢。”
丁丁就有了主意。她刚才还在策划怎样假装崴脚，在这里赖一天，现在她觉得赖下来的理由很充分，用不着再耍小把戏。
“爸，我想辞职到你这里来工作。”
王槐不能回答，他看丁婉。
丁婉生气了：“你疯了，找那个工作费多少劲啊，光面试、考试、复试就折腾了五六回。你到这来能干什么？你能当老板还是会种菜？”
丁丁说：“我一天到晚累什么样你没看到？坐到电脑前就是十多个点不能动弹，每天累得头昏眼花，稍微伸个腰活动活动腿脚，中国那个二老板比日本鬼子大老板都厉害，马上就说，王小姐今天你身体不适？天天加班也不给加班费。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去遭那份罪呢。你就是不心疼我。爸要是在家，早就不让我去了。”
王槐马上说：“我问了你好几次，你每次都说挺好的，有名的外资企业。”
丁丁委屈地说：“我不说好，怎么办，还不是怕你惦念着急。”
王槐也不看丁婉的脸色了，“不干了，就是你不来这种菜，也不在那儿干了。明天回去就辞职，没有合适的工作就在家呆着，爸养活你。”
丁婉气愤地说：“你和我在一起惯孩子，现在不在一起了，隔山隔水的，还惯孩子。”
王槐也不示弱：“这怎么是惯孩子呢，你看看丁丁，都瘦成什么样了，除了骨头哪里还有肉。”
“她瘦，怨我啊？一顿饭吃不上两羹勺。想吃什么都给她做，吃不上两口就撂筷子了。”
丁丁说：“我哪里还吃得下饭，一回家就想睡觉。”
王槐听了，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就是不干了，爱咋咋地。爸养着你。”
向莹也心疼女友，不打圆场还添汤：“王叔，我爷爷要是知道了丁丁在日本企业上班，骂你的话都不重样，汉奸、奴才、亡国奴、假洋鬼子……看见你一回骂一回。”
丁婉孤立了，说话的声音就低调了些：“眼看着二十大几的姑娘了，就算你养得起，能整天在家呆着？你真舍得姑娘来当农民，我没意见，她干不上两个礼拜就得够。”
向莹说：“当什么农民啊，这管理人员还不够呢。现在就是缺家里人，很多工作是不方便交给外聘人员的。丁丁要是在这呆一个月就得胖得像个小肥猪，那个杨洋，来的时候，一阵风都能刮倒，现在胖得像个肥鸭子。”
丁婉问：“总听你们叨咕杨洋，那个姑娘在哪呢？”
“回家了，就等着十一嫁过来呢，要和胡叔结婚了。”
丁婉问：“她多大了？是大姑娘？”
“和您年龄差不多，四十出头吧，是姑娘，老姑娘了。”
丁婉看了王槐一眼，酸酸地说：“我说怎么都张罗回来种地呢，敢情财福艳福都不浅，有合适的，你们也给你王叔介绍一个。”
丁丁急忙转移话题，“爸，人家向爸爸给女儿一趟房子呢，你哪趟给我？”
王槐说：“你向爸爸家人口多，折腾不开。我要房子有什么用，不能卖，也不能出租。我就留这个大厅和旁边这间，剩下的都是你的。”
丁丁听了，抱着王槐又叫又跳：“爸……你真好！”
丁婉说：“我怎么养这么个没出息的姑娘，脸大不害臊，到这跑马圈地来了。”
丁丁说：“妈，以后你得须着我点了，万一你想女儿了，来看我，看在母女情分上，我就不收房租了。”
丁婉说：“你以为我以后还稀罕来呢？你爸怕我来，把后路都堵死了，房子都给你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的，我来干什么？我贱？你走不？你不走，我找公交车去。”说罢起身要走。
丁丁和向莹急忙架住丁婉，不让她走。
王槐说：“丁丁说要来，我房子不给她，给谁。你又没有说要来，你能来，那当然要重新分配了。”
为了给丁婉下个台阶，向莹转移话题：“丁丁，一会去和我见个人怎么样？一个小土包子，向我求婚呢？”
王槐说：“什么小土包子，人家是村支部书记。”
丁丁说：“我说你乐不思蜀呢，原来要当新娘子了。你问问副书记有没有女朋友？咱俩一块嫁过来得了。”
向莹说：“没有副书记，你要想当书记夫人，我让贤，我正愁甩不开呢。”
丁丁说：“你想得美呢，你玩够了，给我？谁要你淘汰的东西。”
向莹说：“我把村官都让给你了，好心你当成驴肝肺，看我撕开你的嘴。”
丁丁不是向莹的对手，撒腿就跑，向莹在后面追，两个人跑出院外。
只剩下王槐和丁婉，气氛就有些尴尬。两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王槐问：“你现在还好吧？”
“还行。”
“工厂的效益还好？”
“那要怎么看了。厂长又买房子又买车的，儿子结婚、女儿结婚都买了房子，现在姑爷子又当了副厂长。工人就是半死不活的，我们一个月就开四五百块钱基本工资，说是效益工资年底开，到了年底就给个小红包，二百块钱。谁不想干就买断工龄，办内退。”
“那你还干个什么劲啊，我们这种菜的农民工一个月还六七百呢。你办内退，到这来，吃饭的时候老大还和我说呢，让我动员你到这来，说食堂缺个管理员，你干最合适。”
“那是老大让我来，你又没想让我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又不知道你是啥心思，你连车都不想下。老大还劝我呢……”
“劝你啥？”
“老大说……破镜重圆吧。”
丁婉长叹一声，“破镜重圆，也是破镜子了，怎么圆，玻璃也是有缝的。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记恨我呢。”
王槐说：“和你说心里话，头几年，我是恨你。十三年的夫妻，就是你大姑子一句话，你就忍心让我走？你知道我这心里只有你和丁丁。我离开你们这心里就空了。但慢慢地，我也想开了，你也是一时糊涂，为了孩子。咱们老百姓谁也不是圣人，哪有不出错的，毛主席那么伟大，还三七开呢。咱们能四六开就不错了。我心里早就原谅你了。到这以后，看老大和儿子他妈团圆了，两个人恩爱着呢，看博士，也要结婚了，以后都有个家了。就是我孤单单的。你们不来，我这个院都不想进，这么大个院子，你说我一个人住进来，像条小干巴鱼，可怜不。”
“这些年，你也没想找个人？”
“我找谁啊，你看我，虽说才五十多岁，可都成了老白毛了，谁还能嫁给我。再说我自打离开你，心都死了，我想我把心都掏给你和孩子了，还落了个孤家寡人，我再找人，我还掏什么啊，我的心都掏空了，还剩几根臭肠子，掏出来也没人要啊。”
丁婉难过地背过身去，“我知道，你恨我，你说不恨我，我就知道你在说假话。猴子，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道个歉，说一声对不起。可一直没有机会。你知道，我死要面子，给你打个电话就道歉了，可我就是拿不起来这个电话。今个，就咱俩，我也没啥面子了，我和你道歉，真的对不起……”丁婉说着泣不成声。
王槐拿了手巾递给丁婉，丁婉把身子一扭手一甩，继续哭。王槐给丁婉擦眼泪，丁婉突然就扑到王槐的怀里。王槐抱着丁婉也哭。
丁婉说：“王猴子，我们破镜重圆，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不？”
王槐说：“你还真想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两个姑娘疯够了，跑回来。窗户是敞开的，她们往屋子里一看，急忙停住脚步。刚才两个人还互相说气话，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就抱头痛哭呢。
丁丁拉着向莹悄悄走开，趴在向莹的耳朵说：“宝贝，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作伴了。”
不一会，二杆子来找王槐。
“王槐，你真不够哥们，听说嫂子和孩子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今天晚上去我家，我非得罚你三杯。哎吆，这嫂子怎么眼泪巴沙的，你怎么一见面就欺负嫂子啊。”
王槐给丁婉和二杆子做了介绍，说：“正寻思一会去你家串门呢。你嫂子刚才和我唠了点伤心事，女人嘛，就是泪泡子多，没事了。”
晚饭后，大家聚在一起聊天。王槐说：“丁丁不想在那个外资企业干了，她看向莹在这干得挺高兴，也想来试试。老大，你看有合适的活么，没有，你也别为难。”
向勇说：“刚才向莹就和我说了。你还别说，我正打算上个项目，这个活丁丁如果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你说。”
向勇说：“这一阵子，我常出去办事，空手不妥当，就总拎兜菜出去，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自家产的，也能拿出手。我就发现，送给谁，谁都高兴。我就琢磨，为什么不把咱的蔬菜做成礼品盒推向市场呢？咱们点将台的蔬菜现在已经名声在外了。每天都供不应求，几个销售小组天天埋怨我菜供不上。现在咱们的菜再摆到菜床子上卖，一是价格不好上得太高，二是咱们的成本高，利润也不多。所以，我的想法，把咱们的菜每天精选一些，挑个头均，色泽好的，透明塑料封包，做成精品礼盒推向市场。这样价格能上去，利润也能提高一大块。”
大家纷纷叫好。
向勇说：“我做了个样品，大家看看。”
众人围上去，见蔬菜礼品盒半米见方，里面有水黄瓜、旱黄瓜、圣诞果、西红柿、青椒、胡萝卜、水萝卜、青萝卜等。色泽鲜艳、品种齐全。
王槐说：“老大，青萝卜放了三个，太多了吧。”
向勇说：“这些蔬菜包装上要写明，没有农药。没有化肥，用贝勒河水清洗，没有任何洗涤剂，开封即食。青萝卜应该是主打。凡是吃到咱们青萝卜的人都赞不绝口，又脆又甜，还有人说，比苹果都好吃。另外。我们的青萝卜种植面积也大。”
博士说：“咱们的灯笼茄子也可以放上两个。生吃口感也好。”
王槐说：“老大你快说，丁丁能干什么吧？让她搞销售恐怕不行。”
丁丁说：“向爸爸，我可不会卖菜。”
向勇说：“我原计划，让丁丁包销这一块。每盒暂定50元，丁丁每销售一盒提5元，这是大包干，内含销售人员的交通、运输成本。既然丁丁不愿意搞销售，那丁丁就挣固定工资，她的车耗另外给补贴。第一步，丁丁只负责给市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免费送样品。将来有订货的，三盒为底数，她也是只负责送货。”
丁丁说：“行，我干。不用起早贪黑就好。”
向莹问：“一天能保证供应多少盒？”
向勇说：“一百盒以内没有问题。”
向莹说：“我包销。订货电话，手机和座机都留我的。签合同，每天最低销售50盒。丁丁的工资、车耗由我负责。”
丁丁说：“那你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啊？”
向莹说：“我承包了，那我就是老板，卖不了，我还要赔钱呢。给你开多少钱我老板说了算。数字不宜对外宣布。将来我聘你，要讲好工资标准的，你不干我聘别人。你向爸爸给你另外安排工作。如果你干好了，我还给你红包呢。”
博士对丁丁说：“你这个傻孩子，给你发财的机会你都不干。”
丁丁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要这个女土匪给我当老板，向爸爸你不知道，向莹整天欺负我的。”
向勇说：“给你两天时间，你可以考虑，你是第一承包人，你不干，别人再竞争这个项目。”
向莹说：“这也太不合理了，承包也得老员工优先吧。”
王槐说：“老大，实在不好意思，丁婉也想办理提前退休呢，你看她能干点啥？”
丁婉马上说：“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我就跟大伙种菜，别人种多少，我只能多，不能少。”
向勇说：“刚才我和博士、苏香合计了。弟妹如果来再好不过，原来我想让她当食堂管理员。现在看每天来拉菜、买菜的需要当场收银这一块更重要，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一块必须是咱们家里人。过去每天都是临时安排人，你们大家都收过银，我也没少干过。安排谁，谁都不愿意干，安排向莹她还不服从安排。弟妹来了，就专门做这项工作，弟妹心细，还有耐心。”
丁婉说：“我不行，这收钱的事责任太大了，我干不好。”
向勇说：“来参加工作，就要服从分配。不能自己挑选工作。能不能胜任，你得先干起来。”
王槐连忙解释：“她行。过去我家的账都是她管，她不用记账，心里有数，花多少，剩多少分毛都不差。”
大家哄堂大笑。
向勇说：“二杆子和我商量了，明年要把全乡变成北方的蔬菜之乡。我当时还犹豫。现在看就是全乡都按我们的设计种植蔬菜仅沈阳市一个区我们都供不应求。现在的问题是缺少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着手冬季蔬菜的种植了。要尽可能地多盖阳光蔬菜大棚，多盖一座大棚就多一份收入。”
晚上睡觉。大家都住进了四合院。丁丁和向莹住一起。
王槐对丁婉说：“今晚你和我住吧？”
丁婉说：“那怎么行，咱们还没办手续复婚呢，让孩子们看见了多不好。”
王槐也不好再坚持。
两个人就住了隔壁。
丁丁躺下了，不放心父母的安排，她了解妈妈。披了衣服跑过来，果然，见老两口分居呢。她跑到妈妈的房间喊：“妈你还装处女呢？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我看你是最封建。”
丁婉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说：“我的事你少管。”
丁丁冲隔壁喊：“爸，你给我过来。”
王槐穿着背心过来了。丁丁说：“爸，不怪他们给你起外号叫老鼠，我看老鼠的胆子也比你大。你要不是老鼠，今天你把妈抱到你那屋去，你若不干，我就去喊向爸爸、胡爸爸过来帮我抬人。”
王槐本来就渴望今晚和丁婉住在一起，被女儿这么一将军，一甩鞋子，腾地就跳上炕，“我就不信了，还能叫我女儿瞧不起。”掀开丁婉的被子就去抱人。
丁婉捂着脸说：“王猴子，你真不害臊。我自己去，我自己去。”跳下炕，头也不回就跑向隔壁。
王槐冲丁丁做了个怪脸，“爸就是没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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