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从下午开始就不停地试衣服,一件一件地试,然后一件一件地问我好看吗。每次我都回答好看好看。可是这妞还是孜孜不倦地试呀试,我都快被她折腾得疯掉了。
最后,姜咚咚同学竟然挑了一件粉红色的长袖裙,真是淑女到不像话。出门的时候,她还担忧地问我:“叮叮,你说这个样子他会不会喜欢?”
“我晕,是你认识沈南安时间久,还是我认识他时间久呀?”我没好气地说。
“算了,我就知道你不耐烦啦!”她嘟了嘟嘴,貌似还想回去再换一套衣服的架势,我一看就急了,立马拽着她的手撒腿就朝马路对面跑。
“姑娘,你今天要是再回去换衣服,我可不敢保证人家沈南安会一直等着我们直到打烊。走吧!”
这招果然有效,咚咚安静了下来,一脸小媳妇儿样地看着我说:“是哦,我们得赶紧走,不能让他等太久,不然就太不像话了。”
看吧,这就是恋爱中的女孩子。
白痴+神经+蛮不讲理=姜咚咚。
当我们赶到约定的地点时,沈南安还没有来,我要了一个小包厢。咚咚紧张得不行,不停地跑到洗手间去照镜子。
“老天,你和他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至于这样子吗?”我没好气地对咚咚说。
“不是啦,我从来没有跟他单独约过会。”咚咚一边顺着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晕,你不把我当人是吧,成,那我自动消失得了。”我假装站起来朝门外走,咚咚立马扑过来拉住了我。
这时,门被推开了,沈南安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色球鞋,黑色牛仔裤和白色长袖T恤,像个王子,我立马就愣住了。这个样子的沈南安和沈北安简直就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咚咚在身边,我想我一定会失控,会以为沈南安是沈北安,会以为沈北安又回到了我的身边,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发疯一般告诉他,我有多么爱他。
沈北安,沈南安,仅这两个名字就已经是我心底这辈子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特别是和沈南安的每一次见面,每见一次,我对沈北安的思念就会增加一层。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场思念里沉沦。
“你们俩干吗呢?”沈南安把门关上后,看了看我们说。
“没……没……没什么。”我把咚咚按在沙发上,结结巴巴地说。
“等久了吧,送两位美女的礼物,就当我迟到的歉意。”沈南安说着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两束姜花,我和咚咚立马傻了眼。
姜花是星城晴朗的夜晚最易见的一种花,大街小巷里常常会有大叔摊着自行车在那里大声叫卖,五块钱一束,八块钱两捧,沁人心脾。
只是,我没有想到沈南安会如此的绅士。
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谢啦!”我接过那些花,放在鼻子前,猛吸了一口气,真香。
咚咚已经走到点唱机旁边了,这个笨姑娘,见到自己心爱的王子,总是害怕,又没有自信,就连和他说话都会脸红,真叫人担心。
我推了推沈南安,又指了指咚咚,沈南安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脸刷地一下红了:“喂,韩叮叮,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我故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姜咚咚?”他指了指咚咚的背影小声对我嘀咕说。
“促进感情。”我笑。
“啊,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约我唱歌,原来是有阴谋啊!”
“嘘!”我用食指放在嘴前,朝他挤了挤眼。
他一副很老到的样子,朝我做了同样一个手势。
我都要被他的样子打败了。
磨蹭了大半天,咚咚竟然没有点一首歌,我刚刚安顿好沈南安,又蹿到点唱机旁边帮她的忙。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今天晚上的我真像一个媒婆。
“姜咚咚同学,机会我可是给你创造了,您要再这么磨蹭下去,机会流失就没我多少事了呀!”我小声地说。
“哎呀,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铭心刻骨,有机会定当报答。”咚咚一边小声应付着我,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去观察沈南安。
“行,这可是你说的,我都记着的,报答的机会大大的有。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过去跟你的王子说说话,沟通沟通感情,不然,这个晚上又白白浪费了。”说着,我把咚咚朝沙发那边推。
“我还没有点歌呢。”咚咚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南安。
“就你那速度,估计到明年你也想不出要唱什么歌,我好人做到底,点歌这种事情,就我来做吧!”
我给咚咚和沈南安点了很多对唱的情歌,潘玮柏和弦子的《不得不爱》,周杰伦和温岚的《屋顶》,张学友和高慧君的《你最珍贵》,以及张信哲和刘嘉玲的《有一点动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后我把话筒塞给面前这对装木偶人的少男少女。
“好好表现吧!”我小声地对咚咚说。
她笑,然后使劲地点了点头。
音乐响起,咚咚那酷似弦子的声音响起。
天天都需要你爱
我的心思由你猜
I love you
我就是要你让我每天都精彩
天天把它挂嘴边
到底什么是真爱
I love you
到底有几分说得比想象更快
……
看着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情歌对唱,我的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咚咚和沈南安是那么相配,就像一对璧人。如果,沈北安还在,那么我的右手边,是不是也会坐着他,安静地和我一起唱旧情歌,我们一起慢慢地变老。
想到沈北安,我总是会有那么多的悲伤。此刻,房间里的爱情气息快让我喘不过气,趁那两个甜蜜的人不注意,我逃跑似的逃了出来。
我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在遭遇了无数对小情侣的甜蜜轰炸后,我决定回家。在这个时刻,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尽管只有我一个人。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了家。上车后,我才想起那对被我“抛弃”的人,正想要打电话解释,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也罢。说不定沈南安和咚咚现在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分,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岂不是太煞风景了。这样想,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他们俩对唱情歌的情景,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竟然有一股浓浓的酸意。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有这种感觉。不是我自己主动要撮合他们俩的吗?可是,看到咚咚和沈南安在一起,为什么我心里会不舒服?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走,可是无济于事,我越来越难受,跟中了邪似的。
最后,我让司机开着车载我在城市里绕了一圈,看到夜色中那些霓虹灯渐行渐远,我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到家已经有点晚了,小区的街灯已经熄了。走进楼道时,我看到楼道里似乎有一个黑影,还有零星的火花在黑暗中忽闪忽灭。
老天,这么晚了谁在楼道抽烟呀,不会是小偷吧!
我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退了下去,在楼道转角口,我找到了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回走,我都想好了,一定要趁小偷没有发现我之前,先下手为强。
可是,就在我要对着那个黑影子的后脑勺敲下去时,那个人忽然回头看我,手中的烟也从半空中直线滑落了下来。
是沈南安。
老天,怎么会是沈南安,这会儿他不是应该陪咚咚吗?
“我……”我把棍子赶紧往后藏,如果被他知道我把他当成小偷了,一定会糗死。
“你为什么要先走呢?”沈南安一脸凶巴巴地看着我。
“我……我有事先走了。”我小声地说,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
“有事就不能说一声吗?手机也关机,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手机没电了。”
“那你也得打个招呼呀,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他说。
“那个……那个你和咚咚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我想我在那儿反而会影响你们……”
沈南安打断了我的话:“韩叮叮,你什么意思啊?”
“咚咚喜欢你。”我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说。
“所以你就故意给我们制造机会是不是?”沈南安看着我,一脸气愤的样子。
我不说话。
沈南安狠狠地踢了一下楼梯的扶手:“韩叮叮,你是我什么人呀?凭什么管我的事。”
“我……”
是呀,我是沈南安的什么人呀,凭什么管他的事。
如果没有沈北安,我们就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人,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我觉得真难过,几乎要哭了出来。
“韩叮叮,我喜欢你!”沈南安突然按住我的肩膀认真地说。
不。我一定是听错了,沈南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想这一定是我的错觉,我奋力想要摆脱我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可是他的力道那么大,我根本就无法动弹。
沈南安又说:“韩叮叮,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我只觉得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仿佛要窒息,沈南安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喜欢的人应该是咚咚呀。
“不……”我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要听任何一句关于表白的话。
沈南安站在我面前,不敢再说话,我使出全身力气把他猛地推开,然后跑上楼去啪地一声将房门紧紧地关上了。
“叮叮,你开门!”沈南安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你走吧,你不想再看到你,你是咚咚的。”我大声说。
门外传来沈南安的一声叹息,接着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沈南安终于离开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我静静地坐在地上,目光迷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难过还是害怕。
这个晚上我失眠了,脑海里一直回闪着沈南安受伤的样子,他的眼睛那么大,他的表情那么真,他说,韩叮叮,我喜欢你,像当初沈北安对你的喜欢一样,不,甚至更多!
我真是要疯掉了。
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失眠,又一次大面积地袭击着我,沈北安和沈南安不停地出现,然后消失,在我的脑子里飞快旋转着,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谁是沈北安,谁是沈南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我这一辈子,注定要在思念沈北安中度过吗?
我哭了,泪水打湿了枕巾。
这以后,我一直不敢见咚咚,我觉得在咚咚面前,我是一个罪人,不但欺骗了她,还玷污了我们的友谊,尽管我没有接受沈南安。
我知道我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倾斜。只是,很多时候,当爱情不能两全其美了,那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自行了断。
那些天,我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像一个闭关的武林高手,不见任何人,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时,看到手机上来自沈南安的未接来电以及未读短信时,我是那么那么地心痛。
我一条条打开了那些短信息,并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他说,韩叮叮,如果可以,请你相信我;他说,韩叮叮,如果不可以,也请你相信我;他还说,韩叮叮,不管可不可以,我都是喜欢你的。
我的眼泪像一朵花儿,盛开在手机的屏幕上,并迅速地蔓延开来,而我,却无能为力。
周一的大清早,唐飞儿把我从训练室里找出来,让我陪她一起去机场接人。原来今天是公司派往韩国训练的学员回国的日子,而且同行的还有公司从韩国邀请的一流舞蹈老师。
前几天公司的姐妹已经在私底下议论了,工作室已经承接了电视台暑假超级选秀节目的伴舞工作。
在车上唐飞儿突然对我说:“韩叮叮,你最近进步得很快哦!”
“真的吗?”我惊讶地看着她。
“当然,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她说。
“谢谢,也许现在只有舞蹈才是我生命里的唯一。”我说。
十七岁的青春是一条充满惊涛骇浪的河,那些和我同龄的少男少女们都必须独自驾着小舟,从这条河上驶过。然而,并非每一位水手都能平安驶到彼岸。有的孩子能顺利上岸,因为有妈妈的叮咛和爸爸的鼓励。而有些孩子,他们独自上路,就算遇到风险,也找不到任何援助。于是,他们的青春形成了从不断受伤到自行痊愈的恶性循环,比如我。
我的青春,我的十七岁,一样会长大,只是长大后,心也就结了茧。舞蹈对我而言,太重要了。如果不是进了莱卡工作室,我无法想象我的生活将会是怎样,我又该如何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或许我早就被打败了,或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韩叮叮的女孩。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我只能把那些悲伤、那些爱恨通通融进我的舞蹈,让它们化作汗水和泪水,渐渐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下个月电视台会举行一场超级选秀,到时候公司会派舞者现场给选手伴舞。韩叮叮,你有信心吗?”车子驶进停车场时,唐飞儿突然回过头对我说。
“啊?那些传闻是真的呀!”我说。
唐飞儿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韩叮叮,加油哦,我已经向公司推荐了你。”
“推荐我?是真的吗?”这个消息太让我惊讶了。
“当然,你的底子很好,而且你是真心热爱舞蹈。”唐飞儿拍了拍我的肩膀。
“谢谢,谢谢!”看着唐飞儿,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对她的感谢。
“你先别这么早谢我,我只是推荐你而已,最终的决定,还得由公司的高层决定。所以,韩叮叮,这些日子,你得加油了,如果能担任伴舞的工作,将来去韩国训练的事,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嗯,谢谢你,真的,飞儿姐,是你给我了信心,我会加油的。”我真诚地说。
上帝给一些人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
“好了,快下车吧,要不然该错过接机的时间了。”唐飞儿拉开车门,阳光洒进车内,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无比美好的日子。
感谢上帝!
早晨的机场很安静,零星来往的旅客背着厚重的行囊,面无表情地从我面前穿梭而过,我接过唐飞儿递给我的A4纸,上面写着“金基儿”三个大字。唐飞儿告诉我金基儿是公司力捧的新人,刚进公司就直接派到韩国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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