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二百零一章 孤帆远影碧空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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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的梦魇,昨夜的风。随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缓缓地后退而去,直至消失无影。

    行行渐远,行行渐渺。

    在那孤独的渡口,隐约有寒鸦阵阵离歌。一如多年前,他身心俱伤,郁郁而归。

    云水深深,有舟楫可渡。苦海无涯,如何泅渡?

    那个忧郁的男子,默默无语。举目,是空空无痕的高天;垂眸,是寂寞无浪的云水。

    逝者如斯夫,可又追寻的痕迹,若能追溯到从前。那么,他是否还会选择来卢令?

    眼前渐渐的就模糊了起来,时光在耳边飞快退回,似乎有什么细碎的断裂声,心在隐隐地疼。

    当初,他离家出走,四处寻找娘亲的下落,偶然得知馨德太后就是花绾清,欣喜之余。

    又奈何宫墙阻隔,她是卢令尊贵的太后,他也不过是无名小卒。身份悬殊,如何才能有机会站在她面前?

    于是,他不顾师父们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回到锦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为了官场新贵,少年太傅听起来荣光无限,殊不知他心中所念非此。

    终于等到机会,他毛遂自荐,请求出使卢令,为此还与父亲大闹了一场。如愿以偿,他终于踏入了那片土地,那座宫墙。

    他缓缓下拜,佯装镇定地说道:“云泽使臣白莲衣,见过太后娘娘。”

    她高高在上,冷眼俯视,淡漠如佛堂神像。

    十年前,她说:“别妄想了,哀家从未想生下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十年后,她说:“如果没有生下你,该多好!”

    本无母子缘分,到底是他强求了……那白衣缓缓地低下身子,落寞如他,凄苦如他。

    瞳孔骤缩,抬手紧紧地揪住胸口的衣襟,轻喘连连,不由蹙眉。

    为何?噬心蛊已解,心还是那么地疼!

    可天地一片寂寂,只有风吹衣袂,没有人能回答他。

    不知缘何,忽想起师父的那句箴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注定命里单薄,一生孤寂。

    那白衣浅浅微笑,他的劫数已过,业报也还。从此所有刻骨铭心的疼痛,仅剩了淡淡的疤痕,而他是那涅槃的凤,只为那女子在尘世盘桓。

    乱山中,夕阳如血,梦魂如烟,已是暮晚时候。

    那白衣若雪,静静扶栏,举目远眺,他眸光微闪,唇边漾起一丝释然的笑意。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

    他这一世,许是为了遇见那丫头,提前耗尽了所有的运气。不过幸好,兜兜转转,他还有一个家,属于他同她的家。

    安歌焦急地出了船舱,神色慌乱,四顾寻望,只见那白衣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昨夜里清羽潜入宫中,然后光明正大地带走了那白衣。而若鱼也做好了万全准备,提前在外接应。

    顺利地逃脱上船后,虽没有追兵过来,清羽他们也未敢松懈,分别于前后盯哨。

    莲衣自昨夜起,一直伴有低烧,始终昏迷不醒。她在旁照料,许是太累了,不觉也沉沉睡去。

    待醒来时,触手一片冰凉,不由心也往下一沉。生怕那白衣再有好歹,便匆忙跑出了舱外。

    只见那白衣倚靠栏杆,不知望向何处,浑身上下都浸透着虚空大梦般的荒凉,可也是活生生地就在她的眼前,是可以碰触的存在。

    他身形修长清瘦,残阳在他身上罩了一层光晕,美好得像是进入了一个易碎的梦境。

    秋月白缓缓转过头来,四目相对时,长风掠过衣袂发梢,他漆黑的瞳孔里映满了她的笑。

    美人面若桃夭,唇如樱桃,巧笑倩兮,眉目流盼。那白衣温柔含笑,只想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安歌款款上前,握着他的手:“这么单薄,你冷不冷?”

    他淡淡浮起一朵莲的微笑,笑着摇头。

    她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轻轻地倚靠他胸膛,听着那虽弱却仍有的心跳,这世间怕是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秋月白抬手,轻柔地抚去她额前的碎发:“傻姑娘,怎生地哭了。”

    “我才没哭,是沙子迷了眼。”安歌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忍不住啜泪,又倔强不肯承认。

    秋月白淡淡微笑,满眼的宠溺柔情:“我帮你吹吹。”

    他轻柔地捧起她的脑袋,在她错愕的瞳眸中,缓缓地低下头去……

    暮色四合,望着拥吻的二人。那位曾经冷血无情的杀手,不觉也眼眶微湿,心中欣慰难言。

    那白衣给了他若鱼的身份,而他也是看着先生,为了成全所有人,而独独自苦难渡。他本不信神明,却也祈求上苍,让那白衣得以解脱。

    没有承谁的诺,没有受谁的怨,更没有夺命的蛊,难忍的疼。求那白衣能有个家,日子平平淡淡,生活简简单单。

    可天不遂人愿,穆风复仇归来,而先生也已油尽灯枯,早无生念。

    后来,那丫头出现了,就那样闯进先生的生活,住进了静园。起初,他知那丫头心怀不轨,对她也无好感。

    可月落一行后,那丫头却仍没离开,面对先生的多番拒绝,却依旧不离不弃,如此痴情也令他吃惊。

    那丫头的勇气更是可嘉,竟从宛丘追至漠北,再从漠北随到卢令。先生他纵是石头心也该捂热了,如今那丫头总算如愿,二人也将修成正果。

    若鱼默默地转身离开,心中思量着昏礼事宜,日子就定在了正月半,时逢佳节又是先生诞辰,泰伯寻人算过也是吉日,虽有些赶倒也来得及。

    两边都无高堂,虽有些礼仍少不得,但也省下不少力。先生这边,自有泰伯安排做主,于秋末就开始筹备,应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安丫头的意思,也无须往镜花岛迎亲,月落圣女本不得出嫁,只是新族长感念先生恩情,故在族谱给安歌除了名。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安丫头自己挑的地儿,竟然是画堂春。按其话讲,纵真是花楼的姑娘又如何?总归也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所以安丫头那边,便是从花堂春出嫁,由紫苏姑娘在操办,想来也不必担心。

    若鱼边走着边想着,一抬头,只见清羽懒散地靠着桅杆,若有所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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