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厂资金困难,越是到年底越困难,高总希望你能谅解,我们公司账上只有几千块钱,只能先给五千块,剩余的先欠着。你今天上午不拿走这五千块,过会还有来要账的,这五千块也拿不到了。”水厂会计说话还挺实在,欠着二十万只给五千。
“高总,你还好意思来要账,你看看你们做的工程,啊,才几天,杆子也锈了,摄像头也不转了,你看看这屏幕都不显示了。你这是瞎糊弄,什么大公司,这监控质量太差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差的工程。你去问问,打听打听,我在这一行干了多年,我欠过谁的钱,我不差钱。啊!我是个讲信誉的人,为什么就欠你的钱不给,就你这样的工程,叫我怎么给你钱。”幼儿园的李园长,一个烫着爆炸头的半老徐娘,论起撒泼耍无赖,是欠账不还里最无耻的。监控室没人管理,保安天天用监控电脑上网玩游戏,看电影,搞得机器停摆,还振振有词,就是不给钱。
“东方丽景”售楼处,数百名业主拉着白色条幅“开发商不履行合同,恶意涨价欺骗消费者,请政府为人民做主”,正在闹事,高亮只得离开。要了几天的账,钱没要到,惹了一肚子的气,心情沮丧到极点。
李阳这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吃闭门羹就是没有钱,跑了几天,只要到五万块。
“他娘的,欠账是爷,白纸黑字合同在那,还能理直气壮不给钱。这世界还有理讲吗?还有王法吗?我就不信了,老大,咱起诉他们。”李阳着急上火,这几天嘴角都急的起了泡。
“起诉?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到这一步,我思考了一下,咱们改变下策略。是凡公家单位的,全部交给我再去跑几趟,你不要来五万块了吗?咱俩合计一下,给单位管事的领导送点礼,过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私有企业的账全由你负责,每天去要,采取死缠烂打方法,最后实在要不来的,就请律师走法律程序打官司。” 高亮没想到要账这么难,只得再调整一下要账的方法。
“也只能这样了,实在不行我带着我家下岗多年的老娘,天天去要,我看他们谁好意思不给。”李阳实在没办法了要把老娘搬出来。
“兄弟,咱们再难也别给老娘添心思,这些钱即使都要不来,也只有咱两人为难,压力咱弟俩承受得起。老娘年龄这么大了,过了一辈子省吃俭用的日子,知道这么多外债要不来,能不着急上火吗?万一气出个病来。你我做儿子的孝心没尽到,还把老娘气病了,岂不成了罪人。这事无论如何不能把老娘搬出来,这个事也不能让老娘知道,让老娘天天过得高高兴兴的,老人家一辈子操劳,别再给她添堵了。奶奶的!天塌下来当被盖,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弟俩自己多想想办法吧。”高亮立即否定了李阳的想法。
“老大说的对,我自己多想想办法,一定把钱要回来。”李阳心里酸溜溜的,眼睛有点潮湿了。
“也别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千万别给对方产生矛盾,君子动口不动手,咱就当练口才了,实在要不来的,过了节全部请律师走法律程序。今天很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到家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可别把不高兴表现出来,别把我们生意上的困难受的气带到家里,搞得一家人都不高兴,那就更不值了,要笑着回家,记住了吗?”高亮怕李阳沉不住气和人家动了手。
“嗯,我知道了老大,我回去了,明天我直接去要账就不到公司来了。”李阳心情平静下来。
五万块钱撒了出去,欠债的单位像挤牙膏似的陆续还了一部分钱,李阳使出浑身解数,每天追着债务人跑,也只是要到少部分的钱。一直到春节来临,仍有大部分工程款没有着落。
大年二十九,公司放了假,高亮躺在沙发上,心情郁闷至极。大部分的工程款没有要到手,吃了多少闭门羹,看了多少冷脸,受了多少冷遇,今年这生意做的,吃苦受累赚了一把白条。李雪的状况没有任何改观,去医院做了检查和治疗,药没少吃,就是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明天就要回家过年了,自己怎样面对父母家人。哎!他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办才好。
同样郁闷的还有李雪,她害怕失去高亮,失去完整的家,她太珍惜这个家了。自己已经没了母亲,父亲几乎也没了任何联系。这个家就是她的全部,就是死也绝不能让这个家散了。她积极地到医院检查,做了输卵管疏通等相关治疗,还在中医院开了大包大包中药,每天忍受着痛苦,大碗大碗地喝下苦汤水。苦药汁没少喝,药汁的苦并没有换来任何效果,也许她太过于焦急,越是焦虑担心越是等不来自己希望的结果。
“明天……”高亮和李雪同时讲了话,说的竟然是同一个词。
“你先说,你先说。”李雪说。
“要不,你先说。”高亮说。
“不,还是你先说吧。”李雪谦让着。
“明天,要不咱们别回家过年了,这么多年咱们还没自己在家过个年呢?今年就过咱俩的二人世界吧。”高亮说。
“好,听你的,我这就去超市,买点你喜欢吃的东西,准备一下自己在家过年。”李雪的脸舒展开来。
“我陪你一起去吧,对了,过年要包饺子,我小时候帮妈妈剁过馅子,还会赶饺子皮,咱们一起包饺子吧。”高亮说。
“嗯,好,我会包饺子,可从没剁过馅子,咱俩夫妻搭配可真默契。”李雪高兴地挎上他的胳膊出了门。
以各种理由没有回家的高亮,避免了回家无法面对爷爷奶奶父母亲人的尴尬,过完年重新收拾心情打理生意。
“李阳,监控生意要账太难了,我这个年都没过好,整天思考这个事,我对这个生意都没有信心再做下去了,你怎么看?”高亮问李阳。
“老大,我这几天分析了一下所有的账目,我总结在这张纸上你看一下。我们的监控生意分两条渠道,一条是器材销售,一条是我们做的监控工程。监控工程看着利润丰厚,但账难收,后期维护成本也高。器材销售这块,我们做的是批发的生意,利润低,但是不存在赊欠问题,如果单纯从这一块生意来看,我们是赢利的,就是市场没打开,赚钱不多。我过年期间也在思考,我们今年一定不能像去年那样,光知道接工地,劳累了一年,拿到手的都是白条。今年我们把重点放到器材销售上,借助我们电脑生意的销售渠道,把监控器材批发生意做起来,我们渠道上的朋友不懂的,没技术,我们可以提供技术支持。低利润低风险运作,如果能让销售我们电脑产品的商户都做上监控器材,那销量一下子就上去了,也不少赚钱。另外监控工程我们只接那些稳当些的工地,比如事业单位的工程,即使有欠款,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总能把账要来。”李阳指着账本说。
“李阳,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们做监控生意是因为王叔的一个工程做起来的,王叔工程结束就把款结清了,像王叔这样的客户毕竟是极少数。所以我们就错误地把精力全放在了工程上面。器材销售只是顺其自然,没有花精力做营销,你说的没错,我们应该做地区大代理商,今年转变思维把精力都花在器材批发上,少接监控工程。”高亮思路豁然开朗。
“我们整理一下,抓紧规范价格体系,培训体系和售后服务,立即行动起来,拓展销售渠道,争取快速搭建起批发销售网络,老大,你看怎么样?”李阳说。
“好,咱弟两再分一下工,你就负责器材销售这块业务,电脑公司的业务和监控工程就交给我,你全权负责,放开手脚专心干好器材销售,这样可以吗?”高亮以商量的口吻说。
“好,老大,我完全同意,我一定全力以赴,这就行动。”李阳也是当机立断。
高亮父亲母亲因为过年没见到儿子,很是担心,天天打电话来询问,高亮只得找理由敷衍。大年初八上午,高亮的父亲高厚君打来电话:“小亮,你无论多忙也要抓紧回来,你爷爷早上走了。”电话里父亲抽泣起来。
“什么,爷爷身体一直很好,又没什么病,怎么会突然走了呢?”高亮震惊了。
“你爷爷心脏一直不好,本准备过了年好好去大医院看看。这段时间他想你想的厉害,天天到村口转,今天早上转一圈回来,往床上一躺就没气了。”父亲伤心地告诉高亮爷爷去世的经过。
高亮已经泪流满面,后悔自己没有回去过年,或许自己去过年见到他老人家,疼爱他的爷爷兴许不会死,都怪自己,悔恨交加的高亮无论如何不能原谅自己。
自己不孝,没能让爷爷抱上重孙子,没能满足他老人家人生最后的愿望。自己还愚蠢的要命,竟然这么长时间躲避家人,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你无法回避的,回避事情只能变得更糟。送别爷爷,悔恨自责的高亮哭哑了嗓子,流干了泪,伤心欲绝,悲痛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高亮感觉自己是个罪人,负罪的心情让他难以自拔,愧对死去的爷爷,更无法面对伤心的奶奶和父母亲人。办完爷爷的丧事,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爷爷走了一般,人整个变了个样。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斗志和人生追求。他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起人生来,不断地追问自己,人怎样活着才算幸福?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苦奋斗苦苦追求幸福。以为得到向往的爱情就是一种幸福,可在爱的道路却是如此坎坷。王均告诉他幸福是比出来的,你的财富比别人多,你就会在对比中找到幸福。当自己取得人生的成功,买了大房子,开了好车,可自己仍没感到幸福,甚至都没有生活在底层的运货司机,每天哼着歌乐呵呵的老张幸福。
没有幸福可言的人生是悲催的,没有幸福感的人是颓废的,生意好坏,赚钱多少似乎不再是他关心的问题,一切看淡,大有看破红尘的意味。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他再次接到杨静书的电话。
“高亮,我,我想见见你。”杨静书只说了简短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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