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赢蛇说到那一夜时，在场的四位心思都不由的浮沉片刻，为那天的神秘景象心神摇曳。
张符头见赢蛇没有继续往下说，也没有什么要求，他也不催促。反而提到了另一件事，“你的师父是一个老头是吗？身边总跟着一只通人性的黑猫。”
郑沉抬眼扫过张符头的脸，张符头神情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某天晚上，他揭露自己离奇身世和血海深仇的如海怨气。
赢蛇嘶哑着喉咙：“没错，难不成你是某个被他坑的死去活来的无辜者？”
张符头笑了：“你说的对，老头真是罕见的灾星，无论是他的亲友还是他的仇敌，和他有关系准没好事。”
赢蛇仿佛从这句话里找到什么乐子，他不顾腹部撕裂的伤口，扭曲着脸狂笑起来：“他活了太久了，越久越贪婪。从这一世活到那一世，越活越胆小。”赢蛇笑声渐渐低沉下去，他嘴里含糊着嘟囔着，不知道是产生了幻觉，还是涌起不甘。
因为那个人还可以活的很久，而他就快要死了。
想到这点，赢蛇突然放松了四肢，他真的想通了。有些东西当命运这个婊子强行塞给你时，你顶多打她一嘴巴，然后无可奈何的收下。例如，死亡。
“我快死了，”赢蛇双眼如黑曜石般反射着刺眼的神光，他嘴唇哆哆嗦嗦，本来止住的血沫如打开的水龙头一般哗啦啦淌下来：“我不把秘密带进坟墓，太无趣了。”
“在车厂我醒来的第一刻，满脑子都是茫然，我知道我接触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秘密。”赢蛇喃喃：“可这哪是人类能理解的东西呢……”
“现在能不能说话，能不能描述出来，你刚才昏迷时看到的东西。”记录员排开工友的双手，掐着赢蛇的衣服领子拼命的抖动。
他双眼甚至因为激动而暴突出来，赢蛇本来便有气无力，现在吊在衣领上更是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你……松……点。”赢蛇衰弱的低声道。
好在记录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赶紧换了个姿势，把赢蛇的脑袋抱在怀里。看他那小心翼翼的姿态，赢蛇身上涌出一股子恶寒。
如果缸中之脑的实验成功了，恐怕记录员可能会为了秘密的安全，当场把他炮制的只剩脑子。
“不明白，很多信息都不明白。这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语言，不一样的传递方式，不一样的逻辑。”赢蛇送了一口气，把一连串的困惑吐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了什么东西，但我不知道我究竟知道了什么。明白吗？”
旁边两个工友对视了一眼，神色惊慌，感觉要把赢蛇二人当成神经病了。赢蛇软弱无力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见一个值夜班的转身跑走，估摸着是通知上级或者报警去了。
记录员死死的盯着赢蛇，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把“废物”两个字砸到赢蛇脸上。
他松开手，赢蛇咕噜咕噜的翻倒在地。
只见记录员拿出宝贝头颅，撸开袖子就开始放血，新鲜的血液浇灌砸干枯的头颅上。眨眼间，原本紧贴头骨的稀疏毛发湿淋淋垂落下来，犹如生物般弹动了两下。
赢蛇余光瞅见，车皮厂的另一个值班人员也跑的没影了。不过看着诡异的现场，是个正常人都得跑。
“没有，什么都没有。不可能，你能感受到我为什么不能。”记录员手臂的伤口还在哗哗流血，他转身朝赢蛇扑过来、
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赢蛇苦着脸，又被记录员揪起来，他咆哮：“不可能，难道我的灵觉还不如你——”
真心话暴露了呀，赢蛇内心古井无波，只因为他脑子里那些莫名的信息还在乱窜。
是什么呢？赢蛇使劲转动脑子，这些信息会和什么有关呢？
夜与无尽？赢蛇突然想到先前记录员不是问过一些信息吗？冥冥之中给出信息，是夜与无尽。
赢蛇突然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午夜的墨色要褪去了。
在刹那间，他犹如被人醍醐灌顶一般领悟了，就在今夜了，就要开始了，它要走了。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赢蛇四肢的控制权重新回到了大脑手里。
赢蛇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粗暴的推开记录员就往那个地方跑去。
记录员懵逼的坐在原地，身体下意识站起来跟上赢蛇。
但不知为何，赢蛇有如神助，无论是奔跑的速度，还是灵活性都远超正常表现。他的身体潜能像是被什么激发了一样，让他拥有非同一般的爆发力。
赢蛇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可他偏偏知道目的在哪，该如何去。
在夜色下，穿过第一林区，直奔中心林区。赢蛇双眼是正常人的视野，自然是什么也看不清。可双脚却有意识的绕过雪坑，树根等障碍。
直到赢蛇被吸引到那个危险的水泊处，上了发条的身体突然泄力，一头栽倒。
赢蛇呸呸的吐出泥土，茫然的看了眼四周，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他干嘛要来这儿啊？
没等赢蛇搞明白自己被谁操控，眼前的水泊突然升起一道水柱，赢蛇慌忙的躲到树后。
只见水柱喷涌三次后，整个水泊像是被虚空中的某样东西吸住一般，水倒卷上天际，向四面八方炸开。
水里浓郁的草木香滋润了周围的植被，没等赢蛇惊呼出声，更玄异的景象出现了。
火球，传说中橘红的的火球从水泊原有的位置升起来，悬在林区树木上的不知道多少米的高空，沉凝了片刻。
飓风，黑色的飓风拔地而起，赢蛇不得不闭上双眼，以防止眼珠子被吹走。他死死的抱着身前的大树，但不过两秒，嗡嗡两声过后，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嘎声响彻天际。
是树木被砍断的声音！赢蛇死命的睁开眼，想要再看一眼。
他成功睁开眼的瞬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方圆一里地，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
这个圆形的区域，所有的树木被齐腰砍断。赢蛇呆呆的摸了摸身前那颗大树，它被砍的只剩下不足一米的高度。赢蛇迷迷瞪瞪的比划了一下高度，然后环顾四周，产生了无比深切的疑问。
是什么玩意能在一秒内把周围的树木砍断，且砍出如此平滑的切口。而身处飓风中的他又为何毫发无伤了？
按照这大范围无差别攻击来讲，他也应该被腰斩才对。但赢蛇摸了摸脸颊和手臂，就连一点石子擦伤都没有。
记录员赶到的时候，黎明初现。
他气喘吁吁的站在中心林区和第一林区的边界，看着赢蛇如同一个傻子抱着头蹲在树干切口上。他宛如世界末日后的最后幸存者，即幸运又茫然。
“怎么回事？你怎么跑的这么快？发生了什么？这树被什么砍断了？”记录员边问边恼恨，这次任务以来，他解决的问题少，倒是问的比较多。
“怎么说呢？”赢蛇呆滞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咽了口吐沫：“我无话可说。”
就是因为这句话，导致赢蛇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原本他应该跻身多灵教会上层的，现在却被人开颅，切走了一块脑组织。
郑远道坐在椅子上，幽幽道：“所以哪怕经历了一切，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赢蛇嘴边的血沫宛如一条变异的红蛇，耷拉下来，垂到郑远道脚边。
赢蛇扯扯嘴角，“我知道，但我说不出，也不明白。人是无法理解这些的……”
郑沉托着下巴，陷入沉思。一方面，赢蛇的话语不像是作假，至少从他处境来看，多灵教会那边没能拿到有用的信息。另一方面，郑沉却总觉的事情不该如此，郑远道或许早已经有了对策。
果不其然，郑沉见郑远道听罢，只是双肩略微下沉，缓缓向椅子靠去，没有失落之色。
“我一开始就说了，是走地蛟，是蛟龙，不，称不上蛟龙。但就是类似的生物……”郑远道自言自语。
刘正忍不住质疑：“亲历者都不知道的事，你哪来的底气断定。”
郑远道闭上嘴，好一会才说道：“镜子。”
镜子？镜子！郑沉恍然，对啊，这不是记录员留的后手嘛，那些破碎的镜子。
女巫或者巫婆可以通过镜子回溯过去的场景，回溯场景，回溯过去？郑沉悚然一惊，他下意识看向郑远道。
果然，正巧和郑远道投来的眼神对上。
这就说的通啦。郑沉吐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四肢，他感慨道：“郑远道，你可真够能有耐心的。”
为什么开始对他这个大哥的儿子爱答不理，甚至有些迁怒。又为何在郑沉有困难时帮助他，和他站在统一战线，去查多灵，甚至奔赴川南的时候，要带上他。
说什么一人去川南就行，我去不去无所谓，郑沉冷笑，这套路可太深了。
“我拿到了镜子。”郑远道收回眼神，慢悠悠的说。
郑沉如何？郑沉现在只想赢蛇和郑远道处境调换，让郑远道尝试一下金纸水刑的曼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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