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这点残存的自信也马上就要被扫荡干净了,因为扎木和的一百轻骑兵正在前面等他们,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人家吃肉我喝汤,不能在主战场上痛杀敌军,只能捡点破烂,收拾二百多残兵的差事让扎木和很不开心,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二百残兵也是肉啊。
远远看见一队盔歪甲斜的清军仓皇地跑过来,扎木和用马鞭指着残兵对手下一百轻骑说道:“草原上的雄鹰们,对面来了一群中箭的豺狼,怎么办?”
“射死他们!”轻骑兵们粗野的喊叫起来。
“好!射死他们,让这些自以为骑射第一的家伙们见识一下成吉思汗后代的厉害,看看到底谁是真正的骑射第一。”扎木和看着越跑越近的清军,沉着的下令:“等等,再等等,好。放箭!”
额比龙带领的三百溃兵被刘子光他们一阵乱箭攒射,又有三四十骑落马,现在只有二百多人了,正在狂奔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彪人马挡住去路。
穷寇莫追和狗急跳墙是一个道理,都是告诫人们不要招惹正在仓皇逃命的敌人,现在的这二百多正白旗残兵就是标准的穷寇急狗,看到前面只有一百骑兵拦截,他们不但不绕道逃窜,反而一边抽出弓箭,一边猛夹马腹,加速冲过来,准备干掉这一百拦路虎。
随着扎木和的一声“放箭”的命令,一阵弓弦绷响,一百支箭早早的射了出来,如同一百支扑向兔子的猎鹰朝着清军残兵飞去,这个时候两军的距离超出一箭之地,清军们的弓箭还搭在弓弦上呢,可是随着他们的快速突击,等于迎着箭雨冲过来,十几人转瞬落马,剩下的人咬紧牙关继续猛冲,到了适当的距离一起举弓还击。
但是对面的骑兵转身就跑,边跑边回身放箭,清军射出去的箭只能遗憾地落在他们马屁股后面,或者被盾牌挡住,而他们射过来的箭却能准确地扎进清军的胸膛。
额比龙有一种有劲使不上的感觉,这是蒙古人的典型战术啊,他忽然醒悟过来,猛勒住缰绳大喊一声:“停下!”
训练有素的旗兵们也跟着勒住缰绳,气喘吁吁的等着都统大人的将令。
扎木和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盯住前面一箭之处的敌人,那些人看到清军停住马蹄也跟着停下了,整队面朝着这边挑衅地望着。
双方都不说话,但是都同时迅速组成了适合对冲的箭头队形,既然战术已经被对方发现,那就来一次面对面的骑兵格斗吧,蒙古健儿不光箭术好,刀法也是一流的,扎木和的战马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兄弟们呈雁翎状在左右排开。战马们打着响鼻,兴奋的撂着蹶子,仿佛很期待将要到来的战斗。
这是一片绿草丛生的漫坡,不知名的野花在路人踩踏出的小路旁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青草的气息,不少中了箭的清兵也顾不得处理伤口,咬着牙抽出马刀,盯着前方那些箭术精良的神秘敌人,这一仗打得太窝囊了,先是陷入对方的箭阵损失了大批兄弟,现在又被这些骑兵羞辱,就算逃回去也没脸见人了,一定要杀光这些骑兵来雪耻!
双方停了一会来积聚马力,然后不约而同地催动战马,呐喊着朝对方冲过去,战马越跑越快,骑士们手中的兵器也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辉,终于两股骑兵对撞到了一起,在错马而过的一瞬间,骑士们手中的马刀、连枷、钉头锤、狼牙棒都狠狠招呼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身上,双方都有人落马,骑士们经过一个回合的交锋,拨马回头,再进行第二次的冲锋,这一次双方才真正缠斗到了一起,清兵们绝望的发现,他们落后的不仅仅是箭术和马术,就连近身格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敌人里既有粗壮、罗圈腿的标准蒙古人面孔,还有灰眼睛高鼻子的突厥人,这些游牧民族甚至比他们八旗兵还要骁勇善战。
额比龙不但是正白旗的一名都统,还是享有巴图鲁称号的勇士,他手中紧握的错银铁装牛尾大刀是睿亲王多尔衮亲自授予的兵器,刀体沉重、锋利无比,曾经有无数明朝的将士和百姓死在这柄刀下,现在即将死在这柄刀下的是冲在蒙古骑兵最前头的那个汉子,那汉子矮壮如磨盘,凶狠的小眼睛散发着杀气,两条蒙古小辫随风拉成了直线,手里的钉头锤高高举起,布满尖刺的锤头足有人头那么大。
好一条猛汉,额比龙暗自赞叹,不过死在我手里的蒙古好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想当年对付蒙古林丹汗的部队时,那些手拿劣质铁刀,用骨制箭簇的蒙古兵也和眼前这些人一般无二的狂热凶猛,还不是一样被我八旗勇士打的尸横遍野。
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些念头,双方的马头已经接近了,额比龙狠狠地把牛尾刀劈向那个蒙古壮汉的头颅,动作迅猛,力道十足,就是一尊石像也能砍开了,那壮汉反应迅速,左手一翻,铁盾正迎着牛尾刀挡过来,一声巨响,额比龙的虎口震的发麻,钢刀差点脱手,他一击不中,翻转手腕刚想再砍一刀,那汉子的钉头锤已经砸了过来,正中额比龙的右肩,护肩上的铜钉都被砸瘪了,衣甲里面的铁叶片也支离破碎,剧痛传来,钢刀飞出,额比龙扭头一看,肩膀已经被砸塌了,钉头锤既是钝器又是利器,巨大的锤头砸碎了鄂毕龙的肩胛骨,尖锐的钢钉穿过甲叶扎出了几个深深的血洞。
额比龙硬是没哼出声来,左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四棱铁锏来,这是他的第二武器,那蒙古汉子拨马过来继续挥锤,钉头锤和铁锏碰在一起,火星四溅,到底是左手力量不足,额比龙虎口都裂开了,兵器再次脱手而出,他心中大骇,身子一低,猛夹马腹,企图夺路而逃。蒙古壮汉的马更快一步,钉头锤重重砸在额比龙的后心上,一股鲜血喷出,额比龙眼前一黑,软绵绵的趴倒在马身上了。
清军残兵被蒙古轻骑兵们如风卷残云般扫荡得干干净净,两三回合下来,马上就没有活着的清兵了。轻骑兵们收拢了无主的战马,割下死人的脑袋,正好把长辫子拴在马脖子的皮带上,收拾起牺牲的战友尸体,胜利回师。
等到轻骑兵连回来的时候,战场的打扫工作仍在进行,还堪使用的箭矢从敌人身上,地上拔出来,随便在草地上把血渍擦掉就丢进筐子里,见到没死的清兵就给他补上一刀,然后再把脑袋割下来,这些可都是战功啊,至于尸体就先扔到一边吧,这么多的人尸马尸来不及收拾只能先便宜了附近的飞禽走兽了,但是事后一定要派人来焚烧的,现在正是春天,弄出来个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人的尸体被收拢到一起,挖了个大坑埋了。伤员包扎住伤口,集中到大车上直接送回铁厂。
此战歼灭清军一千五百名,自身伤亡了三十多人,另有一百多人带伤,伤亡者中大部分是车夫,效死营这些老油条可没那么容易死掉。这全靠事先准备好的车阵,良好的防御系统极大的杀伤了敌人,保护了自己,总的来说这一仗是完胜。
清军的盔甲兵器比铁厂出品的质量要差一些,效死营才不希罕,不过刘子光多了个心眼,命令手下收集完整一点的盔甲和兵器旗帜,以后伪装成清军搞个偷袭战什么的能派上大用场。
清军的战马收拢了许多,这一仗下来,至少又有二百多名效死营士兵从乘车步兵改成乘马步兵了。
先前做的米饭已经熟了,从清兵身上又搜集到了不少肉干咸菜之类的干粮,还有关外的烈酒烧刀子,将士们围坐在火堆旁,把死马身上的好肉割下来挑在火上烤,然后洒了盐巴大嚼,蒙古人认为战马是骑手的朋友,即使是敌人的战马也值得尊敬,他们不吃马肉,他们自成一堆,喝马奶和烈酒,吃在营地就烤好的囊饼和肉干。
负责打扫战场的亲兵连排长拿着半口袋大米跑到刘子光跟前双手呈上:“将军,这是在清兵火头军身上发现的,您看。”
“芜湖特供,大明必胜。是咱们大明的军粮啊,这些鞑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这肯定是他们上次劫粮队的战果。”刘子光指着米袋子上面的字说。
“好象有些不对,芜湖的军粮是最早运到的,那时候清军还没开始劫咱们的粮道,最近几批遭殃的都是南直隶的粮队。”吴三桂一脸狐疑的说。
他伸手抓出一把大米捏了捏,:“是上好的新米,比我们吃的糟秕强多了,清军怎么可能会有大明的军粮呢,真是奇怪。咱们也劫过清军的粮队,他们后方运过来的米也不是这样细长圆润的,而是粗短暗淡的高丽米。”
“去把周萌人请来。”刘子光一挥手,周师爷和那个清军密探都随队而行,准备在关键时刻作为人证物证来揭发崔承秀的。刚才外面血战,周师爷躲在车厢里没敢出来,现在脸色还是苍白的。
“这确实是芜湖米。”周萌人抓了一把大米在手中注视着,对刘子光说。
第三卷
山东
第十九章
前奏
“以前有一个说法叫做:芜湖熟,天下足。当然现在已经改成湖广熟,天下足了。但是芜湖仍然是我大明的重要产粮基地,北线的军粮一般用的都是芜湖和松江米。刘将军为何让我鉴定大米?”周萌人说。
“我不是让你鉴定什么大米,我是让你分析一下为什么大明的军粮为什么会落到清兵的手里,而且这种芜湖的米袋子从没有被清兵劫到过。”刘子光指着米袋子上的字说。
周萌人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难道有人私卖军粮给清军?不会吧,这种事情也敢做?”他拍了拍脑袋,走了几步,“首先这不会是清军的反间计,他们才不会用一千多精兵的姓名来陷害我军的粮草官,噢。总管粮草器械的是浙江兵备道苗可鉴,有名的苗扒皮,一个兵备道都能扒的浙江民众怨声载道,要不是崔承秀护着他,早被撤职查办了,私卖军粮给地方豪强,然后地方豪强转手卖给清军,我猜应该是这种情形。”
“哼,我看未必,如果利润能达到三倍以上,直接卖给清军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出到十倍的价格,我说他连老娘都敢卖。”刘子光说,对于贪官的无耻,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苗老贼胆敢里通外国,看我不斩了他!”吴三桂恨恨的说,把腰刀拔出一半,表示出为国除奸的决心。平时吃的都是掺沙子的陈米,原来好米都到了清军那里了,换谁都得生气。
“把这些证据都收集起来。”刘子光命令把清军携带的芜湖军粮袋子都收集起来,到时候打起官司可是最好的物证。
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尸体也掩埋好了,日后还要重新起坟,改葬在铁厂的坟地里,所以现在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防止被野兽糟蹋而已。
全体人员在坟前列队,刘子光站在最前列,身后跟着几个连排长和吴三桂等人,所有人在值日官扎木和的命令声中统一动作。
“拔刀!”齐刷刷的数百把钢刀佩剑出鞘,握刀的手放在右胸上。
“敬礼!”钢刀举到了鼻子前,胳膊与肩同宽。一时间气氛肃穆无比,旷野寂静,偶尔有一两声马嘶打断人们对同伴的追思。
“兄弟们,这里山清水秀,你们先住两天,过几日再请你们回家吧。刘子光说完,把白虹刀猛然向右下方挥动,动作潇洒利落,这是他根据解放军仪仗队创造出来的一套军礼,目前处于试用阶段。
身后的数百把刀也跟着向下挥动,然后扎木和大喊道:“礼毕。”一片刀剑入鞘的声音。但仪式还没结束,扎木和继续喊道:“拜!”
在刘子光的带领下,全体人员在坟前跪拜,磕了三个头才正式结束了仪式。
吴三桂等官军虽然很不理解,但还是跟着做了,仪式散了之后他紧跟着刘子光问道:“将军,死了一些车夫和士卒,为何要如此隆重的祭奠呢?”
刘子光说:“战场上没有高低贵贱,刀枪无眼总是要死人的,这些兄弟不死,死的可能是你,是我。人死为大,这样祭奠一下也不为过,而且能让活着的人觉得他们死的有价值,有尊严。这样说你理解吗?”
“噢,士气可用…”吴三桂点点头,好像理解了一些。
车队启程了,轻骑兵继续在外围护卫、侦查,大车周围跑动的都是新增加的乘马步兵,这些人也都有些骑术的底子,纵马奔驰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车队过后小半个时辰,老林子里的野兽们才敢探头探脑的出来,享用人尸马尸的盛宴。
兖州城高墙厚,原来就是清国的重镇,现在又被袁崇焕加高了几丈,城墙上掏了十几个大洞,架设着蒸汽大炮和连弩,铁厂支援的两台中型锅炉就藏在城墙后面,兖州丰富的煤炭资源保证了大炮和连弩随时处于待发状态,也保证了城中所有人随时能喝上热水。八万人马驻扎在城内,两万骑兵在满桂的带领下,驻扎在城外西大营,两万车兵在祖大寿带领下在城东扎营,营盘扎的很牢固,深壕高墙,三方互成犄角之势,守望相助,如同一只三头猛兽,令清军难以下手。
对面的清军是大清国睿亲王多尔衮统率下的十五万清军,主力是他亲自掌管的正白旗和镶白旗精兵,其他各旗也派了不少人马。然后是大批的汉八旗和绿营兵,这几日都是这些绿营兵在抬着云梯攻城,伤亡不计其数,多尔衮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让汉人自相残杀是他一贯的策略。袁崇焕是南明少有的名将,擅长守城,当年八哥皇太极就是在死于他的箭石之下。袁氏训练的骑兵也很厉害,人数占优势的时候也能和八旗骑兵较一长短,确实是个难以对付的家伙。
最强大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崩溃的,不能强攻,那咱就智取,范文程深入明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必快有好消息传来了,那些明朝文官的腐败无耻水平比当年清军入关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点对我大清来说,可是个好事情。
就说藤县的那个姓苗的兵备道吧,那可真是胆大妄为,军粮都敢卖给敌方啊,这要搁在大清,给他十个脑袋也不敢啊,去年北方大旱,山西、陕西、河北都是颗粒无收,饥民造反,遍地烽火,弄得现在的军粮都不充足,要不是苗可鉴帮忙,恐怕久攻不下就得撤兵了,嗯,等取了南朝,是不是要谢谢这个苗可鉴啊,一定要谢,把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谢,多尔衮眼里可容不下这样的奸臣。
粮食问题暂时解决了,眼下就是要智取袁崇焕了,等攻下兖州,歼灭了明朝精锐的徐州军,眼前就是一马平川了,夺了江南的鱼米之乡,北方的灾荒才能缓解,大清的统治才能稳定,那些不安分的家伙才能在自己的文治武功面前臣服。
想到那帮不安分的家伙,多尔衮不禁叹了一口气,别人都能斩首抄家,可是那个为首的家伙,于公于私都不能动他分毫啊。福临啊福临,我打下这花花江山还不是为了你吗?于公你是先帝的嫡子,大清的皇帝,于私你是我的…我的…唉……
小皇帝大概是看不惯我的玉儿的事情吧,都是受了汉人传统的蛊惑,认为我和他的母后成婚是有违人伦,不甘心认我这个叔叔做继父,所以才在几个旗主和汉族大臣的蛊惑下夺了我的兵权加以软禁。可是他又怎么知道玉儿和我、还有八哥之间的那段恩怨情仇呢,八哥夺了我的皇位,夺了我心爱的女人,还夺了我的亲生儿子…想到玉儿含泪的眼睛,多尔衮的虎目中有一丝柔情闪过。
儿子夺父亲的权,真不愧是我多尔衮的种!想起去年小皇帝带正黄旗骁骑营封了睿王府的事情,多尔衮脸上又浮现出欣慰的表情,这个儿子关键时刻还是果敢的,可惜那些旗主和汉臣只会玩阴谋诡计不会真刀真枪的打仗,怂恿小皇帝仓促南征,还说趁大年初一奇袭南朝,必胜无疑,结果居然在一个小城前折戟,损失了大批粮草和士卒。想到这些纸上谈兵之徒成排的在午门外集体斩首,多尔衮的刚刚聚集起来的怒气又消散了一些。
福临打小身体就不好,大冬天的受了风寒和惊吓,回到京城就病倒了,那些阴险的旗主又开始觊觎皇位,幸亏玉儿把自己救了出来,才力挽狂澜,救大清江山于水火。
玉儿这些年夹在儿子和丈夫之间,真是难为她了,不到四十岁的人,两鬓就有些银丝了,一定要好好补偿她,听说江南丹桂飘香,十里荷花。很适合静养,等取了南朝,就把江山正式交给儿子,两夫妻在苏杭一带寻个有山有水的庄子好好的颐养天年。
正在思绪万千,牛皮大帐外传来戈什哈的声音:“王爷,军机处的人有事禀告。”
“传。”肯定是范文程那边的计划有眉目了,果然进来的人是范文程的一个手下,:“启禀王爷,范大人有密信呈上。”
多尔衮接过密信观看,看完之后已是喜上眉梢:“范先生果然是我大清第一文臣,此计甚妙,来人,传所有参领以上将官到大帐听令!”
多尔衮排兵布阵的同时,崔承秀也在布置兵马,他们俩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是按照一个人的计策来进行布置的,这个人正是范文程。
范文程羽扇纶巾的打扮,坐在崔承秀旁边,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昨日派出去追杀周萌人的那四个人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纰漏?无论如何也不能影响这次的计划,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计划已经启动,如同一个巨大的石碾子开始转动,几万大军随之调动,任何试图阻拦他的人都将化成齑粉。
崔承秀手拿一根小竹竿,指点江山,指挥若定。苗可鉴手下的参将、游击、都司、把总都坐在堂下听候调遣。
根据范文程编制的作战计划,驻守藤县的两万浙军只留下两千老弱守城,其余一万八千人分成两部分,一万五千人推进到兖州附近,预防可能发生的兵变,三千精兵跟随崔承秀擒拿袁崇焕。
崔承秀这次算代天子巡边,袁崇焕一定会出城十里迎接,随身带的人马不会超过一千,到时候直接发难,请出尚方宝剑斩了袁崇焕,然后带兵进入兖州,宣读袁贼的十大罪状,把作战不利,贪污钱粮,滥罚士卒这些罪名安在他头上,随即发放钱粮,升官许愿,收服徐州军。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着清军自动退兵了,不费一兵一卒推进到黄河天险,大胜之下,人心小小说网,谁还管袁崇焕死得冤不冤啊。
为了保证计划的可靠性,崔承秀已经各送了一封信给祖大寿和满桂,信中充满赞誉之词,隐讳的表示愿意保举对方做山东总兵。这一招在三十六计里面叫做无中生有,用一个许诺就能牵制住这两个人,袁崇焕一除,他俩肯定要争徐州军老大的位子,那就要好好巴结兵部尚书大人了。
古人云,二桃杀三士,一个官职也能让两个汉子抢得头破血流,最好自相残杀,死掉一两个,那时候就能随心所欲的安插亲信,彻底掌控徐州军了。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章
鸿门宴
兖州城内,帅府的正堂,大明朝徐州都指挥使袁崇焕正在阅读几份战报,他以都督佥事衔赞理山东前线的十余万兵马,手下有满桂和祖大寿的精锐车骑,还有临时统辖的毛文龙部十余营山地兵。还有兖州城内的几十万父老乡亲都要归他管理,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事务十分繁忙。
自从春节利国城下大捷以来,山东境内的军马尽归他节制,乘胜追击,一直向北推进了六百里,打到泰安府才被重新出山的多尔衮挡住。几番苦战之后,互有折损,战线渐渐在兖州一线胶着了。
清军悍勇,野战无敌,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缺乏粮草,十五万人马,人要吃粮,马要吃草,就凭大旱之后的北方诸省,根本无法提供那么多的粮草,所以最佳对策就是耗,打持久战,以兖州为中心,十几万大军坚守城池营寨,不和清军打野战,每撑一天,敌人的后勤压力就要大一分,距离退兵就要更近一步。这些天来兖州一直高悬免战牌。面对清军的骂阵置之不理,如果对方攻城,那才求之不得,蒸汽大炮和连弩正等着呢,城中的树都被砍完了,制成连弩的箭矢,就凭汉八旗和绿营兵那些汉奸部队,连云梯都被靠过来呢就被射的抱头鼠窜了。如果清军进攻满桂或者祖大寿的大营,那兖州城内的部队就会杀出直取清军大营,三下互为犄角,互相掩护,双方的总兵力基本相当。多尔衮可没有能力同时打赢三处战斗。
如此下去,胜利指日可待,可是自家后方运来的军粮越来越差,不但是多年的陈粮,还掺杂了无数的沙子泥土,这些也就忍了,可是军饷居然也拖欠了三个月,下面的士兵被人鼓动着闹了几回事,被迫使出雷霆手段斩了几个带头的家伙,在兖州府就地征集了一些饷银才压制下来,可也不是长久之计,那个总督钱粮的浙江兵备道苗可鉴分明就是故意贻误军机,拖自己的后腿,这厮是崔承秀的亲信,定是得了上面的授意才如此猖狂,真想斩了这个宵小,可是他很清楚,如果斩了苗可鉴,那正愁抓不住自己把柄的政敌们就开心了,这个都指挥使也就做到头了,做不做官都是小事,如果换个庸才来领军,岂不是辜负了心怀故国的山东父老们,岂不是把手下这些将士的性命当成了儿戏。
刚才收到加急公文,说是兵部尚书都督同知山东巡抚崔承秀即将到来,要自己出城三十里迎接。崔承秀可是老对头了,这次他在领山东巡抚,属于封疆大吏,军马钱粮民政,无一不管,大明的巡抚通常还兼着副都御史的官衔,就是说崔承秀不但是地方行政军事一把手,还兼着纪委的工作,这下可被他吃定了,自己这个赞理军务可比不得人家提督军务啊,巡抚到来,理应兜鍪执仗,叩首而出,继易冠带肃谒,乃加礼貌焉。这是下级应该有的礼貌,也是制度,想到要给老对头叩首,袁崇焕不禁一阵恶心。
“毛文龙到了没有?”袁崇焕问堂下站着的亲兵小校,这个毛文龙是浙江杭州人。万历四年出生于杭州府钱塘县的松盛里,自幼家境贫困。年轻时穷困潦倒,替人看相谋生。还学习孙吴兵法,好谈兵事。三十岁那年,只身北上,在山东兖州附近的山区靠着一身武艺和兵法当起了山大王,由二十个人起家,逐渐发展成一支劫富济贫、来去无踪的强悍山贼,后来满清强制实施剃发令,留发不留头,很多有骨气的汉人不愿剃发,更不想丢了脑袋,于是上山投了山贼,这批人中含有不少的读书人,他们的加入使毛文龙的山贼队伍逐渐演变成带有反清色彩的义军。
毛文龙的根据地在兖州山亭一带,处于泰沂山脉西南麓,地形复杂多样,山地丘陵多,平原少,东部为二百丈以上的群山区,重峦叠嶂,连绵起伏;西部为三十丈以下的低山丘陵和山前倾斜平地。低山连绵,丘陵遍布,河渠纵横,平原较少。大小山头共有一千二百三十四个,座落在东北的又名翼云山,为鲁南最高峰。
毛文龙披荆斩棘,筹备器用,召集流民,在翼云山上修筑了寨子,短短的时间扩充了数万人马,仗着熟悉地形,屡次打败前来讨伐的绿营兵,引起了大明朝廷的注意,兵部派员招安,给了毛文龙一个山亭参将的头衔,部队编了十几个营,称为山亭镇。
毛文龙虽然受了诏安,当了参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了,手下几万人名义上都是吃大明朝廷饭的人了,可是奈何不是正统出身,比不得朝廷禁军,有充足的粮饷武器盔甲。他们只能算是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现金收入基本靠抢劫和绑票,粮食靠自己开山种地,偶尔派兵袭扰一下邹城,滕县这些小地方,日子倒也开心得很。
自从清国皇帝南征以来,毛文龙在清军后方不断进行骚扰破坏,明军发动反攻之后,更是全力配合,派员渗透进邹城,兖州,里应外合协助大军取了二城,立下赫赫战功。兖州防御战开始之后,在山区布置了了防线,断了清军绕道后方进行袭击的念头。
袁崇焕还是满欣赏这个人的,有心提拔他加入袁家军,也就是徐州军系统,无奈这厮对山贼这份有前途的职业依恋的很,一直是听调不听宣,经营着自己的独立小王国,把袁崇焕恨的直咬牙。明军北伐以后,毛文龙也有了一些粮饷,不过是归徐州军统一调拨的,袁崇焕停发了毛文龙部的粮食,银子更不用想,想进一步施加压力迫使他主动来投。
可是毛文龙这个滑头才没那么听话,他不知道怎么搭上了苗可鉴的路子,套上了杭州老乡的关系,弄到了不少兵器铠甲,反而更加不买袁崇焕的帐了。
这已经是袁崇焕第三次写信给毛文龙,劝他把山亭镇拉出来和徐州军合兵一处,进行统一指挥。这次直接下令让他到兖州来开会,准备最后争取一下。
果然小校答道:“回大帅,毛参将尚未来到。”
暂且不管毛文龙了,眼下要对付的人是崔承秀,想让本帅出城三十里迎接,哼。
兖州城外三十里,浙军安营扎寨,崔承秀已经摆好了鸿门宴,一万八千人马分左右两翼摆开,中军大营里摆上了酒席,按理说应该是袁崇焕给远道而来的巡抚大人设宴接风的,可是要杀人还是在主场好一点,就当是巡抚大人设宴犒赏边军众将吧,大帐后面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到时候以摔杯为号,刀斧手冲出直接斩杀袁崇焕。
崔承秀摆弄着酒杯,耐心的等待着袁崇焕的到来,四面八方都是自己人,京中带来的一营标兵还有苗可鉴的亲兵队,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更何况还有范文程手下的武林高手相助,就算袁崇焕手下亲兵奋起抵抗也无济于事。
“启禀大人,兖州城内有一彪人马来到。”一个小校跑过来报告。“终于来了。”崔承秀放下酒杯,招呼苗可鉴“随我一起去迎袁崇焕。”
苗可鉴奇道“大人端坐帐中等他来拜即可,何苦远迎?”
“将死之人,迎他一次又何妨。”崔承秀大度的笑笑,踱开四平八稳的官步往外面走去,苗可鉴暗自赞叹崔尚书的气魄,稍停了一步才跟在大人的右后侧慢慢走出来。回头一看亲兵队的把总也探头探脑的跟在后面,气得他一脚踹过去,“赶紧回去埋伏着,别忘了摔杯为号!”
崔承秀身穿一身红色官服,气宇轩昂站在辕门口,眯起眼前看着远方的烟尘,脸色越来越差,那彪人马根本没有什么仪仗旗帜,只是一队报信的快马而已。
果然,人马来到近前,为首一名参将滚鞍下马,拜倒在崔承秀面前,“尚书大人,末将牛勇,奉袁帅之命迎接大人。”
崔承秀气的半晌说不出话,一番安排全白费了,他任由牛勇跪在地上也不让他起来,稍微平息了一下怒气才岔岔问道:“你家袁大帅为何不来迎接本官?”
牛勇眨了一下小眼睛,说道:“鞑子突然调兵遣将,意图不明,大帅恐兖州有失,不敢擅离职守,特派末将代表他来迎大人,大帅还说大人虚怀若谷,不会计较这些虚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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