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我还完全没办法反驳。
我肿着嘴唇震惊的坐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优雅得不行的起身，穿戴整齐。当他已经玉树凌风的可以出门的时候，我还凌乱着头发一脸怂的坐在床边。
这是明明就是他占我的便宜啊，怎么就没有办法反驳他呢？
果然一孕傻三年……
惑心每天都会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和域一起。我从收到瞳妖婆的信后便心安理得的过上了养胎生活。
每天晚上惑心都会回来陪我吃晚饭，陪我睡觉。不过他早上都走得很早。常常醒来他已经不见了。
我并没有因此觉得沮丧。虽然刻意回避外面世界的情况，像鸵鸟一样将自己的头藏在土里，假装一切繁华依旧。天下太平。
但是我知道，外面的状况，必然已更加焦灼复杂。一直压迫我的那个谜团，正慢慢浮出水面，露出它丑恶的真正面目。
我担心爷爷，担心左桐，担心我关心的每一个人。但就算我现在赶到他们身边，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包袱。
我每天都会看到成群结队的妖鸟从包围原绯城的山川那边飞过来。降落到宫殿后去。浅玺告诉我殿后的山崖上有一间惑心的书楼。那些妖鸟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妖鸟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增加，我知道外面的情况肯定也是瞬息万变。
惑心也因此更加忙碌。
我将大把时间打发在逛妖城上，裹在斗篷里，且在浅玺的陪同下。
妖城比我想象中的大太多，有无数密道幽廊。建筑结构也实在在是太精彩，到现在我都没能窥探完其中的一小部分秘密。
不过有浅绯带路，我不用再像上次一样无头苍蝇在城中乱转。且还有她沿途的讲解。酒廊，桥舫……不时有鬼妖们呵呵的声音传出来。还有制作金银饰品的作坊，浴汤场和药材庄。那些看起来几乎违反了重力结构的建筑，远比想象中更结实可靠。
我走不了多久会觉得累，浅玺将我带到附近的茶庄中去。
茶肆靠在湖边的建筑里，四四方方的院子，墙上，天花板上，都有不断晃动的水纹路。坐在厅堂黎等着上茶和小糕点。从窗口看得到院子中有一口圆井。两只奇怪像老鼠一样的动物从井里钻出来。
“是鼠貂，它们就居住在井壁上。”
经营这家茶坊的是个很温柔的鬼妖妈妈。我看不出她是什么妖怪，后来浅绯才告诉我是兔子。
生意很好，我和浅绯坐在角落里，隔着帘子。隔壁就有两个大叔茶客。刚开始我并没注意到他们，直到他们说的话陆陆续续传到我耳朵里。
他们聊得火热的话题，竟然跟我有关系……
“听说了没，妖王妃是个人类！”
“哦，就进贡那天躲在王身后的那小丫头啊？还真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呢……不知道先王后知道了会闹成什么样子！”
“可不是么，妖王离开原绯城之前，我可就记得先王后给他定过娃娃亲……那可是要辅佐王进冕王位，做复仇大计的位置。竟然被一个人类抢去了。”
“抢去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类而已，又没有经过明媒正娶。等到王清醒过来，就会知道人类有多不中用了。”
“依我看王可是被他迷得不轻。虽然没有明媒正娶，还拉着她一起接受进贡。跟正主子有什么区别。”
“会不会是王现在连仇都不想复了？”
“嘘！你可别乱说。”
我因为接受到的信息太庞大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是浅玺已经掀开帘子走出去。
“敢在王背后乱嚼舌根，是不想在城里呆下去？”
她虽然被袍子挡去半张脸，但那身衣服，是宫中高等仆人定制。那两个鬼妖吓得一溜烟逃走。
尽管浅玺只是吓吓他们，不过当掀开帘子回到桌子边坐下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比刚才低落不少了。
“姐姐，你别听胡说。”
我知道惑心的母亲在他父亲走后便离开了妖城，去很远的海穴居住。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现在看来我必定不会招她待见就对了……
“城里一定还有很多人这么说吧……”我比自己想象中冷静，我不畏惧他们说先王后有自己从小就中意的媳妇，因为我知道惑心不喜欢她……
但是我畏惧城中百姓的议论对惑心造成的压力和影响……
四角小院落的上空，一群妖鸟飞过。今天甚至超过了上百只。虽然不知道它们传递的是什么样的消息。但是我终究觉得压抑。
而这时一只妖鸟竟然反着方向，从宫宇的方向越过湖面飞进城里。我有点好奇的盯着那只鸟，不知道它会飞去哪。没想到它就扑棱着翅膀慢慢下降，一直降落到桌面，扑翻了茶碗，在浅玺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一脸不知所谓的对着浅玺，伸出了一只脚……
它的脚上绑着一张纸条，浅玺熟练的解下来看了，然后手间升腾起一串蓝色的火苗将纸条化为灰烬。像御那天烧掉纸鸽子一样。
然后她站起身。
“姐姐，要不我带你去汤婆婆的店铺吃她做的肉圆子？”
我再没有心情，摇摇头道。
“还是回去吧。”
她站在桌边没有动静，面露难色。
而我的智商在这瞬间变得特别高。或许是被刺激得很敏感。我很冷静的询问她。
“刚才的信是惑心传过来的消息？”
她低着脑袋也不说话。显然是被我说中。
“是跟刚才那些人说的话有关系吧？”
“姐姐，你别多想。”浅玺说。
“那你就说怎么回事？”
我等了良久，浅玺依旧没说话，于是我转身准备回宫宇的方向走去。
被她追上来拉住我的手几乎是哀求道。
“姐姐，我们可不可以晚一点回家……”
我脸上显然是副完全不可商量的样子，她低头咬着嘴唇，良久，才缓缓道……
“先王后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赶过来了……主子让你等一等，他会很快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我心里狠狠的沉了一下，表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冷静。
我知道现今焦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没有考虑太久，就告诉浅玺。
“回去吧，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应该跟他在一起的。”
我从殷城躲到了宫禾生给我安排的小院，又躲来了原绯城，我已经逃避了外面的现实和压力。现在还要将原绯城中应该面对的压力丢到惑心一个人身上去么？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想现在惑心一定不好过……
——
浅玺知道我这次可是铁定了心，只能依我离开妖城，往湖中心宫宇的方向回去。我走得尽量快。在踏上殿前云梯的时候，我已经远远看到跪在地上的惑心。
他跪在殿口，域也陪着跪在旁边。
抿紧嘴唇，距离他越来越近。仿佛有感应般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到是我，脸色满是忧虑。
而我因此愣了一下，接着就感觉一股凌厉的风刃擦着我耳边经过。撞击在身后的云梯上，沙岩的石面都承受不了那样沉重的撞击，从中间碎裂。在我身边的浅玺已经被那抹冲击力震出去，撞击向云梯边沿的灌木。
那股力量来得太快，也太过剧烈。我甚至没有时间惊呼，就被一个更快的人影掠过，卷进怀里，他用身体替我挡住飞溅起来的碎石。
惑心……
我隐约觉得鼻子发酸……我最终还是成了他的包袱……
一直到那股力量彻底消失，他才放开我。扳住我的双肩，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边。
“没事吧……”
“没……”我尽量忍住不哭鼻子，话声被另一个高冷的声音打断。
——
“你是哪里来的胆子，敢沾染我儿子？”她从鼻腔里冷哼。一步步从殿中走出。
我这时候才看清面前的女人，她身材婀娜，美艳不可方物，远比我以为的要年轻威严。不过那种艳丽却跟惑心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种漂亮让我觉得害怕……
“母亲，刚才你差点伤了千然的性命！”惑心也几乎是用吼的，恼火非常。
确实，就算是鬼妖，也难以承受这一击。何况我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人类。
“伤了又怎样？死了最好。我就是告诉你，人类有多脆弱。”
她一步步一直走到我们面前。我被惑心拖到身后。他的个子已经足够将我挡住。但是这并不是我回来的目的。
我并不是要成为他的包袱。于是我推开惑心，站到了那个美艳的女人面前。
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的瞳孔倒不像是惑心，而是棕色。眼角也有细微的纹路，不过完全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是增添了她的威严。
她没有料到我竟然还敢主动站到她面前去。不过面色依旧有嫌弃和厌恶。上下将我打量一番，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腹部。
“你胆子确实蛮大，不过胆子再大，你也是个人类罢了。”
我只是抿着嘴唇，插不上话。她将眼光收回去，再不看我一眼。而转移到惑心身上。
“我听说她的血，救了你的命？”她幽幽说出口，神色却是无比冰冷，冷得我几乎无法想象。
“所以母亲你不应该谢谢她么？”惑心迎上她冰冷的眸子。
我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情，先王后的反应为什么是充满了厌恶。而惑心的脸色也是一副坚持但冰冷的模样。
他知道先王后对这件事情的厌恶……
可是为什么？
“谢谢她？谢谢她身上是留着窥髓的血脉？杀掉你父亲的窥髓师血脉？”
再度将视线移到我身上，伸手划过我的脸颊。她的指尖很冷很冷，看我的神色已经不再是对待人的态度。
那神色让我从身体里生出一股冷汗来。
“要谢谢她的话，我还不如把她做成药引子。”
她说的话彻底激怒了惑心，他再度挡在我和他母亲之间。而我这次站在原地，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原来我的血，能够救惑心，是因为我身上流的是窥髓血脉。
而这些，在先皇后那里，统统会变成恨意。
“我爱她……就像父亲爱你一样……”
“所以我儿就被人类的花言巧语蛊惑了？你不记得你父亲怎样死的？死在一个他相信的人类手里？”
我觉得她看向我的眼神就好像一把刀。
恨不能每分每秒都将我剜肉刺死。
“人类没用就罢了，最可恨的，是柔软的外表里，藏着比匕首还坚硬歹毒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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