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宏

    民国年间，菰城有位名医，姓齐，名天天。齐天天祖上曾出过太医。据说齐天天祖上的太医，医术高超，有手到病除之神技，为此得过皇上赐予的金字御匾“神医”之殊荣。至齐天天这辈，虽未得过祖上太医那样的荣耀，而其医术也颇为精湛。菰城的达官贵人常上门看病，连京城的一些政界要员患病也找其诊治。

    齐天天为人清高，从不攀龙附凤。其癖好，品茗赏花。齐府内有十几亩地的花圃，圃中除了许多名贵的花卉药草，其余皆是成片成片的百合。据说齐天天种植成片百合是为了其夫人。齐夫人清丽秀媚，尤其一笑似百合花开，甚得齐天天宠爱。此外另有一说为齐家祖传秘方，秘方曾治愈过皇妃娘娘，秘方中有一味百合药。不管传说如何，齐府种百合是事实。每年入夏，齐府的百合花一开，幽香四溢，整个菰城的人皆闻之。

    日本人佐滕小野大佐为菰城占领军司令，其进驻菰城是民国三十五年春。佐滕小野上任时拜访过齐府，其因是齐天天的曾祖父曾东渡日本传医，讲道，而佐滕小野的曾祖父是位传教士，二人成为至交。据说齐天天曾祖父的墨迹还留于佐滕小野家中。不过齐天天拒绝了佐滕小野的拜访。

    一日，佐滕小野又登门拜访。是时正是百合花盛开的季节，但见齐府内有成片成片的白、黄、紫、红等各色的百合花，千姿百态，香味馥郁。佐滕小野见到齐天天，躬身下拜，说：“先生的，贵人，想见真不易，今有一事相求！”

    齐天天还礼，冷冷道：“恕在下无礼。在下从不与日本军人往来，请回吧！”

    佐滕小野笑笑，说：“先生，‘神医’的后代，医术大大的。我的太太病得不轻，请先生念在祖上至交的分上，去看看？”

    齐天天又要回绝，其夫人道：“既然佐滕先生的太太有病，你去看看吧。”

    齐天天想了想，道：“要我去看病可以，不过有两个条件。”

    佐滕小野说：“先生请讲！”

    齐天天道：“一、本人不治日本军人；二、此后你我不再往来。”

    佐滕小野说：“先生的条件，我接受！”

    齐天天遂跟佐滕小野至日军司令部。少时，齐天天便带着佐滕夫人回府。佐滕夫人于齐府住了三日。三日后，佐滕小野来接夫人，见夫人面色红润，病体康复，大喜，问夫人缘故。夫人说：“齐先生并未给我服药，而是每日要我在百合花丛中静坐。闲时，齐夫人陪我下棋聊天。我的病就好了。”

    佐滕小野叹道：“神医后代，名不虚传！”

    翌年，菰城流行瘟疫。据《菰城府志》记载：是年春全城瘟疫盛行。瘟疫即肺痨，凡得肺痨者，长期咳嗽，面黄肌瘦，直至肺叶穿孔溃烂，呕血而死。此场瘟疫中，死者无数。

    其时，城内的日本兵染者也不少，佐滕小野又至齐府请齐天天为其士兵治疗。

    齐天天道：“佐滕先生难道忘了我的条件？”

    佐滕小野说：“岂敢！不过此时是非常时期，不久我的士兵将赴前线作战，请先生治疗！”

    齐天天摇摇头，回绝道：“本人是不会洽的。”

    佐滕小野面露凶光，说：“先生真的不出手相救，我的将在城内大开杀戒。”

    齐天天道：“此是我个人之事，与城内百姓无关，佐滕先生为何要如此做？”

    佐滕小野说：“请先生三思！”

    片刻，齐天天道：“既然佐滕先生定要我出手，好吧。”

    佐滕小野又说：“在先生为我的士兵治疗期间，要委屈一下嫂夫人。嫂夫人去司令部住，由我的太太陪伴，请先生放心！”

    翌日，齐府住进了一群患有肺痨的日本兵。日本兵于齐府得到精心治疗，病情大为好转。其闾，佐滕小野上门致谢，且问齐天天说：“我的士兵还有多久能完全康复？”

    齐天天道：“十日左右。”

    佐滕小野说：“十日后我来接士兵归队，届时先生也能与嫂夫人团聚了。”

    十日后，晨，太阳未出来。齐府四周雾霭弥漫，弥漫之雾霭又似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氤。整个齐府一片寂静。佐滕小野刚至齐府大门口，见齐天天坐于大门槛上，其身后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日本兵。齐天天见到佐滕小野，凛然道：“佐滕先生，你的士兵全死了。”

    佐滕小野看到满地七窍流血的士兵，脸变了色，问：“你毒死了我的士兵？”

    齐天天颔首笑道：“作为医生，我很想治愈你的士兵，可我绝不允许你的士兵去屠杀我们中国人。佐滕先生，你明白吗？”

    佐滕小野号叫道：“你的不怕我杀你的女人？”

    齐天天又笑笑，道：“佐滕先生，别忘了，你面前的是‘神医’的后代。”齐天天说罢遂倒地而死，此前其已服了毒。

    此后，佐滕小野并未杀齐夫人。齐夫人回府见丈夫已死，便吞金倒于丈夫身旁。佐滕小野自己则剖腹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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