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叮叮离开后的第四天 晴

    今天是韩叮叮离开的第四天，没有她的高一（3）班已经肃然无味，我决定继续回高二学习。老师反正不管我，在他们眼里我能安安分分地在水中混完三年就算谢天谢地了。不过老子从今以后，要让你们大吃一惊。是的，我决定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个像样的大学，老子就不信了，以我沈北安的智商会学不好。以前不学习是因为没有动力，现在韩叮叮说只要我好好学习，她就会和我在一起，我相信她！

    ——沈北安的博客

    我没有想到我的话对沈北安有如此重要的作用，他那么的爱我，为了我他可以做任何事。而我呢？我不敢接受他，逃避他。我在爱情面前就是一个孬种。

    “韩叮叮，活该你得不到爱情。”我恨恨地骂自己，可是骂着骂着我就哭了。

    沈北安的日记一直写到我离开的第十天。他的博客全是自言自语，不停地碎碎念。他说开始觉得学习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说他考试及格了；他说他现在每天都找补习老师，要把从前的东西全部补回来；他还说他越来越觉得从前那些时光，一去不复返，他要做一个全新的好孩子。

    好孩子沈北安，他要做一个好孩子。

    他第十天的博客上，沈北安贴了自己在篮球场上的照片，他穿着蓝色的篮球服，在操场上飞扬，那么意气风发的样子。

    沈北安终于可以按部就班地成长了，他开始脱去从前那些过往，他开始明白人生的真正意义，努力地向前进。此刻的沈北安，就像一辆马力十足的悍马，在生活这条道路上，迅速地前进，迎接他的一定是一个花团锦簇的春天。

    可惜那样的春天里没有坏孩子韩叮叮。

    我真难过。

    如果从前的韩叮叮遇到现在的沈北安，那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在爱情里我们都长大了，可惜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了。

    沈北安，我们注定是没有缘分的吧。

    爸爸将我安排在一所普通高中，那是一所升学率极差的学校。据说，上一届的高三学生没有一个考上重点大学。学校里的学生把高中三年都当成了最佳娱乐时间，上课的时候没有人认真听课，教室里永远跟喧闹的菜市场一样。

    “叮叮，爸爸就这能力，所以要委屈你在这里读书了。”办完入学手续，我跟爸爸一起回家，在路上，他无比抱歉地看着我说。

    “爸，你别这么说，我挺喜欢这所学校的。”我安慰他。

    爸爸看着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使劲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努力不让自己抬头，因为我又哭了，我怕爸爸看到我的眼泪而难受。

    终于开始了新的生活。

    无论好坏，总是新的。

    不是吗？

    我努力让自己忘记在江城的一切，循规蹈矩地做一个好学生。可是我知道，关于江城的往事，是我永远的悲伤，我想隐藏，它却不停地在生长。那些往事成了我不能言说的伤，一碰，心就碎了。

    我知道回忆永远是我内心的暗涌，我故意去遗忘那些过去的事，以及过去的人，我甚至刻意不去找咚咚，我害怕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回忆，在我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地成长。可是有时候有些事，你越是不去想，越是清晰得可怕。

    那种可怕的思念，就像野草疯狂地在心里生长。长到一定的高度，它们全部变成了沈北安。初次见面的沈北安，说喜欢我的沈北安，为了我打架的沈北安，替我换衣服的沈北安。

    我每日每夜被这种思念折磨到无法入眠。我深夜等待着沈北安的博客更新，可是从第十天以后他的博客再也没有更新的迹象。

    他要开始遗忘了吧！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的。

    我像一个疯子，在黑夜里自己为难自己，失眠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让我痛苦不已。看着日渐憔悴的我，爸爸带我看了很多医生，可是谁也找不到真正的病因。

    谁都不知道，我这是心病，根本没有良方，医生是永远也医不好的。

    渐渐地，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独自成长着，爸爸总是因为我的事情和继母吵架。那个恶心的女人，总是趁爸爸不在家的时候，用最恶毒的语言刺伤我。是的，当初她和爸爸结婚时，我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时，领着一群小朋友在他们的新房里涂鸦，最后将那些五颜六色的颜料全部倒在他们的新床上，以至于新婚之夜她和爸爸吵了一晚。现在我这个扫把星又来了，不但勾起了那些往事，还严重地影响了她和我爸的二人世界，难怪她恨我，骂我是扫把星。

    那天，我偷听到她和爸爸的对话，她威胁我爸，她说：“要么她走，要么我回娘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跟一个孩子计较，再说叮叮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呀，你就那么容不得她吗？”

    “丁辉军，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个好女儿是什么好东西……”

    “陈南！”

    爸爸大吼了一声，接着我听到那个女人的哭声。

    “她就是来破坏我们家庭的，你看那双眼睛，根本就没有安好心。反正，今天你得给我一个准信，要么她走，要么我走，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是不会把叮叮送回江城的，现在她正是叛逆的时候，如果我不管她，她的人生就完了。”

    “你……”

    “……”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个该死的女人，我真想冲进去打她几巴掌。但是，如果我真那样做，爸爸肯定会为难的。

    当天晚上，她收拾了细软回了娘家，我觉得很对不起爸爸，躲在房间里拼命地哭，爸爸推开门，我们父女俩抱头痛哭。

    爸爸说：“叮叮，无论如何，爸爸是不会放弃你的。”

    我使劲地点头，发誓要好好的，不让任何人打败。

    三天后，那个女人又回来了。

    真是个没出息的女人！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有本事你就一辈子也别回来。

    她的回来，让家里充满了火药味，她每天孜孜不倦地吵着闹着，真是精力旺盛。有时候看到她喋喋不休，啰里啰唆的嘴脸，我真想上前抽她几嘴巴子，使劲地抽。但是看到爸爸为难的样子，我忍住了。

    其实爸爸在星城过得并不好，自从和妈妈离婚后，他和这个女人一起经营了一家湘菜馆，生意还算不错，但是没有财政大权，有时候连抽包烟，都得跟那个女人要钱。我觉得爸爸挺可怜的，我把韩静宜给我的五万元钱给了他，自从离开江城后，我再也不愿意喊韩静宜妈，在我心里我已经没有了妈妈，只有爸爸。

    爸爸不肯拿我的钱，他说：“那是你妈给你存的学费，你自己留着。”

    我笑：“我现在又用不了那么多的，再说了，现在的学费不是您给出的吗？”

    “那也不行，这些钱是你妈的一片心，无论如何，不能随便动。”

    “得，存也您给存着，放在我身上，没准哪天心情不好全给花了，就亏大了。”

    “你这丫头。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我帮你存着，你要钱花就问我要，好吧！”他拿着存折轻轻地敲了敲我的头。

    “行，一切您说了算！”

    我知道，那些钱我永远不会花，不为别的，因为那钱是韩静宜给的。

    转眼，我到星城都快一个月了。这些日子，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但总归是挺了过来。虽然和那个恶毒的女人永远在吵架，但那些矛盾只是我在星城生活的一些小插曲。我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学校，所以我们之间的冲突永远只有那么几个小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这所学校和水中大不一样了，永远没有升学压力，老师不会在下课后拖堂，晚自习形同虚设，教室里永远炸开了锅。同学之间的关系也都很冷漠，没有人主动和我说话，我也不在乎。反正从来就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现在，就算我遇见一件天大的伤心事，我的脸上都看不出任何表情。

    可是，所有一切的平静却在我的再一次呕吐后打破了。

    除了上次韩静宜结婚，我因为抽烟呕吐，这次我吐得更厉害，几乎要把胃都吐出来了，我趴在洗手台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憔悴，整张脸黄得厉害，人也没有一点生机。

    有个女孩子从我身边经过，冷不丁地斜眼说了一句：“吐得这么厉害，怀孕了吧！”

    我像是被棒子狠狠地敲了一下，全身都麻木了，动弹不得。

    “这没有什么，我们学校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你最好买一张试孕纸测一测。”女孩子继续说，“看你的样子是头次吧，学校门口的药店就有卖的，两块钱一张，你要担心就买贵的那种，八块钱，准得很。”

    “谢谢！”我压低了声音，脖子上好像被人用一根绳子死死地拉紧，让我无法呼吸，好像快死了。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像胶片一样迅速地朝我飞扑过来，几乎要将我湮灭。

    我的脑子里乱纷纷的，满脑子都是“怀孕”的字眼，我咬紧嘴唇拼命地哭，可是却没有半点眼泪。

    我这是怎么啦？我该怎么办？

    世界一片宁静。

    没有人相信眼泪，没有人倾听你的叹息。

    残酷的永远是命运。

    放学后，我不敢离开教室，外面的世界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我害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怀孕的事，他们的眼神让我无处可逃让我感到绝望。我该怎么办？我的脑子一直不停地在问自己，可是永远没有答案。

    终于，天黑了。我起身朝门外走，可是我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那么重，那么重。我用衣服捂着自己的脸，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药店的门口。那短短两百米的距离，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可是走到柜台前我就后悔了，因为穿白大褂的营业员是一个帅气的男生。

    我扭头就跑，像看见了鬼似的。可是没有跑多远，那个男孩子竟然追了出来，我吓坏了，赶紧跳上了出租车。

    晚上我吃不下饭，一见到那些油腻的东西就恶心。我不敢表现出来，我害怕那个恶毒的女人看出我的不适，现在她正愁找不到理由赶我走，如果让她知道我怀孕了，世界肯定又会变得鸡犬不宁。

    几天后，我又去了那家药店，我顾不得羞耻，就算营业员依旧是那个男孩子，我也一定要买回来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果真，我一进门就看到他，他看了看我，然后说：“是你啊，上次你把钱丢在柜台上就跑了，追也没追上。”

    我才想起，那天我放下十块钱后，撒腿就跑了。

    果然是做贼心虚。

    我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买什么药？”他问。

    “试孕纸！”我低下头。

    “哦。”他的眼神明显暗了下去，“要哪种？”

    “最贵的！”

    接过他递来的试孕纸，转身逃似的出了药店，我总觉得这个男孩子的眼神让我感觉全身不舒服，怜悯、鄙视，总之我也说不清。

    那张试孕纸一直在包里安静地睡了两天，我已经把那上面的使用说明背得滚瓜烂熟，我也知道两条红线就是阳性，一条红线是阴性。可是我一直没有去测试，我害怕面对那样的事实。如果我测试的结果是阳性我该怎么办呢？虽然说明书上已经写了这种试孕纸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准确性，可是那百分之一仅仅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星期天的早晨，爸爸一大早就去了店里，那个恶毒的女人也去买菜了。我迅速地冲进洗手间，将门反锁，然后从那个塑料袋里拿出了洁白的容器收集晨尿，然后将试纸浸入，再把它平放。

    整个过程只需要五分钟，可是我却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双眼紧紧地盯着试纸上的线条，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一分钟。

    二分钟。

    三分钟。

    ……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敢睁开，如果真的怀孕了我该怎么办呀？

    那张试孕纸不停地在我脑海里闪来闪去，我终于睁开眼睛，看到了两条变成红色的双杠线，它们就那么挑衅似的看着我。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

    我瘫软在地上，心也跟着嘭的一声破碎了。生活带给我的不仅仅只有破碎的开始，还有无法预知的结局。

    太残酷。

    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在敲洗手间的门，我一阵紧张，一定是那个女人回来了。如果让她看到试孕纸这些东西，家里一定会变得鸡犬不宁。我胡乱地将那些脏东西一股脑儿地塞进垃圾桶，然后慌慌张张地把门打开。

    “在干吗呢？一大早的就不得安生。”她骂骂咧咧地走进来看着我。

    我白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此刻的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就算说也说不过她，由她去了。

    “哟！这屋子一股什么味呀？”她阴阳怪气地说。

    “你……”我瞪了她一眼。

    “你什么你，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我看你就不是什么本分的人，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想演戏演给你爸看吧。”

    说着这个女人竟然一脚将垃圾桶踢翻在地上。于是，试孕纸赫然暴露在她的面前，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并大声惊叫道：“老天爷，你看你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天啊！”

    我没有理她，径自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她一把冲上来抓住我。

    “放开我。”我大声道，“你想干什么？”

    “放开你可以，你得跟我一起去找你爸，你自己跟你爸说！”她冷笑。

    “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不去不行！”

    她一边说一边把我门外推搡。

    “我再说一次，放开我！”我提高了音量。

    可是，这个女人跟耳朵里塞了驴毛似的，根本不听我讲的话。

    我心里憋足了劲使劲将她一推，毫无准备的她一下就跌倒在地上，头撞到茶几的角上。她尖叫了一声，然后我看到她的额头上有血流了出来了。

    我吓了一跳。

    这下，我可是捅了马蜂窝，这个女人开始坐在地上撒泼，她一边哭一边骂：“你给我滚，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我瞪着她，可是骂不出话来。见我不说话，她一下就从地上站起来，抓住我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给我滚，不然我今天肯定把你的丑事告诉你爸，看你还有什么脸在这个家待着。”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如果让爸爸知道我怀孕的事，他一定会接受不了，他已经够为难了，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承受这个臭女人的欺压。

    我决定离开爸爸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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