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追杀记

    一辆奧迪车开出西太平洋公司，冲到村镇道上，像一阵风拂过地皮。一辆富士车紧追不舍，司机嗷嗷叫着，就怕那目标在眼前消失。奥迪在车流里机敏地穿插，好像决心要甩掉富士。

    我坐在富士车里，视象里叠影着惊险片里的汽车追杀。幸好前方是个叉路口，奥迪停了下来。司机下车问路。交警当然不知道车里坐的是市长。市长的车一直这个车速。他的秘书就好心关照过我们：你们的车一定要跟上，他的车开得快。

    我想，薄熙来每天要赶很多场。只能开怏车，我想，薄熙来即使不赶场，也一定开快车。而旦不管人家跟得上跟不上。上次奧迪就把我们甩了我们的车又走岔道又问路的，终于赶到那儿时簿熙来已经在会上讲了会儿话了。

    这辆奥迪车的速度，一如大连这2、3年来经济发展的速度。

    面对这样的速度，日本森海外株式会社社长森稳先生，&月22日下午对薄熙来说，他们在大连投资的森茂大厦，建设速度之快，在日本也没有先例，而且水准可以和日本国内的高水准建筑媲美。26日，市委书记于学样率团的历时3天的16大连（香港经贸洽谈会降下帷幕，签约项目45个，总投资额14亿美元，协议外资12亿美元。27日上海股市传来消息，6只大连股票形成的大连板块以其坚挺的业绩，在上海滩形成崛起之势。大连新股远洋渔业27日冲进沪市30指数行列，成为全国农业股的领头羊和众多新上市公司的领涨股。

    就觉得，大连这个丁形台，正在以薄熙来的奥迪车的速度通向世界。

    薄熙来的奧迪车，停在了一幅巨画前。绿盈盈的草坪，湛蓝蓝的天。蓝天绿地间是一幅银灰的高调的金属画一盘桓交错、绵延不断的输油管和一个个炼油装油的大家伙，盘龙卧虎般撑在天地间。又觉得那蓝天好似大型彩色电脑屏幕，银灰的输油管好似密布的电脑网络，和国内外市场联网。在大连开发区海青岛的这家大连西太平洋公司500万吨装置，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投资规模最大、也是惟一的中外合资炼油项目。公司在月25日一次试车成功。从此，中国可以炼中东低价的高含硫石油了。

    我看那错综复杂的输油管，又觉得像一幅天书，或者像无数重叠的八阵图。今年3月，许多人还担心啃不下来这部天书，还像掉进八阵图那样难找出路。然后不过6个月后的中秋前夕，炼油厂在忙着出油的同时，还得忙着收电报。邹家华副总理来电，表示热烈的祝贺。国家计委的贺电中说：这是向全国、全世界显示了我们有一支敢打硬仗、能打硬仗的队伍。

    两小瓶刚刚炼出的汽油和柴油，脖子上系着红缎带，放在薄熙来的面前。薄熙来抚弄着这两个新生儿，说我们不仅出了油，还出了精神，让大连人再次看到什么是现代技术、现代管理的具有现代意义的大会战。我们要在漂亮的大连，建一个最漂亮的炼油厂。

    有人说，薄市长，如果没你的努力——薄熙来打断他的话：咱的分量很轻就不提了。国务院和有关部门负责人对这个项目大力支持，特事特办，多次到炼油厂现场办公。要是出不了石油，那真是愧对国务院啊！今年的月饼也吃不下去。现在你们吃块月饼得了，还不能多吃。还得把困难估计得更多一些。好丫，这是我的感想。薄熙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得，应该用外交词令来说（他故意说得飞快而呆板，就像学生为了应付考试死记硬背地念课文）；值此西太平洋公司胜利出油之际，请允许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并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们，并通过你们，向你们的家属和全厂职工表示热烈的祝贺。（大家大笑）大家情绪这么高，这是最可贵的我看你们这儿山清水秀的多好啊，你们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地方啊，你们也别想走了一一标们这帮人就适合在这里炼油！

    半年前薄熙来可笑不起来。3月份他跑国家计委，跑各有关部门。10月12日朱镕基到西太平洋公司视察说，没想到你们厂区绿化环境能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厂子将来是块宝地。薄熙来代表大连市感谢朱瑢基等领导同志在关键时刻对西太平洋公司的支持。朱溶基笑：你们多次进京汇报，的确感动了我。国家计委主任陈锦华告诉朱镕基：全国各大城市的领导为了工作跑国家计委汇报最多的，大连箅一家。朱镕基说，如果全国各市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就好了。

    突然想起一句北京话叫：小孩打醋跑得快。一个人，一个厂，或者一个城，能不能做成事情，常常在于是不是小孩打醋跑得快——脑子跑得快和腿脚跑得快。

    天上有一个广场

    天上有很大很大一个光环，好像圏出一个广场。广场的中间是一颗圆圆的月亮。中秋的晚上，大连上空显现这个大大的光环。

    薄熙来仰头望天说：咱们大连自有天相。他说：今年大连真是风调雨顺，这可不像有的中学生作文胡写，什么天空万里无云，只飘着几朵轻松的白云。

    大家大笑。大家，就是大连城建部门的10多名干部。大连的城建，口本三菱商社副社长说，他3年没来，觉得就像过去看黑白电影，这次来一下变成彩色电影了。大家一起到会展中心的平台上共度中秋。薄寒熙来说，你们这一年都没闲着，除了日常工作，每个人都有代表作：森林动物园、中山路、东北路、马栏河、星海广场、东方艺术馆、扒小房、煤气厂、站前广场……你们好几个人都是靠老陈醋顶着的〈查出髙血压的，每人送一箱老陈醋八我是地主老财心理，不能让你们搭倒，还指着你们干活儿。我这人挺民主的，就是太忙没时间民主。今天我们一起赏月，吃月饼，这就叫民主吧。来，咱别吃刘宪茹那残次月饼，吃我的，这是北京捎来的月饼，别看个儿不大，好吃！张永林（大连市房管局局长），你推小房推出水平来了，那时还说万一老百姓意见大，就把你张永林推出去。

    张永林蔫蔫地说：反正干什么活儿都要有闭眼一跳河的决心。

    大家哄哄地闹起来：是闭眼一珧河，还是跳河一闭眼呢？这话原版是薄熙来的。人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些城建干部如王国库是动手不动口，说不出太多道道儿。

    后来这些干部不在场的时候，我听薄熙来真夸奖、真心爱他们。中秋之夜，薄熙来也不知怎么来抚慰他们：按这个速度再千2年，你们的活儿就轻快一些了。我们这活儿就越干越多了。不知哪位笑道。薄熙来大笑：不一样。以前是我给你们加码，以后是你们自己给自己加码：他的反应真快。我想起他在记者招待会上讲的：你们再聪明还能聪明过我？

    有一个叫薄熙来的人给自己加码，就有一帮人给自己加码，就有一个城市给自己加码——但求最佳。

    夜深了，薄熙来带着他这帮老陈醋爱好者往大海散步过去。圆圆的广场上有一些工人在清洗地砖。广场周围的一圃圆圆的路灯，像一轮轮十五的圆月。站在广场中央看天上那个大光环，真觉得天上一个广场，地上一个广场。天上一轮月亮，地上很多月亮。

    又觉得天上那个光环是上苍奖给薄熙来和他的伙伴们的月饼。

    薄熙来说，现在大家该回去团聚了。现在？快午夜了。中秋是月27日，眼看手表的指计就要跳到28日了。

    再有3天，一过十一薄熙来的秋季攻势就开始了。月饼有了，民主有了，大连有了天相，老陈醏爱好者们就该跳河一闭眼了。

    还是闭眼一跳河？

    草坪、小鹿、鸽子和旋转的裙子

    如果幸福是一只球，半边是创造生活，半边是享受生活，那么薄熙来只要半只球，老陈醋爱好者们也只有半只球。但是大连银（人）拥有的是一只完整的球。

    告别了跳河一闭眼的人们，就反差很大地想起了大连国际服装节的闭幕式。

    时装模特从广场的八方走进，像拉进一道道七彩的阳光。广场正中，在碧波荡漾的旋律里，一排泳装模特赤足踩着涛声，从海里走出一她们是海的女儿啊。夜晚的广场，顿时映满彩霞，变幻着美丽的童话。这是大连国际服装节的闭幕式。这也是大连的童话。即使二三年前，能想象二三年后有这样的大连，这样的服装节吗？

    给我们一方天空，我们就洒满阳光。

    春来了，春来了大地在欢笑，大地在欢笑。台上乐队演奏《蓝色多瑙河》。百姓们走进广场跳起华尔兹。舂来了，春来了，多么美好，多么美好。裙子在旋转，旋出一朵一朵大花6整个广场是一条旋转的裙子，是一朵盛开的大花。有两个观众奔进场内，绕着广场边上奔跑着指挥没进广场的人们歌唱。他们张开双腿横着跳跃，跳跃着指挥。全场疯癲起来。

    奔放的大连人，以踢足球的劲头开始了迪斯科劲舞。有一个老头跳到薄熙来面前，为薄熙来献舞。他跳个恣肆假意不着边际，又像踢踏又像斗牛又像太极拳又像霹雳舞。我想起薄熙来讲过：外国有狂欢节，好像外国人过得多快活，我们也要让百姓有尽兴之时。

    舞个自由舞个尽兴的百姓们，虽则在狂舞狂欢，也不会忘了大连有一个不跳舞的人。凡舞到薄熙来前的人，就充满感情地喊：薄巿长好！薄市长好！有一个小男孩奔上来抱住薄熙来。又有几个小男孩跑过来，一个个抱住薄熙来。

    薄熙来坐不住了，和书记于学祥一起走向观众。哪里溅起一片掌声，哪里就是他们。有人递给薄熙来麦克风，他在人群里讲话了：大家能够尽情欢乐，这是我们市委市政府追求的最髙境界！

    第二天清晨，拉开窗帘，推开窗子，一阵银白的风呼啦啦地刮过，好像上帝撤下大把美丽的纸片。是一群银白的鸽子，扑啦扑啦地好像就要飞进窗来，好像要带给我这一天的第一印象，又好像来唤醒我，说早上好，快起来，别闲着，今天是干好活的最好时候。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干好活最开心。开心地干好活最开心。干了好活老百姓最开心。老百姓开心了政府最开心。

    楼前三大块草坪上，照例在喷水，在给草坪洗脸。草坪和女人一样，洗把脸就滋润，就精神，就像水珠那祥清新地去面对新的一天。

    远处劳动公园的草坪上，儿只小鹿在做清晨的散步，在热身。它们知道，一会儿游人来了，它们这些草坪上的名模就得在观众的视线中有款有型地走路了。

    我又感觉着那天捧着苞米粒喂小鹿，它呼呼地吃，鼻子里的热气呼呼地喷到我的手心儿里。

    我的手心，就一直有小鹿热呼呼的气息，就想捧起鸽子放飞，就想拿起管子为草坪浇水，就想撤走市政府大院门口的警卫——感觉中，进进出出政府大院没遮没拦的好像出入一个公共图书馆。大连市民就是最广大的瞀卫。这个带来草坪、小鹿和鸽子的绿色的政府啊！

    绿生存空间的最髙境界。

    命定和祖国共命运

    大连政府的第一人，总带着草坪的清新、鸽子的纯净和小鹿的跃动，数数。

    月30日晚快22点30分了，薄熙来得赶到星海湾去数数。不是数天上的星星，是数地上的星星。黑夜里的车灯就像苍穹的星星。市政府拨款更新公交车辆，薄熙来在做心算：一辆车多少万，这笔拨款可以买多少辆车。如果数字不对，那就可能把专款花在别的地方去了。这类事情是有的，我得去数数。他笑，眼睛弯弯的，好像一个孩子要去数一数他的巧克力是不是少了一块。

    购来的新车全部停在星海湾的空地上。今晚天气突然转冷。海风吹得我衣服抖动着，眼看就要连衣服带人一起吹起来。前方还有几个黑影。说黑影，因为有影无声。因为活一出口，还来不及送到对方耳朵里，就会被风刮走。

    好像还有比风更快捷的一辆奧迪车疾驶而来。薄熙来一跨出车门，也不知怎么的，长长两行几百辆的车，每一辆车旁突然都站着一名笔挺的戴白手套的司机。黑夜里，两行白手套像两行低矮的路灯。又好像苍茫长夜中搭起了一条银河。有序是这样地令人感动！人们把薄熙来拥到一块牌前，上边清晰地写着每辆车16.3万元，100辆合计1630万元。政府投资多少，自筹资金多少。薄熙来数着数，又走到一块牌子前，上边写着双层客车35辆，每辆35.1万，合计1228.万。政府投资多少，自筹资金多少。这边又是60辆客车，24万一辆，60辆合计1440万元。干部知道，市长素喜数数，就得直接把薄熙来拉到一块块牌子前，开口就讲一项项数字。薄熙来数着数：双层车怎么才16辆？按钱数差24辆。大家说，双层车10月15日才全部到位，他们通过招标压低的车价。薄熙来笑：这么说我还得表扬你们？

    好像一场数学竞赛终于结束了，大家松了口气。薄熙来的左右身后已经拥着密密的人。那些站成路灯一样的司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成7道长长的厚厚的墙。这道墙合着薄熙来的脚步往前推进，看着一幅幅车体画。这辆双层车上画的是举着国旗奔跑的王军霞。在亚特兰大跑得直叫我的心也奔跑起来，她停下来后我的心还一直在奔跑。如今她会在公共汽车上一路奔跑下去，连同那飘扬的国旗。义一辆车上画着万达球队的全体队员。后来，10月20日万达队提前，轮夺得全国足球甲入联赛冠军，球迷说：这是我们大连但求最锥的城市性格。但是10个月前，今年1月6日，在万达大酒店综合厅，那时候谁能说一定要夺下冠军？运动的惊险运动的刺激运动的莫测运动的残酷，就因为运动瞬间的成败，往往有一些无法预料的因素。说一定要夺冠，如果夺不到呢？如果说了反而给人家加了包袱了呢？有一个人喊出一句：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夺冠！喊出大家都在想而大家不敢说的这句话，一定是那个最本色的、又旦求最佳的人一一薄熙。

    这句话，我觉得好耳熟，叫我想起跳河一闭眼。就是不让自行设置的框框套住自己，就是要在前面设置一个个常人的想象力难以够到的目标。就是要像跨栏那样胯越一个个因循障碍，就是要夺冠！

    但是大连多方面的但求最佳，薄熙来还觉得不过瘾。大连向上发展的势头，掩盖了很多的愚蠢！有一次他又激愤起来，像一个激扬文字的诗人。我明白，这愚蠹，不是哪一个人，是群体素质。历经多少时期多少朝代的不开化不开放积淀而成的，封建保守怠惰落后狭隘陈旧。多少人自己做自己思想的奴隶，做得舒舒眼服的奴隶。做惯了奴隶的，不愿做奴隶的，又做奴隶又不愿做奴隶的，又不愿做奴隶又不能不做奴隶的，拥拥挤挤磕磕碰碰。

    行了，写文章的人总要讲废话。要是薄熙来，很简单，小孩打醋跑得快，我就是扛活的！

    薄熙来一直在快快地走，快快地给一幅幅车体画提意见。要给城市提精神！他说：啊呀，说说话，把数数忘了，刚才数到哪儿？

    很多司机拥上去和他照像、握手。又是午夜了。明天，或者说再过一会儿，就是十一国庆节了。薄熙来说：很高兴看到节日前夕大家有这么高的精抻头儿。是不是有些司机早晨3点就要出车？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感谢公交职工付出了辛勤的劳动。辛劳的司机们围着辛劳的市长，不走。快凌晨了，黑夜吞没了大地、天空和海洋。星海湾上，会展中心像海底浮起的水晶宫，晶莹剔透，博太辉煌。整个世界，在会展中心面前隐退了。没宥隐退的，只是很有精神头儿的人群一齐往前走。

    就这样走下去，迎着呼呼的大海风，走成一道血肉的长城。薄熙来说，快到1一了。大家看表，是的，指计一到12就过了月30日，就是10月1日了。我们比谁都更早地走进10月1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祖国诞生47周年了，14年诞生的薄熙来，47岁的薄熙来，与共和国同龄的薄熙来，命定和共和囯共命运，这道厚厚实实的人墙越走越抖擞，不疲倦，不惧寒，不叫苦，不畏难。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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