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I-原来爱情让我们看不清自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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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爸爸不见了,花园也不见了。我躺在白色的病房里,四周都是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以及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沈南安。

    “怎么会是你?”我茫然地看着他问道,“我爸在哪里?”

    “来,你先躺好了,吃完早餐了,我就带你去看你爸爸。”沈南安像哄小孩一样地对我说。他样子特别温柔,像极了沈北安。

    这样的沈南安,让我不敢相信,他明明那么讨厌我、恨我,可是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温柔,我的脑海里像有十万个为什么在不停地转动。不,这里面一定又有什么阴谋,沈南安的笑容、温柔通通都是虚假的,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他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动。”他快步上前,给我盖好被子。

    “韩叮叮,医生说你的身体太虚弱了,你还是躺着跟我说话吧。”

    “我爸呢?”我问他。

    “他没事。”沈南安看着我。

    “那你带我去找我爸。”我又试图想坐起来。

    “韩叮叮,你先吃东西,吃饱了有力气了,我们才能去看你爸。”沈南安把一碗粥递到我面前。

    气氛一下就变得很安静,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沈南安,我爸他……”

    “韩叮叮,先别说话,快把粥先给我喝了。”

    “嗯。”

    “韩叮叮,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沈南安看着我,他的神情变得很严肃。

    我以为他又要说沈北安的事,于是咬了咬牙瞪着他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你爸。”他停了停,“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

    “我爸到底怎么了?”我打断他的话,从床上站起来。

    “你这个样子,我能带你去看你爸吗?”沈南安突然朝我大声吼道。

    他的声音很大,我被吓了一跳,然后眼泪像一朵盛开的花,大朵大朵的花瓣凋落了下来。

    “我爸,我爸他……”我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沈南安朝我点点头。

    我只感觉浑身冰冷,脸色苍白:“带我去。”

    “韩叮叮,你别这样,你爸爸他……”沈南安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说。

    “不,沈南安,你这个骗子,你刚刚不是说我爸没事吗?你不是说了吗?”我一把推开他。

    也许是用力太重了,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韩叮叮,你……”沈南安站住,看着我。

    “快带我去呀。”我一边哭一边嚷。

    “好!”沈南安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带我朝外面走去,我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我仿佛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那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跳动着。终于,在二楼的太平间前,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我。

    我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哭着对沈南安说:“这里很冷,爸爸在这里会着凉的,他身体不好,你去叫医生来好不好?”

    “韩叮叮,你不要这样,你爸他……”

    “不!”我尖叫着捂住耳朵,“我不要听,爸爸没事的。”说着,我猛地将门推开,疯了一般朝里面冲了过去,“爸!爸!你在哪里,我是叮叮呀,我是叮叮,我们回家吧!”

    我忘记了害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爸爸,带他回家。

    可是,等待我的是爸爸冰冷的脸,他安静地睡着了,他再也不肯睁开眼睛来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一定是生气了,生气我的离家出走,所以,他不想理我,他要惩罚我。

    “沈南安,爸爸不理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着急地对沈南安说。

    我有些神志不清了,我知道爸爸已经离开我了,可是我却怎么也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我觉得爸爸只是睡着了,他累了,他需要休息。

    “韩叮叮,你爸已经去了,他去了。”沈南安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不。你是骗子。”我一把推开他,紧紧地抱住爸爸冰冷的身体。

    沈南安冲着我的脸上啪地甩了一巴掌,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痛,沈南安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我,可是他的声音是那么有力:“韩叮叮,你闹够了没,你爸已经死了,你要接受这个现实,你更要理智一点。”

    沈南安的这一巴掌一下子就把神志不清的我拉回到了现实中,我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爸爸死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突然离开了?

    我哭到嗓子嘶哑,哭到浑身发抖,也没有人来回答我。

    沈南安走过来一下就抱住了我:“韩叮叮,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你不要太难过了,你还有我呢。”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着。

    “医生说你爸爸是食道癌晚期,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沈南安看着我说。

    “什么?爸爸得了癌症,我怎么不知道?”我大声哭,“不,不可能,爸爸明明只是感冒了,他说他没事,他还要陪我回家过年,还要……”

    我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真是笨,我竟然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还把生病的爸爸从医院带回了家,我真是笨死了。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怎么就不知道去问问医生呢?还有那个林佑,当初是他和我一起为爸爸办的出院手续啊。

    只是,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爸爸已经过世了。

    我必须强迫自己接受这个铁一般的现实。

    爸爸去世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像他那么爱我。

    再也没有一个人。

    爸爸去世后,我就像一个失去了语言的孩子,整个世界突然塌陷,没有欢笑,也没有色彩,我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悲痛欲绝。

    咚咚和林佑来看我,他们俩抱着我失声痛哭,可是,我却没有一滴眼泪,我再也哭不出来了。

    咚咚打电话给韩静宜,告诉了她星城所发生的一切,她和她的丈夫就马不停蹄地一起来了星城。我不肯见她,也不肯让她见爸爸。我不想看到她,因为她,我们才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私造成的,我恨她。

    “叮叮,快开门!”韩静宜已经站在外面大半天了,我不打算开门,林佑还有咚咚都看着我,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去开门。

    终于,门外安静了。

    林佑趴在猫眼看了半天后,才说:“叮叮,你妈走了。”

    “她不是我妈,我没有这样的妈。”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佑不说话,他打开门,然后拿着一张纸在我面前晃了晃:“是她留下的,你要不要看。”

    “不看,你给我扔了。”我决绝地说。

    “叮叮,你不能这样对她,怎么说……”

    “林佑,你再说话,就给我滚出去。”我朝林佑大声地吼道。

    “好吧,这封信,我给你留在这里,你想看的时候再自己看吧,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再打电话给我。”林佑一边说着一边把信放在桌子上。接着,他又把咚咚给拉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就被带上了。

    我的身体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墙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我抬头看着墙上的照片。照片里的爸爸正对着我微笑,他仿佛在说,叮叮,要学会放下仇恨,她是你妈。

    我的眼睛又湿润了。

    我看到那张白纸黑字的信就这么安静地放在我的眼皮底下,突然像有一股什么力量,在推动着我去拆开那封信,看看韩静宜到底写了些什么。

    我走过去,将信拿了起来。

    叮叮: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打开这封信。但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你叔叔回江城了,你爸爸的事,我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所以,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爱你的妈妈

    看完韩静宜的这封短信后,我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凉薄”。我现在更加深刻地体会到,那种悲凉的感觉。爸爸已经不在了,而妈妈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妈妈了,还说什么爱我的妈妈。

    我走到窗帘前,轻轻地掀开粉色窗帘的一角,正准备将信从窗户扔出去,却看见韩静宜和她的丈夫正通过窗口望着我,我赶紧把窗帘放下。

    退了几步后,我又犹豫着挪动着脚步,想去再次掀开那层窗帘。

    此刻,我恨死了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要舍不得,恨自己为什么还想要再看她一眼,可是就这一眼,却让我更加恨她,因为韩静宜怀孕了,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她即将成为一个新生婴儿的妈妈,她不再是我的妈妈。

    不再是。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地板是那么的冰凉,和我的心一样。

    爸爸,你能看得到这一切吗?

    你叫我怎么去原谅她啊?

    不能,决不!我没有办法去原谅她。

    这个春节,我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事。爸爸去世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正月初八,我接到了唐飞儿的开工电话,我收拾了心情,又回到了舞蹈队。爸爸的事我并没有跟唐飞儿以及公司的同事说,我不想把生活中的悲伤带到工作中,让别人同情。现在我的生活中只有一件事可以让我停止悲伤,那就是不停地跳舞。我变得很沉默,不再和那些女孩子一起八卦,除了训练没有什么事可以影响到我,可是那些女孩她们是一个集体,而我脱离了这个集体,就必定要受到她们的排挤。

    那天,一个看上去很清纯的女孩,突然跑到训练室来找我的麻烦,她指了指我,然后使劲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便对旁边一起的同伴说:“那个女人,整天一副清高自大的样子,以为自己真会成为第二个杨丽萍。”

    “就是,瞧她那德行,每天都不住在宿舍,鬼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旁边的人附和道。

    听着这些议论,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抽她们几巴掌。我忍,我不想在公司里节外生枝。可是这些蠢女人一副不激怒我誓不罢休的样子,竟然说我傍大款,特别是那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女生,一脸恶毒地说:“我昨天还看见她上了一辆宝马车,肯定是个小三。”

    其他三个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真是刺耳,让我忍无可忍。我冲过去猛地拽住她的红头发往墙上使劲撞过去,大声说:“你给我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别人小三了,你说呀!”

    老虎不发威她们就把你当成病猫。

    三个女孩子被我的反应吓坏了,其中那个长得很清纯的女孩连忙拉着另一个要跑出去,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将她们抓住,吼道:“道歉,快给我道歉!”

    清纯的女孩子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对不起!”

    “大声一点!”

    “对不起!”

    “我警告你们,以后再给我乱咬舌根子,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们。”我松开她们,拿起衣服朝外面走。

    红头发女孩竟然还不甘示弱地嘀咕着什么。

    我冷冷地说:“你说什么,有本事给我大声说出来。”

    她把头扭过去,不看我,我再次揪住她的头发,一字一句地说:“我韩叮叮要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

    说完这句话,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惊愕的她们在那里发呆。这大约是爸爸去世以后,我做得最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可是,在走廊上我还是哭了,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现在没有人可以保护我,我只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让心变得越来越坚硬。

    这一切并非是曾经的韩叮叮的所作所为,那个曾经内心柔软的韩叮叮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爸爸的去世,沈南安帮了我不少忙,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我。自从医院见过他以后,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总是会回忆在医院的那个夜晚,还有在那个夜晚里出现的沈南安,我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是喜欢上了和沈北安一模一样的沈南安。

    不,千万不要,这个念头可真是太可怕了。我怎么可以喜欢沈南安呢,他是沈北安的弟弟,咚咚喜欢的人呀!不能喜欢,绝对不能喜欢。

    元宵节那天,我从公司请假回了家。家还是原来的家,只是家具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站在沙发旁边,弯下腰试图将那些灰尘扫走,门铃突然就响了。

    打开门,只见沈南安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外,他满脸微笑地看着我:“我去你们舞蹈队找过你,他们说你请假了。”

    “有事吗?”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

    “今天过节,所以就想来看看你。”说着,他就挤进了屋子里,利落地给自己套上蓝色的鞋套,然后径直朝厨房走去。

    “你还是回去吧。”我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说。

    “我今天是特意过来的,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呢?我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他转过身看着我笑了笑。

    那微笑很从容,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他。这样子的沈南安真是让人觉得陌生,我情愿他和我是敌对的。不然,看着温柔的他,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沈北安,一想到沈北安,我就会很难过。但是,我又不能赶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害怕安静了,那种孤独的安静,让我觉得窒息。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沈南安像变戏法似的从厨房里端出两份牛排、两份单面蛋,以及一大锅汤圆。

    “好啦,韩叮叮,快来尝尝我的手艺。”他拍着手招呼我坐过去。

    韩叮叮,沈南安也叫我韩叮叮,我觉得自己有些恍然了。

    “你怎么会……”我问沈南安。

    “你和我哥的事,我都知道,我哥把你们之前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沈南安说,“所以,我一直觉得你是在利用他的感情。特别是在我哥出车祸后,我快要恨死你了,你知道吗?在医院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掐死你,让你陪我哥一起去,他那么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没有下手?”我固执地看着沈南安。

    “因为,你在昏迷的时候不停地喊着我哥的名字。”他说。

    “所以,你就心软了。”我低下了头。

    沈南安点了点头:“没有想到后来我还会再遇见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到我哥的死,就忍不住想和你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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