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酒逢知己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阎正先生在给我的散文集作序时,为了彰显我性格中“丈夫”气的一面,引用了一个“无可稽考”的故事:“子君从不饮酒,实在推诿不过,象征性地沾一点红酒。有次聚会,一位男士屡屡‘挑衅’,子君实无退路,拿过一瓶烈酒,与那先生对碰,一杯接着一杯,竟然将那彪形大汉拼倒在桌下。”这纯属戏传,可很多朋友看了,竟对这一段记忆深刻,以为我真有酒量。

    老实说,我能喝点酒。但是,我不喜欢喝酒,一点也不喜欢。

    1989年的那个冬季,我记得很清楚。几个朋友在一起聚餐,喝着酒,聊着来海南的艰辛,感触万千。大家频频举杯,为我们自己闯海的勇气,为咬着牙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为前程未卜的明天。几杯酒下去,心里面的茫然就多于快乐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大家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说一些劝慰的话。可越劝越伤心,还有人跟着红了眼,这一来更不再压抑,我往那简单的沙发上一扑,放声大哭起来,而且这一哭整整持续了四个钟头,把大家搞得手足无措,情绪低落至极。

    第二天,大家笑骂我没用,喝那么点酒就醉成那样。我说,我没醉,醉的是心情。以我的心情来说,确实是醉了。我觉得所谓醉酒,就是酒后失态,无论是真醉还是半醉还是借酒装醉。

    尔后许多年不敢举杯。有时三五个好友相聚,我是能推就推,不能推也会英雄般地仰脖畅饮,然后想法不往肚子里咽就是了。弄虚作假的事当然不少,被抓住了也不觉得难堪,喝酒么,挑战的大多是异性,好男不与女斗,何况都是朋友。

    那一次去上海,见到了神交已久的J君。这回的酒定是要喝的,我要了一瓶长城白干。在非常典雅的江南酒店里,在那炒菜放糖像我们湖南人放辣椒一样自然的风俗里,我与友人畅饮畅叙,友情如酒,愈饮愈香,愈品愈醇。那酒呀,一杯再一杯,一杯再一杯,怎么也喝不完似的。我竟有些得意:我还真能喝!朋友也说,瞧我们俩,喝酒就像喝饮料一样。等到终于倒尽瓶中酒,我凑近酒瓶看了一眼,立时就晕了:这酒原来是一斤半装的!

    许久以后,我还常常回忆起那次喝酒,惊讶于“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真理般的含义。我也体会到一种情感境界,一种被许多人努力追求而不得的“第四种情感”,比友情多,比爱情少,很温情,却不暧昧。

    从那以后,我一直坚持喝红酒。

    一次,一位身居军营的大哥邀我赴宴,东道主是一位女企业家。还未入座,大哥就点着我的鼻子说,好呀你,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今天才知道你的秘密:你很能喝酒!看你今天还敬不敬我酒?!我心里大呼冤枉,肯定又是源于那书中的传说……

    一股歉疚之情涌上来,我说着对不起,心想今天得好好敬敬这位大哥。大哥属文武双全之人,早已让我敬重如山。一杯酒若能表达一份敬重,我宁愿喝趴下!

    三杯酒下肚,只觉得如火在喉。偏偏女企业家对我又是刮目相看,一见面就以小妹相称,她敬谁一杯,硬让我也陪喝一杯,我笨言拙舌,怎么也推托不了,无奈何,烈酒加盛情,一杯接一杯地碰将起来,场面甚是火爆。

    酒是喝尽兴了。大家浓情似酒,豪情满怀。我也博得了“豪爽”之嘉许。

    可一回到家,我就头疼欲裂,股股酒味更让我恶心难受。躺到床上,迷迷茫茫中,不禁后怕起来:我不能喝酒的。

    一觉醒来,浑身绵软无力,头仍然疼得厉害。对镜自照,着实吓了一跳:我的脸苍白得如同久病之人。我连忙去隔壁医院挂号,不曾想竟一连打了七天吊针,每天两瓶什么液,吊得我暗暗发誓永远不喝白酒了。

    不喝酒的原则坚持了没多久,又不得不端起了酒杯。这一次遇上了一个特较真的朋友,怎么也蒙混不过了。不得了,一杯一杯地喝,喝完了就让你“啊”一声,往外吐的机会都没有。我喝得脸上发烫,挑战者却说,一定要监督我的酒。我一听,这酒白喝了,喝了半天还被人不信任,不如火拼一把得了。趁着酒胆,当下叫服务员拿来两个大酒杯,每人倒满了,碰一下,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看看这小子以后还敢不敢与我叫酒。这喝的是赌酒,酒席一散,我就进了医院的注射室。

    从此以后,我真是戒酒了。不过,酒饮微醉的感觉是十分美妙的,我又时常生出些喝酒的渴望,希望有一天能遇一知己,我们举杯相庆,擎着高脚酒杯,轻摇杯中美酒,尽诉心中钟情。我们相互对饮,相互谛听,领略一份真正的酒逢知己的情调,那该是多么浪漫多么迷人的情致呵,即便是醉,也能醉酒当歌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