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二百二十八章 欹枕潸然忆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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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遥遥悬挂寥落天际,最是冷清,最是孤寂。

    三更的鼓刚敲过,夜色越发的苍茫,微微的凉。

    凉如薄冰,一下子碎裂来来。那双刻满沧桑的眼眸,是悲是喜,还是瞬间涌上的愤怒?

    秋月白就是白莲衣。

    而他自始至终都蒙在鼓里,像个白痴一样的,什么也不知道,就如同叶子障目,明明寻找的人那么近,却始终看不到。

    仿佛听着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冷冷地笑了,连同眼角的皱纹都带了冷意,那发白的胡子在抖,不停地抖着……是因为激动?还是生气?

    宋老的目光冷冷,字字讥讽,缓缓地说着:“那真是好久不见啊,莲衣小友。”

    “宋老,莲衣非有意欺瞒。”那白衣俊颜沉郁,眸色黯然,淡淡地开口:“只是,对于秋月白而言,白莲衣已然故去……”

    “那么,淑清呢?”宋老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闭了眼睛,紧紧的攥着怀中的画册,似乎在极力压抑满腔的怒火。

    秋月顿了顿,笑得有些凄楚,又有些淡然。他望向梅园的方向,郑重地回答:“她……很好。”

    “呵呵,很好!很好!!”宋老仰天大笑了起来,可这笑声可怖,声声刺耳,犹如长鞭鞭挞着那白衣,直至鲜血淋漓。

    淑清,善良而清正。他的女儿,那无暇白玉,沦落了肮脏风尘,受尽了欺凌,这叫作很好?

    宋老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巴掌抽向那白衣,又将怀中画册掷了过去,咬牙切齿地道:“十年!老朽找了你十年,找了她十年,你们倒好!好得很!!”

    那白衣本就是强弓末弩,被始料未及的劲风,一下子歪倒在地,心口猛地抽疼,不断的叫嚣了起来,眼前是天昏地暗,浑身的无力。

    眼看自家先生被打,若鱼气得火冒三丈,飞身抓住那老头的手,几乎要将其捏碎了般,眼底闪过一丝的杀意:“你,放肆!”

    秋月白仍俯在地上,手紧紧揪着心口的衣襟,肩头起伏得厉害,不住地咳嗽,有气无力地喝道:“咳咳咳……退,退下。”

    “先生!”若鱼阴沉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手,默默地退到一旁,双眼紧盯着那老头,满是戒备。

    秋月白捡起那画册,扶着栏杆慢慢地站了起来,可却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又要栽倒在地。

    “我没……咳咳。”那白衣苍白的侧脸,赫然的一个手印,异常的醒目。他低低咳了几声,薄唇轻轻抿了抿,依旧微笑:“没事的。”

    那清朗温文的声音,那清瘦虚弱的白衣,让宋老愣了半响,盯着自己发红的掌心,也可知方才那下使了多大的劲。

    他不过是个父亲,苦苦寻找自己的孩子,整整十年,无尽的悔恨,无边的思念,在无数个暗夜里,疯狂地揉虐着他的心。

    而此刻,当得知都还好好活着,甚至与他相见却不相认,就只剩了直冲脑门的愤怒,可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生气?

    宋老叹了口气,伸手将去扶那白衣,沉闷地开口:“是老朽气糊涂了。”

    对于莲衣,他视之为友,也视之为子。他是真正疼惜那个孩子,所以,才会不惜一切地站出来为白家讲话,惹怒了先皇。

    以至后来锒铛入狱,家眷充奴充妓,可他却从未后悔过。只恨自己无能为力,未能助得那孩子,也连累了自家闺女。

    他费尽心思,爬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只为了能有握住权力,才有力量寻遍千山万水,找到那两个苦命的孩子。

    可是,为何不肯与他相认呢?若非是今夜,他逛夜市的时候,无意中翻到那本画册,真相才昭然若揭。

    否则的话,是打算瞒他这老头子,到死吗?!

    秋月白微微含笑,任宋老扶着寻了座位,不动声色地放下紧揪心口的手,轻喘连连。

    宋老脸色有些的不自在,许是以为自己下了重手,才致那白衣如此,正是懊恼不已。

    “这是?”秋月白眉头紧蹙,低头翻看那画册,不明所以。

    这画册名为“风月十二艳”,里头所画的皆是青楼女子,翻开的第一页,写着舞低杨柳楼心月,上头翩翩起舞的女子,正是年轻的伶姨。

    “你往后翻吧。”宋老摆了摆手,自个儿生着莫名的闷气,对那白衣也爱答不理。

    秋月白闻言,耐心地一页一页翻过,直至最后的那页,只见那碧玉芳华的少女,眉间一点朱砂,艳艳红衣。

    那是刚出道的紫苏,还有些的稚气未脱,可看那精美的五官,也是能预见往后这少女,将长成怎样的倾国之色。

    若说长大后的紫苏太过艳丽,而此时画中的少女则不然,反倒还有几分富家小姐的书香气,看着挺是乖巧懂事。

    宋老没能认出妩媚动人的紫苏,却无论如何也认得画上的少女,那是宋淑清啊!是他失散了十年的闺女。

    可又细思,如果说紫苏就是淑清,而紫苏师从柳伶韵学艺,能请得动那女子的,怕也只有莲衣了。更听说,秋月白在婚礼时,拜的高堂便是凤君夫妇,且又唤其舅舅。透过这层的关系,秋月白是何人?也该水落石出了。

    宋老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说是为了求证,其实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见那两孩子,以解他多年的思念之苦,可方才竟没能控制好情绪,枉费了他在官场混迹了这么些年。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秋月白的长睫微颤,眼底满是愧意,艰涩地开口。

    “莲衣,那不是你的错。”宋老轻拍了拍那白衣的肩,又负手而立,看着满园的月色,长长地叹了口气:“老朽并非怪你,可你们万不该,让一个老父亲,苦苦等待了这么久。”

    闻言,秋月白微微动容,抬起头来,薄唇轻启:“宋老……”不是这样的,可又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罢了,看到你们都好好的,老朽很高兴,真的高兴。”宋老素来严肃的面容,扯着一抹和蔼的笑,笑得欣慰,笑得心酸。

    秋月白想说些什么,却终也什么都没说,语言在此刻都太过苍白,无关他如何得表达歉意,都无法弥补过去的伤害。无论是宋老还是紫苏,他都亏欠了太多太多。

    宋老拂了拂衣袖,淡淡地笑着,没有官场的凌厉,也没有读书人的盛气,仿佛一下子苍老数十的年华。

    “替我带句话给淑清。”宋老的声音嘶哑,无限悲凉,一声期许的叮咛:“孩子,莫要忘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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