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跟梁漱溟学儒-上篇 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上篇:异峰突起,细数儒学大师

    司马迁说:“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己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孔子之所以被尊为“天下文官祖,历代帝王师”,就在于他开创了影响对后世影响最大的儒学。儒学破土而出之后,千年之中又为很多圣贤所培育,一直走到今天。

    第一章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 (1)

    海纳百川,有“仁”为大

    “仁是一种柔嫩笃厚之情,是一种很真挚敦厚充实的样子,是我们所固有的生命发出来的。”

    一部《论语》,质朴无华,几无修饰,因为是对孔老夫子日常之中言谈的随录,故其中的一言一行都是他真心的自然流露。孔子往往是不假思索,未经雕饰便脱口而出,真率而不做作。但通篇读下来,有时不免困惑,明明是同一个词,为何解释如此不同?如果要问《论语》在说什么,一言以蔽之,便是“仁”。但是对“仁”这个概念,孔子对学生给出的答案却千姿百态。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出门办事如同去接待贵宾,使唤百姓如同去进行重大的祭祀,都要本着认真严肃的态度。自己不愿意要的,不要强加于别人;做到在诸侯的朝廷上没人怨恨自己;在封地里也没人怨恨,这样的人称得上是“仁”)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这里,仁是指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恭敬认真,对人真诚。)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仁人说话是慎重的,因为做起来很难,所以要警惕言过其实。)

    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克制自己,让自己的行为符合礼的要求,这就是仁。)

    解释如此之多,那么仁究竟为何物?想从中找到确定的概念以应对考试的人必然会失望。毕竟《论语》不是一本呆板的教科书,孔子也不是喜欢让学生死背概念的老夫子,他所做的往往是四两拨千斤,在三言两语之中给你一些暗示让你自己去领悟,这是一种类似于苏格拉底式的通过思辨来交流的授课。在和孔子的对话中便能发觉仁的内涵非常之广阔,因为他已经把各种美德都纳入了这个范畴里。行为处事恭敬有礼、与人为善、忠实厚道、孝敬父母等等都是仁。仁是一切美德之源,换言之,人身上所体现的每一种美德都是仁的化身。

    仁其实并不复杂,它就是人之本心,是一种柔嫩而敏感的情感,比如见到花开会欣喜,听闻流水会动心,灵思一动,便是仁。梁漱溟先生说,仁是一种柔嫩笃厚之情,是一种很真挚敦厚充实的样子,是我们所固有的生命发出来的。这种天真纯然是不自觉地从我们身上自然地流露出来的,而我们又不自觉地跟着它的指引去做,唯有这样才能心安。这样的人知道如何在生活中以仁爱之心去待人接物,孔子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一次,一位名叫冕的大乐师来看孔子。古代的乐师,多半双目失明,所以孔子亲自出来接他。孔子小心地扶着他,快要上台阶时,告诉他这里是台阶了。到了席位时,孔子又说这里是席位了,请坐吧。等大家坐下来,孔子就对他说某先生在你左边,某先生在你对面,把同席的人一一详细地告诉他。

    等师冕走了,学生子张就问,老师,你待他的规矩这样多,处处都要讲一声,待乐师之道,就要这样吗?孔子说,当然要这样,我们不但是对他的官位要如此;对这样眼睛看不见的人,在我们做人做事的态度上,都应该这样接待他。

    仁者都是听从内心的指引去处事,不需要旁人提出要求,就如同见下雨了便要撑伞一样自然。孔子能够推己及人,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正是源于他的仁爱之心,懂得急人之需。在他看来,有仁心之人都应如此,自然地也就痛恨那些不仁之举。

    宰我说要为父母守孝三年,太久了。孔子说:“你在这段时间里如果锦衣玉食,能安心吗?”宰我说:“能”。“既然心安你就去做吧。君子在丧期里,看到美食没有胃口,听到音乐也不快乐,住在豪宅里心里也不安心,因此不会这么做。现在你能做到安心就做去吧。”宰我离开后,孔子说:“他真是没有仁爱之心啊,出生后三年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三年的丧期是天下通行的。他也应该守孝三年来回报父母之爱呀。”

    孔子认为君子不可能在父母丧期之内心安心地享受舒适的生活,这才是人之常情,仁之表现。而宰我不仁就是因为他的感情很冷硬,没有尽为人之子的礼仪却还能安之若素,这是孔子所看不惯的。因为守孝是一种对父母敬爱的表现,如果连对父母这点心意都没有,怎么还能算得上是“仁”呢?

    孝悌是最基本的仁,因为人人亲其亲,才能对旁人也怀有爱,才能心怀善意去对待身边的万事万物,在点滴之间折射出仁的光辉。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不用细网捕鱼,不去射杀还巢的鸟,扶目盲者上台阶,这不过是琐屑微小之事,然而泰山不让寸土方能成其大,事无巨细都能本着仁爱之心去做,此方能谓之大仁。

    弦外听儒音:

    有教无类:孔子以前,“学在官府”,只有贵族子弟有权受教育.因而也只有贵族子弟才有当官的资格。孔子则认为人人都可以接受教育,没有贫穷、地域等的区分,因此创办私学,成为我国最伟大的教育家。

    《诗经》: 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收集了从西周初期至春秋中叶大约500年间的诗歌305篇。先秦称为《诗》,或取其整数称《诗三百》。西汉时被尊为儒家经典,始称《诗经》。据考证,孔子曾经为《诗经》正过乐。

    君子不器,左右逢源

    “生命是体的根本,仁是真正生命,是活气。”

    《论语》中总是提到两种对立的人,一是君子,一是小人。孔子说:“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质是人们天生便有的东西,是梁漱溟先生所说的生命之理,即“仁”;而文则是后天的修养,需要“每日三省吾身”,方能用恰当的言行将“仁”表现出来,合乎中庸之道;稍有偏差,即是“违仁”。可见要达到文质彬彬境界之困难,孔子也承认说自己在七十岁时方能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要达到这一境界,孔子特别强调了一点:君子不器。

    什么叫做器?朱子将之解释为:“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就是说用途一定而不能通用的东西称为器。器最基本的特点就是僵化,这与“仁”也是相对立的。梁漱溟先生说,仁是真正生命,是活气,它的气息是一种朝气,是新鲜的。而器却是“暮气颓唐,是腐旧的”。不器就要求人们将生命的流动灌注于生活,让生活富有生机。

    器皿往往容量一定、极易填满,而且已经定型、难以改变,并且不能改做他用。与之相对,君子则应当做到“不器”: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而不是像器具那样过满则溢;要学会灵活处事,毕竟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锁,自己不可能用同一把钥匙去打开所有的锁;真正的君子还应该是通才,精而不专,不限于一两种技艺,别像程咬金的三板斧那样,舞弄几下就没了。多少英雄叹自己无用武之地,君子则应该博众家之长,把自己历练成于国于家的有用之材,而不是把自己局限于一个狭窄的小空间里。

    “不器”的第一重义是胸怀。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一种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站在更高的层次上来看待世事的情怀,一种极目楚天舒的境界。

    谢原生活在唐朝,他精通词赋,善作歌词,所作的歌词在民间流传甚广。

    有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谢原到张穆王家做客,张穆王亲自盛宴款待他。饮酒畅谈之余,张穆王让自己的小妾谈氏在帘子后面弹唱助兴,动听的歌声徐徐传来,谢原仔细一听,歌词是如此熟悉,谈氏唱的正是自己所作的一首竹枝词。张穆王见谢原听得十分出神,干脆叫谈氏出来拜见。谈氏长得貌美非凡,袅娜娉婷,她把谢原所作的歌词都唱了一遍。

    谢原十分高兴,犹遇知音,对谈氏产生了爱慕之情。他站起来说:“承蒙夫人的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只不过夫人所唱的是在下的粗浅之作。我应该重作几首好词,以备府上之需。”次日,谢原即奉上新词八首,谈氏把它们一一谱曲弹唱,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这样一来,谢原和谈氏日久生情,终于有一天,谢原忍不住向谈氏表白了。谈氏虽然心里欢喜,但自知是张穆王的小妾,身不由己。

    于是,谢原亲自去拜见张穆王,请求张穆王成全。

    在去见张穆王之前,谢原已有心理准备去承受他的怒气。但张穆王听说后却哈哈大笑起来,说:“其实我早有此意。虽然我也喜欢她,但你们两个是天生的一对。一个作词,一个谱曲,一个吹拉,一个弹唱,你说,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吗?我怎能不成人之美呢?”

    谢原没有想到张穆王如此大度。为报答张穆王,谢原把此事做成词,谈氏把它谱成曲,四处传唱。张穆王成人之美的美名马上传播开来,很多有识之士都来投靠他。

    君子的雍容大观在张穆王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孔子若知此事,当说:君子成人之美,此张穆王之谓也。把美好的事情作为一种精神上的追求,能够在此得到乐趣,而不去计较自己的得失,这才是君子之风。而在待人接物上,君子更懂得变化之道,能够随即应变,随物赋形。孔子并不是迂腐的老夫子,他眼中的君子不是呆板僵化的,而是懂得智慧的价值之人。

    徐文远是隋朝的国子博士。隋朝末年,洛阳一带发生了饥荒,徐文远只好外出打柴维持生计,凑巧碰上李密,于是被李密请进了自己的军队。李密曾是徐文远的学生,他请徐文远坐在上座,自己则率领手下兵士向他参拜行礼,请求他为自己效力。

    徐文远对李密说:“如果将军你决心效仿伊尹、霍光,在危险之际辅佐皇室,那我虽然年迈,仍然希望能为你尽心尽力。但如果你要学王莽、董卓,在皇室遭遇危难的时刻,趁机篡位夺权,那我这个年迈体衰之人就不能帮你什么了。”

    李密答谢说:“我敬听您的教诲。”

    后来,李密战败,徐文远归属了王世充。王世充也曾是徐文远的学生,他见到徐文远十分高兴,赐给他锦衣玉食。徐文远每次见到王世充,总要十分谦恭地对他行礼。有人问他:“听说您对李密十分倨傲,但却对王世充恭敬万分,这是为什么呢?”

    徐文远回答说:“李密是个谦谦君子,所以像郦生对待刘邦那样用狂傲的方式对待他,他也能够接受;王世充却是个阴险小人,即使是老朋友也可能会被他陷害杀死,所以我必须小心谨慎地与他相处。我针对不同的人而采取相应的对策,难道不应该如此吗?”

    等到王世充也归顺唐朝后,徐文远又被任命为国子博士,很受唐太宗李世民的重用。

    许文远在和三个人相处中都能保全自己,就在于他洞察世事,懂得用不同的钥匙去开不同的锁。此“君子不器”之第二义。

    第一章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 (2)

    第三重义就是要求君子成为“通才”。这个词很容易让人想到曹丕在《典论·论文》里对建安七子的点评: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七子文体上各有所长,但都不是通才,曹丕自己也并没有找到这样的人,而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几个身兼数艺的人呢?可见孔子对君子的要求何等之高!

    孔子的学问本就源于生活,其归宿也在于生活,梁漱溟先生称儒学为实践之学也是此意。《论语》中所体现的不仅有孔子对人生的态度,还能从中领悟到生活的艺术,而他所说的君子就是这样一个能在生活中游刃有余之人的理想人物。只有像君子一样做到不器,方能触水逢春,左右逢源。

    弦外听儒音:

    《典论·论文》:《典论》是曹丕的一部学术著作,全书已佚,《论文》是其中唯一完整保存下来的一篇,是中国第一篇文学批评的专门论文,提高了文学的地位。

    建安七子:建安年间,对七位文学家的合称,包括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七子”之称,始于《典论·论文》

    乐以忘忧,陶醉生活中

    “孔子是靠趣味去生活的。”

    孔子是一位温厚的长者,又被追封为圣人,世人对他的定位总是忧国忧民而一脸严肃的神态,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活,修身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没有自己的生活情趣。他曾说:道之不行,吾将乘桴于海。如果一日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日子,反倒是不快活的无奈之举。这样的生活不是太过沉重了吗?难免令人敬而远之。

    他们的生活真的如此枯燥乏味而不快活吗?梁漱溟先生却给了我们对孔子生活的另一种解释。在他看来,孔子是靠趣味去生活的:个性特别的人,里面充足的人,他的直觉很强,都是靠趣味生活,结果都是非功利派(孔子)……所以不应看非功利派(孔子)是一个很严的样子,其实他是顶富于趣味的。

    孔夫子竟和趣味挂上了钩,多少有些令人意外,梁漱溟先生却毫不迟疑地推出了这一结论。他说:天下最危险的事,就是怕人没有生趣……人好的行为,通统是从和乐的心理出来……他心里是和乐的,这种和乐就是生趣。孔子不正是在做着“好的行为”吗?从快乐中得到生趣,这就是孔子的原本的生活真相。当初儒家最吸引梁先生之处也就在于《论语》满纸皆乐。生活本身就是乐的,而孔子又是一个严肃地对待生活的人,这样的人怎会让自己的生活乏味呢?

    孔子还曾说过: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不管是智者或是仁者,他们都能从山水之中敏锐地捕获和自己最相契合的气质,天地之间,花鸟鱼兽,自来亲人,这种生活不正是极富于诗情画意的吗?

    当然除了乐,孔子也承认生活中有“忧”,即不那么快乐的事情的存在,“君子忧道不忧贫”。孔子说忧,但是不说苦。苦是一种太强烈太刺激的味道,可见在他看来生活虽有不顺心,但肯定是美好的,不至于让人痛苦。而且他还为我们排遣忧找到了一条轻松的出路:乐以忘忧。看似同语反复,不忧即是乐,其实自有道理在其中:如果心里时时充满着柔和和乐的感觉,哪里还有空间留给忧呢?

    无论是忧还是乐,都是对生活的态度,是从心里生发出来的,与环境无关。即便是清贫的生活,依然是富有趣味的。刘禹锡在《陋室铭》中写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自己的气质能令苔痕上阶绿的陋室生香,自己乐在其中,又何陋之有?孔子最欣赏的学生颜回正是这样,“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这种生活的趣味正如陶渊明所言,此中有真义,欲辨已忘言。妙不可言,不可言传。

    生活的乐趣虽然只能由自己去体会,但无疑人人都心向往之,孔子也不例外。他不是苦行僧,借现在的受难去换取日后的光辉,而是在人生的长途跋涉中收获着点滴的快乐,乐以忘忧,这才是智者。在他眼里,生活的每个细节都隐含着不尽的趣味,值得细细咀嚼。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

    他的生活何等精致:饭食越精细越好,鱼肉越细美越好。饭食放久了会变为,鱼肉也会腐烂,这就都不吃。颜色不好看的不吃,气味臭的不吃。烹饪的火候不对不吃。不到吃饭的时间不吃。切肉的刀工不合度不吃。酱配得不对不吃。肉虽然多,但不能让吃肉的分量超过粮食的分量。只有酒没有规定用量,以不喝醉为限。买来的酒和干肉不吃,不去掉姜的食物少吃。这般琐屑且细致的要求,足以令今日以享受生活标榜自己的小资们也望尘莫及,谁能说他不会享受生活呢?

    这样的孔夫子,不只是风尘满面地奔波于各国之间,也不仅仅是正襟危坐于学堂上对学生耳提面命。他会对着一堆美食喋喋不休,也会在冬日风雪中看万树凋零而松柏独全。这样的孔夫子,虽然身后没有道德高地做背景,但岂不是可爱得很?

    弦外听儒音

    四书五经: 四书和五经的合称,是中国儒家经典的书籍。四书指的是《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而五经指的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简称为“诗、书、礼、易、春秋”,在之前,还有一本《乐经》,合称“诗、书、礼、乐、易、春秋”,这六本书也被称做“六经”,其中的《乐经》因秦朝焚书坑儒而亡佚,就只剩下了五经。

    心中自有青山在,世事纷扰如蛛丝

    “原来心是自然的,现在变成了勉强的,到后来这种勉强的反成为自然的了。因为我们的心原来没有杂念才自然,有杂念就是勉强。”

    司马迁说,人穷则反本。在生活停滞不前走投无路之时,人就会转而去追寻宇宙的起源、人生的意义等玄而又玄的问题。这种困惑往往源于自己生活中的混乱,梁漱溟先生称之为生命的滞塞。生命如水流动,一旦滞塞便会浑浊,让你看不清生命的真谛。生活之乱,也正是因为心被他物所遮掩了,人变得会惶惑不安,不知何去何从。

    梁漱溟先生曾说:“我们生活之乱是由于心跟着念跑。原来心是自然的,现在变成了勉强的,到后来这种勉强的反成为自然的了。因为我们的心原来没有杂念才自然,有杂念就是勉强。现在有杂念反成了自然,而没杂念竟成了勉强,仿佛要想法去恢复安和泰然反成了难能之事。”当自己的心外面的东西所牵绊时,各种力量牵着你往不同的方向走,言行举止就会显出勉强,进退维谷。要摆脱这种状况,当然是要排除杂音,专心地去听从心的指引。但是如何才能顺心率性而行,不让杂念扰乱自己的生活呢?千年前的孔子就给出了答案: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一个有志之士,在面对外界的诱惑纷扰时,不管外面桃飘与柳飞,只咬定自己心中的青山,如此才不至于随波逐流、摇摆不定,把生活搅成一团乱麻。王安石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自己的心志若能像北斗星常悬于空,又何愁会迷失方向呢?

    但并非每个人都能称得上是有志的匹夫。司马迁笔下的李斯就是一次次在犹豫中被拖入了泥淖,深陷难出。他在权利的面前,一次次做了妥协。本该忠于秦始皇的遗嘱,却为赵高收买;原该急流勇退保全自己,却在死前才叹息:吾欲与若复牵黄犬出于上蔡东门逐狡兔,其可得乎?

    而孔子则用他颠沛流离的后半生证明了自己的匹夫之志。他在周游列国时年时已高,几次到了穷途末路,但他只是坚持奔走、奔走,如同那位追赶太阳的夸父。

    鲁定公13年,齐国送80名美女到鲁国,季桓氏接受了女乐,君臣迷恋歌舞,多日不理朝政,孔子非常失望。不久鲁国举行郊祭,祭祀后按惯例送祭肉给大夫们时并没有送给孔子,这表明季氏不想再任用他了,孔子在不得离开鲁国,开始了周游列国的旅程。这一年,孔子55岁。

    孔子带弟子先到了卫国,卫灵公开始很尊重孔子,按照鲁国的俸禄标准发给孔子俸粟6 万,但并没给他什么官职,也没让他参与政事。孔子在卫国住了约10个月,因有人在卫灵公面前进谗言,卫灵公对孔子起了疑心,派人公开监视孔子的行动,于是孔子离开卫国,打算去陈国。路过匡城时,因误会被人围困了5日。逃离匡城,到了蒲地,又碰上卫国贵族公叔氏发动叛乱,再次被围。逃脱后,孔子又返回了卫国,卫灵公听说孔子师徒从蒲地返回,非常高兴,亲自出城迎接。此后孔子几次离开卫国,又几次回到卫国,这一方面是由于卫灵公对孔子时好时坏,另一方面是孔子离开卫国后,没有去处,只好又返回。

    鲁哀公2年(孔子59岁),孔子离开卫国经曹、宋、郑至陈国,在陈国住了三年,吴攻陈,兵荒马乱,孔子便带弟子离开,楚国人听说孔子到了陈、蔡交界处,派人去迎接孔子。陈国、蔡国的大夫们知道孔子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意见,怕孔子到了楚国被重用,对他们不利,于是派服劳役的人将孔子师徒围困在半道,前不靠村,后不靠店,所带粮食吃完,绝粮7日,最后还是子贡找到楚国人,楚派兵迎孔子,孔子师徒才免于一死。孔子64岁时又回到卫国,68岁时在其弟子冉求的努力下,被迎回鲁国,但仍是被敬而不用。

    梁漱溟先生说:“‘匹夫’就是独自一个,无权无势。他的最后一着只是坚信自己的‘志’。什么都可以夺掉他,但这个‘志’没法夺掉,就是把他个人消灭掉,也无法夺掉!”这也是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那句脍炙人口的名言的寓意:一个人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你可以消灭他,但就是打不败他。

    虽然孔子自谦是一介匹夫,但他所说的匹夫却自有一股傲然之气,风雨不侵、令人敬畏。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孔夫子之谓也。匹夫之志,纯粹而干净,这也就是孔子一生守护的信仰。在当时混乱的局势中不乏朝三暮四的政客,蝇营狗苟,见风使舵,一个不小心来不及转向就葬身波涛之中。孔子不然,虽然周室衰微,礼乐崩坏,他匡复周礼的主张难以实行,实际上也少有君主真心推行,但只要那是他心中向往到达的青山,便穷尽一生之力以求之,一如汤显祖笔下的杜丽娘,“月可沉,天可瘦,泉台可暝,獠牙判官可狎而处,而“柳”“梅”二字一灵咬住,必不肯使劫灰烧失”。对孔子而言,只要咬住了自己心中的志气,其余的风雨或诱惑都不过是杂音,于是将它们都似蛛丝那般轻轻拂去,只留得心中一片清明。

    弦外听儒音

    爵位制度:周代分贵族为公、侯、伯、子、男五等爵,封地均称国,在封国内行使统治权。各诸侯国内,置卿、大夫、士等爵位,楚国等置执圭、执帛等爵。卿、大夫有封邑,对封邑也可以行使统治权、唯受命于诸侯。

    周公:姓姬名旦,相传他制礼作乐,建立典章制度。其言论见于《尚书》诸篇,被尊为儒学奠基人,孔子最崇敬的古代圣人,《论语》中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汤显祖:明代戏曲作家,代表作《牡丹亭》,他的老师罗汝芳是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以发人“良知”和济人急难闻名于世。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