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行

    剧场的台阶下边天天坐着个老太太，跟小女孩们一起卖瓜子。

    老太太花白头发，一脸核桃纹，摸不准她有多大年龄，两只昏花的眼睛总紧盯着行人。她跟小女孩们在一起很不协调，也许正因为这，她从不吆喝，也不跟小女孩们凑到顾客前抢生意。只在你要买时，她才告诉你两角钱一杯子。

    我经常打这里走过。一天，秋雨过后很凉，老太太还瑟瑟抖抖地在这儿卖瓜子。我心里怦然一动，想这老人也怪可怜的。我平素不吃零嘴，对瓜子也没多大兴趣，但止不住过去买两杯子。老太太端端正正给舀了两杯。我看她那手有点颤。我掏出一把零钱数数就差一分钱，再就是10元钱的票子了。

    我说差一分。

    她说不行。

    这老太太真抠。我说那给你10元钱，你破吧！

    老太太数了半天数了一大把零钱给我，有的钱很脏很破。我很后悔，

    为这两杯瓜子，闹这么一把钱，这是干啥呢！

    回到家我没敢对妻说，说了她一定数叨我。不过她吃了几粒瓜子说，

    这瓜子挺成，火候也恰到好处。

    见妻吃得喜欢，第二天打这儿过我一摸兜里零钱多，又到老太太那儿买了两杯瓜子。给了她钱后我走出有半里多地了，她气喘吁吁从后边追了上来，颤颤抖抖递给我一分钱，她说多给一分。我愣了半天，这老太太也太认真啦！

    打这，我摸到了老太太的脾气，每次买瓜子时都把钱数得准准的。

    这天，我把数好的钱刚递过去，手被老太太推了回来，她说你来晚了。

    我说咋？她说刚才有两个进剧场的人要我给他们留四杯。

    那么，你把他的四杯舀出来，剩下的卖给我吧！

    剩下的是底子，怕不干净。

    我说将就，妻还等着吃她瓜子呢！

    你将就我不将就。

    这老太太，几角钱的买卖真做个怪！

    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冬天终于带着小雪花来了。我见老太太披着一件破旧的棉衣还在那儿卖瓜子，就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这个天就在家歇歇吧！

    她打了个唉声，没说话。我说你没有儿女吗？老太太沉默了一阵子说，我有劳保，不用他们养活。

    那……

    我欠儿子债呀！她见我未听明白，接着说，他娶媳妇我答应给买台彩电，还差2000块……

    我浑身一阵战栗。

    一股北风挟着雪粒刮过来，她不知说完未说完，便大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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