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丧事由县委组织部派人帮着冯小棉操办。灵堂设在殡仪馆内。按照飞翔的嘱咐，冯小棉本来要低调处理，一是不张扬，二是不收礼，三是停灵三天，然后火化。冯小棉想不到的是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来了很多人吊唁。所有单位都派人送来了花圈和礼金，很多与飞翔关系一般的人也来了。“来送一个好人。”这是大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冯小棉不收礼，冯小棉说她不能违背飞翔生前的意愿。但似乎没人听到她的话，即使听到了也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用礼金表达了自己的心情。第三天晚上，冯小棉发现，礼金的数目已经突破了十万元。冯小棉哭着，在昏黄的灯光里，把那些钞票在飞翔的身边摊开，说飞翔你看看吧，你女儿的陪嫁有了……
老侯第一天就来了，而且一直守到最后。老侯送来了一个最大的花圈，大到需要三个人才能把它抬进来。老侯把它摆在飞翔的遗像前，说，“飞翔老弟，我按你的意思，给你送一个最大的花圈。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原谅！谁叫咱都是小人物呢！谁叫咱都是俗人呢！谁叫咱的骨头没有人家的话硬呢！闲了时，我还去找你喝酒，喝醉，然后该你送我回家了。”
最令人惊讶的，是鲜花店送来了一个鲜花扎成的花圈，说是受人委托送来的，是位女士，不知道名字。花圈上飘着两条长长的白绸，上面写着：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其中一条白绸上，有两点泪痕。
小谈和老袁带着县书法协会的全部人马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殡仪馆，他们带来了一副硕大的挽联。小谈征求冯小棉的意见，问这样写是否妥当。冯小棉哭着点头，说如果他看到这副挽联，也会同意的。挽联布置在飞翔遗像的两边，上联是：一把挣扎泪，醉眼看炎凉，生而不欢死有憾；下联是：双袖笼明月，丹心逐斜阳，好人无运手余香。横批：纯粮人生。
半个月以后，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罗城县的事：县里的市民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名为《我的救赎》的帖子，署名竟是王飞翔：一生为情所困，饮酒万觞。俗人俗事，本无需张扬。然回首来路，唯一事无力放下，终成块垒，令心内凄惶。只言片语，表尽衷肠：本人从事组织工作二十年，考察干部612人。对照诸项标准，感觉无法胜任而因种种顾虑回避表达者165人；感觉无法胜任而因种种原因帮助其任职者23人；感觉无法胜任据理力争而不能阻断者2人；感觉可以胜任者422人。无1人因我而心意未遂，有多人因我而得遂所愿。平生败仗无数，自己打败自己亦为常态。生而无能，枉费一生；死谏无果，徒负死名。无奈列此清单，以慰自己在天之灵。
责任编辑 李国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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