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梦想纠缠:风尚卷-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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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宏

    我们在离家800里的地方住下了,300天不见老婆。为了完成一个工程,没法呀。

    老婆生日这天,少了我这一半,自然是不会浪漫了。但是我有办法送给老婆温馨的感觉,我用手机短信在电台点了一首歌。大伙儿和我挤在收音机前听歌,我知道老婆也在那边听着。一曲终了,大伙儿默默无声,屈文风眼里竟盈满了泪水。阿三说嫂夫人过生日,你激动个啥。我把手机递过去说,你们也来一个。属文风说,不用,普通手机短信一毛,手机点歌两块,贵了一块九。

    屈文风这帮人是我招募的临时工,现在有个新名称,叫农民工。屈文风说因为他家祖上出过那位大诗人,所以爷爷就给他取了“文风”这个名字。因为屈文风家贫穷,最终没有把屈子的文风发扬光大,但是贫穷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好木匠。有一点我觉得怪异,他的老乡不叫他文风,而叫他凤姐。一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儿,何故被这样戏谑?

    下了班的时间不好打发,于是男人堆里的生活内容就只剩下了“酒色”二字。酒是那种被戏称为“裸体大曲”的低档酒,尽管价格低廉,却一样能烧得人亢奋。我们一边喝着酒,一边满嘴跑着荤段子。有一天,喝光了两瓶酒以后,阿三斗胆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想看碟片。我说,好办。于是到音像店借了影碟机,又租了两部片子。

    尽管片子不算特别精彩,但是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是舍不得眨一下。人群里唯独少了屈文风。趁着上洗手间的工夫,我看见他正在另一个房间偷偷摸摸地做着什么。

    凤姐。我喊。屈文风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也来不及藏了。一团杂色毛线,毛衣已经织了一半。没想到屈文风那双掂斧子把的粗手还能捏住毛衣针。我说,怪不得人家喊你凤姐。

    学哩,俺老婆手有残疾,俺爹俺娘的毛衣都是我打的哩。屈文风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我说,你咋不去看片?屈文风说,看了肚子照样发胀,有啥用。

    既已被我发现了秘密,屈文风不再背着我。晚上喝了酒吃了饭,大伙儿东一团西一堆地聊天儿、下棋,屈文风则坐在油漆桶上,趴在床沿织毛衣。他的手不像女人那样灵巧,仿佛在用筷子乱戳,有时拿木工用的折尺量一下。一个月过去,毛衣竟然有了样子。

    经理,我想请个假。屈文风说。那是一个中午,秋风卷着落叶。

    我说,可以。

    屈文风说,经理,你得陪我去。

    于是我们去了邮局,我帮屈文风填写了包裹单。毛衣寄给了史小菊,屈文风的老婆。屈文风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长吁了一口气。

    日子在按部就班地过,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有一天客户递给我一个包裹单,说是转寄给我的。看着单子落款上村镇的名字,我知道这是屈文风的东西。

    很快取了回来,屈文风躲着大伙儿让我给他念包裹里面的信。信上的字写得很漂亮,口气也是文绉绉的。屈文风说肯定是二爷代写的。

    文风:

    见字如面。东西收悉,长短亦合体。天大寒,在外劳作辛苦,当注意身体,切勿感冒。双亲及孩儿均好,勿念。

    今寄上瓜子仁儿一包,为你所喜欢。余不多述,唯盼春节团圆。小菊字。

    屈文风听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眼睛望向了远方,直到烟头儿烧了嘴唇才回过神来,然后接过信纸,看了又看。

    这天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仍然是喝“裸体大曲”。酒菜上齐的时候,屈文风从房间的一角钻过来,给每个人面前捏了一小撮瓜子仁儿,油亮亮的。看得出来,他的兴致很高,眼角流溢着幸福。有人立刻就着瓜子仁儿喝了起来。

    吃吧。屈文风对大家说,她没事在家嗑的。

    呸,你咋不早说,多不卫生。阿三全部吐了出来。

    屈文风端着酒碗的手僵在了半空,好一会儿,两行热泪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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