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

    安吉农家乐供应一道面食——扁扁面。

    扁扁面初以荞麦面为面料，配以熟羊肉、葱花、茴香、八角、辣椒、花椒、胡椒等熬制的羊肉汤，吃起来香而不腻，味道鲜美。

    可安吉农家乐的扁扁面把这些工序全省略了，简单的水煮面，清汤寡水的，睁大眼睛也发现不了几颗油星子。用料也不讲究，在汤碗里盛上滚烫的面条，缀上碧绿的点点葱花即可。但凡老吃主都不会马上狼吞虎咽，他会不慌不忙地等上片刻，包花头巾的老板娘抱着一个石头碓窝“咣当咣当”一路走来，近了，一只瓦勺伸进去，“哧溜”一转，将一团又青又白的辣椒蒜泥扣到热气腾腾的面里。顿时，热气、香气、辛辣气扑面而来，让食者津液顿生，吃过大汗淋漓，浑身舒坦，过后回味悠长。

    佐料如此简单，食客中就有不少模仿者，买回青辣椒大蒜回家里试做，却是一种难闻的呛味。

    有人就把原因归结到老板娘的碓窝。一定是碓窝具有什么神功，让简单的青辣椒和大蒜的口味变了样？而那个碓窝从不离开老板娘的手。

    碓窝看上去也不咋样，灰溜溜的，石头做的身子，腰部被一黄铜丝箍着，陈旧而古朴。偶尔也有客人问起碓窝，老板娘只是笑，并不作答。于是又增添了一份神秘。

    东源隔三岔五光临安吉农家乐。

    他步行而来。进了门，也不点别的菜，只吃那里的招牌饭——扁扁面。

    东源，镇子里首屈一指的“石油大王”，山珍海鲜一概不沾，却极其偏爱面食。他有句口头禅：一天不吃面，走路打圈圈。不管有多忙，隔不了几天就要去安吉农家乐呼噜一碗扁扁面。吃过后把嘴咂得直响，然后用愉快的目光看着老板娘手里的碓窝，微笑着离开。

    他时常想生暗气，自己的老婆，明里暗里，扳指头数来也有五六个，却没有一个会做面的。

    东源有一天接到回总部的通知。他知道这次去了一时回不来。于是决定临走前一定要把老板娘的石碓窝买下来，不管她开多高的价。

    东源赶到安吉农家乐，坐定，等面。他向来不用开口，老板娘会在第一时间里把面端上来。面来了，却发现口味大变，一股姜味刺鼻而来。他吃不得生姜，见生姜就过敏。回头查看，老板娘手里的碓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细花瓷碗。花碗里装着细细的葱末和姜丝，机器切的。一样的粗细。

    东源面露失望之色。他向穿得像门迎小姐般的老板娘询问：那个宝物，砸辣椒大蒜的碓窝呢？

    哈哈！女老板娘咯咯一笑：“宝物？你说那个破石头碓窝是宝物？它是收拾老房子时从阁楼上弄出来的，陈旧破损得不成样子，放在家里与其他陈设格格不入。就将它送出去让人维修翻新，在身子上箍了块铜，咋就一下成了宝物了？”

    “那它现在在哪？我想买下它。”东源说。“哟，你该早说呀，昨天被一个客人买去了！他好大方，竟然掏了200元。再说，我也用不上了，我把扁扁面改进了！”

    “改进了？”“是呀，我把扁扁面改成棒棒面了，佐料也改了，你没尝出来呀吗？扁扁面与时俱进了！”

    东源心里一空，正欲离开，却听老板娘说：扁扁面可简单了，在家里就能做。辣椒大蒜随便用什么捣碎都可以，关键是那辣椒，必须放在红火灰里煨一下，记住，一定要用烧过的草木灰煨！

    东源一愣，似乎记住了老板娘的话，又像是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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