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5日早晨,张云卿部500余人率先来到县城,占据了水西门;随后各乡的义勇队也相继到达。但直到天黑,关月云、易豪仍然没有动静。
张云卿立刻意识到,他原来的估计应验了——关月云、易豪不愿意进城。他让邓英杰派人分头去催问,中午时分,信使回来说,易豪提出关月云何时进城,他立马就出发,而关月云却以解放军未到为由有意拖延。
黄万得知后很是着急,对张云卿说:“我看,最关键的人物是关月云,剑横兄,你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她!”
“关月云一旦作出什么决定,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我这里有个小小的筹码,看能否让他们改变主意。”张云卿说着就要张钻子跟他去一趟花园镇。
傍晚时分,张云卿来到花园镇上在一个小茶馆要了间包房,然后令张钻子约杨相晚过来。
一壶茶才喝了一小半,杨相晚就过来了。张云卿一边往杯子里斟茶,一边说:“杨先生,请坐!”
杨相晚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说:“顺路,我说你还有完没完?”
张云卿把茶递到杨相晚嘴边说:“我的话还没说呢,你先喝杯茶,消消气。”
杨相晚接过茶一饮而尽,把茶杯重重地顿在茶桌上:“你不用开口,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老婆不愿意陪黄万、邓英杰送死,你难道不是为这个事来的吗?”
张云卿“嘿嘿”干笑几声:“怎能说是送死呢?大家拧成一股绳,把解放军挡在城外,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呀!”
杨相晚冷笑道:“有好处你消受去吧,反正我们从来就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嗬,听你的口气,不愿意进城好像不是关月云一个人的主意?”
杨相晚说:“她的主意、我的主意都是一码事,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我听出来了,你俩好恩爱,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
“还行吧,我早就说了,有了月云,这辈子我没有白活,更让我欣慰的是,她对我也越来越有感觉了。”
“是吗?那就祝贺了。只是有个问题我想问一句——如果月云知道你外面不仅有女人,还养了私生子,她还会对你有感觉吗?”
杨相晚冷笑说:“顺路,我知道你会来这一招,但今天我要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再上当!”
张云卿缓和下来说:“你我是兄弟,不要这样说好不好?只要你答应了这一次,我拿人格担保,下次绝对不会再找你!”
杨相晚还是不为所动:“如果我没记错,这话你不止说一遍了!为了不再听你说第三遍、第四遍,我现在慎重地告诉你——顺路,收起这一套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张云卿脸上的肌肉搐动着:“你别逼我——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告诉关月云!”
“我知道你迟早要这样的,是祸躲不脱,你去说好了!”杨相晚说着起身离去。
张云卿没料到杨相晚会这样强硬,愣呆呆仿佛木桩一般。守在门口的张钻子走进来说:“满老爷,他这回不听话了,怎么办?”
张云卿想了想,然后目射阴光说:“他敢这样,必是有恃无恐,看来还得抓住实质性的东西,方可教他听话!”
张钻子不解:“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张云卿道:“别问,到时会让你知道——走,我们进城去!”
两人回到武陵春,已是午夜时分。张钻子见到还有不少妓女的房门口挂着“无客”的牌子,就对张云卿说:“满老爷,今晚没有事了吧?”
“有点事情和你说说。”张云卿把张钻子叫到一边,“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那位杨月婷有下落没有?”
张钻子搔着头,半晌才说:“我以为你不再追究这个事,所以……”
张云卿点头:“没关系,我以前是不想追究,现在情况有变,今晚你就不要睡女人了,明天一早去刘义轩家里,把这个事打听清楚。”
张钻子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答应了。张云卿看着他进了一间客房,才敲开朱红萍的房门。
是夜无话。张云卿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这时正好朱红萍从外面进来:“剑横,你醒来了?昨晚你睡得好香。”
“是啊,干我们这一行的,难得睡几个好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到了上午——哦,钻子在外面等你好一阵了。”
“快叫他进来!”张云卿急忙从床上起来,衣服尚未穿好,张钻子已经到了床前。
“满老爷,过去刘义轩在我们面前根本就没有说真话。”
张云卿一听,顿时两眼溜圆:“他们如何没说真话?”
“我们一直把杨月婷当成是杨相晚的私生子,刘义轩夫妻也是这样承认,可实际上并不是。”
“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张钻子说:“杨月婷实际上是关月云的亲妹妹!”
张云卿大吃一惊:“为什么要让她姓杨呢?”
“我也觉得难以理解,刘义轩的佣人告诉我,关月云是个志向高远的女人,后来不幸做了女土匪,她就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妹妹身上。反正这里头的过程很复杂,总之一句话,就是关月云把这个妹妹看得很重,为了妹妹的幸福,她不光让关月婷改姓,还送她到远地方读书。”
张云卿眼睛一亮:“杨月婷现在哪里?”
张钻子说:“刘家的佣人说,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联系了,只知道她离开刘家后,先是在湖南第一师范读书,后来又去了湖南大学,用的名字也叫杨月婷。”
张云卿点头:“钻子,辛苦你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张钻子走后,张云卿大步出门,朱红萍过来说:“剑横去哪?你还没有吃早饭呢!”
“不吃饭了,我去干爹家里有事。”
张云卿来到刘异家,刘异见了他就问:“情况如何?”
“唉,老办法行不通!”张云卿垂头丧气,“杨相晚不听摆布,不过我有个新办法可以制服关月云,让她老老实实把队伍拉到城里来!”
“什么新办法?”刘异几乎不相信。
“麻烦干爹把黄万叫来,他来了再说。”
“他刚才还在这里等你呢,现在可能到家了,我这就叫他过来。”刘异说着就给黄万打电话。
不一会黄万来了,一进来问张云卿:“关月云会进城吗?”
张云卿摇头:“她哪会那么容易就答应。”
黄万愁眉苦脸地说:“这不是个小事啊,因为她直接影响了易豪,如果这两股武装都不参加,会影响到全局。”
张云卿说:“这种厉害关系我清楚,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关月云拉进来。我刚刚了解到一个意外的情况,关月云有一位小妹妹,如果能找到她,问题就解决了。”
“就是找到了,她要不干,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能找到就好办。我们咬定她通共,关月云没有不就范的理由。”
黄万想了想,点头说:“这倒是个好主意,问题是能找到她妹妹吗?”
“这个事还得要黄万兄费心,她妹叫杨月婷,先前在湖大读书,如果由军统或中统出面在长沙寻找,应该不是难事。”
黄万松了口气说:“这倒不是个难事,长沙虽然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但我们的军统组织还有不少人。”
“那太好了!要他们马上抓紧办,解放军就要打过来了,晚了就会失去意义。”
黄万起身说:“好吧,我这就给发他们发急电。”
黄万走后,张云卿也要告辞,临走又对刘异说:“干爹,这几天我都在武陵春,等有了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1949年10月6日下午,金丝猴匆匆来到武陵春向张云卿报告:“黄万那边有消息了,他在你干爹家里,要你马上过去。”
张云卿二话没说,就跟着金丝猴来到刘家,果见黄万在客厅里与刘异说话。黄万一见他就说:“人查到了,比我们估计的还要顺利,她叫杨月婷,先在第一师范读书,后到湖南大学。此人在读书其间是学生会的头头,长沙多起反政府的游行活动都与她有关。”
张云卿说:“听说凡搞游行的学生多与共产党有关,这下我们就不愁没有抓她的理由了!”
黄万点头说:“她不光与共产党有关,其实就是共产党,军统组织已经关注她多年。”
张云卿一阵窃喜:“她现在何处?”
黄万说:“她在去年就离开了长沙,很有可能回了武冈。”
“是吗?”张云卿与刘异对视,“为何我们一直浑然不知呢?”
黄万说:“军统方面还提醒我们,这位杨月婷因受到注意,在长沙时就有乔装成男孩子的习惯。”
“有她的照片吗?”
黄万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报纸,指着《国民日报》上一组学生游行的图片说:“你看——就是最前面的那位。”
张云卿一看心里就有了底,把报纸递给刘异说:“干爹,你也认一认。”
刘异架起老花眼镜看了一会说:“这个人我见过!”
“干爹在哪里见过她?”刘异搔着首,半天没想出来,张云卿提醒说:“是不是在迎春客栈?”
“对对对,是在迎春客栈见到过她!”
张云卿收起报纸对黄万说:“这东西暂时我拿着,黄万兄尽管放心,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找到她!”
张云卿回到武陵春,张钻子跟着进入到他的房里:“黄万叫你去,是不是杨月婷有下落了?”
张云卿点头,指着报纸上的一个女孩子说:“这个人——你好好认一认。”
张钻子看了半响说:“有点像迎春客栈的那个人,怎么在这里又变成女的?”
张云卿说:“她就是杨月婷——邓联佳的同伙!邓联佳去溆浦时没有带上她,如果我的估计没错,她应该就在城里!你好好想想,她很有可能藏在哪里?”
张钻子摇头说:“我只在迎春客栈见过,再也没有碰到了。”
张云卿想了想说:“把你嫂子喊来。”
一会儿朱红萍来到房里,张云卿向她说明了情况,她拿了报纸一看:“这人我见过,有次我去南门口吃米粉时碰上她,当时我就说,这人如果是女的一定很抢手,没想到还真是个女的!”
张云卿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她一定是住在南门口一带,只是南门口那么宽、加之她又深居简出,在短时间内又如何寻到她?”
朱红萍说:“这个不难,我们班里的采办经常在南门口买东买西,他肯定也遇到过她!”
朱红萍立即把采办叫来,那采办一看就说:“我认得她!她住在南门口的大郎巷,平时很少出门!”
“她住大郎巷多少号?”
采办说:“不知道,不过大郎巷总共就那么几户人家,不难找。”
张云卿当即与张钻子扮成货郎,正要出门,钟雪华找他来了。
“钻子,我这里还有事,让采办陪你去——注意别打草惊蛇。”张钻子和采办走后,张云卿就把门掩上对钟雪华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快?再晚一点,大家就别想活了!”
张云卿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解放军已经打过来了,最快明天下午,最迟在后天,就要抵达武冈了!”
张云卿大惊失色:“好快的行动,情报准确吗?”
“绝对准确!这消息是从谌祖镜的佣人那里听到的,有一个师的兵力,番号叫天津支队,师长罗华生,政委邱子明。”
张云卿镇定后又问:“谌祖镜的情况如何?”
钟雪华一听张云卿问到谌祖镜,长叹一声说:“他当初要是听你的劝阻留下来就好了……”
“他……莫非被共产党……”
钟雪华点头:“他从我们这里一回家,溆浦就解放了,因他在大革命时期杀了不少红军,四野有不少高官都记得他,从长沙打电话到溆浦,强烈要求镇压。”
“向桂元呢?”
“他看到谌祖镜被杀,吓得带了一帮人上山了。我在龙潭打听了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
张云卿嘘唏不已,随后说:“所以我们不要学他们,对共产党不能抱任何幻想,唯有干到底才有出路!下去吧,好好休息,等着要打大仗了。”
钟雪华下去后,张云卿立即来到刘异家里给黄万打电话,汇报钟雪华刚刚得到的情报。天津纵队的即将到来,黄万有点始料不及,在电话里连说“没想到会有这么快”,同时表示会急电白长官马上派援兵过来。
张云卿因放心不下杨月婷的事,打完电话立即回到武陵春,正好张钻子也从南门口回来了。他忐忑不安地问道:“怎么样,人还在城里吗?”
张钻子点头:“还在,住大郎巷十三号。”
张云卿仍不放心:“她没有看到你吧?”
“没有,采办与那里的人很熟,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了。”
张云卿说:“我先走上步,你马上通知我干爹派人过来!”
张云卿来到大郎巷与采办见了面。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在采办的指点下,张云卿看到十三号屋里亮着灯,灯光下有人影在动,这才放下心来。
约十多分钟过去,张钻子领着刘异的十几个手下来到,随即将十三号的前后门堵住。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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