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一百五十二章青苹流水箫声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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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忧伤,在唇边轻轻流转,说与青山,诉与绿水。然青山尚无语,绿水还自去。

    玉萧吹到肠断处,凄凄。

    断肠人在天涯,若浮萍无依。悄问扁舟子,漂泊欲往何处?又是几时归去?

    秋来兮,野草枯,黄叶落,高粱熟,又是一年好时节。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洞萧呜咽,桨声轻和,无奈一声长息。

    非是王孙不肯归,烽火起,天下乱。男儿有志,精忠报国,当是血战在沙场。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挽雕弓,持长矛,金甲红披,护国永长安。

    说家国天下,无国无家。天下不平,何以为家?

    寒鸦厉啸着飞过天空,孤影无处可栖。忽又一片寂寂,已过无痕,只是剩极致的凉薄。

    萧声悠悠又起,如若是这云水,时而平缓无惊,时而湍急非常。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危机四伏。

    世事变换无常,忽真忽假难辨。这漠北一战,生灵涂炭,可其中恩怨谁能道清?

    自古有人烟处,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矛盾,有矛盾就有冲突,有冲突就有战争。

    云泽富饶,瞧不起他族蛮夷,常是欺压嘲弄。久而久之,逼得卢令兵临城下,而云泽守着良倾万万,自然做不到高枕无忧。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卢令的环境恶劣,生存堪忧,于是开始疯狂的掠夺计划。

    可到底,也不过是竹篮打水,荒谬而又可笑,双方都讨不到半点好处。若非穆风煽风点火,从中做梗,或许本就可以避免。

    而穆风的目的,从来只有那白衣。穆风已入疯魔,以云泽筹码下的一场豪赌,人命于他犹如蝼蚁。

    他只要那白衣万劫不复!

    那白衣面色灰败,漆黑寂静如那古井无波的双眸,眼睑下的青影是病态的虚弱,此时整个人皆沉浸在悲凉的萧声的世界。

    抿唇不语,只是袖中那瘦骨棱棱的手紧握成拳,有些事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种的因,该由他受的果。此去沛阳,一来为促进两国和平,二来是以身为饵……所以,纵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闯一闯。

    “是那小子,陆陆续续地都吹了一夜。”若鱼努了努嘴,意指船尾方向的人。

    “萧?”安歌微微诧异。侧头看去,视线虽被阻挡,却也不难猜出。

    那个简单快乐的萧烨,倒不像是会藏心事的人。可这萧声,充满了愁绪无着,愁怀难遣的寂寞,失落……

    莫不是因为昨日,她还是伤了他的心?春山淡淡蹙损,低声喃喃自语:“这萧声听着怪凄凉的。”

    “去看看他吧。”秋月白拥着薄被,浑身裹得如粽子般,倚着船杆坐着,淡淡地开口。

    “嗯。”安歌点了点头,起身往船尾走去。

    “咳咳咳……”目送着她转身离去,秋月白慌忙掏出素帕掩口,抑声咳得剧烈,浑身抖如筛糠,五脏六腑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噬心的钝疼,胸腔中急剧蔓延的窒息直窜四肢百骸,额前沁出一层薄汗,手脚冰冷而又无力,瘫软的身子缓缓地向旁侧倒去。

    若鱼看得心惊肉跳,忙迭声去扶:“先生!”满眼的忧虑焦急。

    “不碍事……”秋月白虚弱地笑笑,手依旧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豆大的汗珠滑落,面上因疼痛而浮起的血管青筋狰狞得吓人。

    若鱼扶着那消瘦赢弱的身子,心中忽生出几丝悲凉的苍茫。嘴唇微微张合,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

    是忧心忡忡地问,疼吗?

    中噬心蛊者,最多不过三年光阴。可那白衣生生撑了五年,不是因为先生体魄强于常人,也非是那劳么子药丸的功劳。

    而是先生能忍。江湖有记,中噬心蛊者,多是难忍疼痛而自了残生。足可见,噬心滋味之可怖!

    他能这样不痛不痒地问,疼吗?那不是废话么!

    可他又能如何?他也只是无可奈叹奈何,连那长生果都不能取得,若鱼此刻是又愧又恨。

    愧,不能报那白衣恩情。恨,自身一介凡夫无能。

    疼痛叫嚣着一波一波席来,抽去了那白衣浑身最后一丝气力,捂着心口的手也无力地滑落,只是这样任疼痛肆虐。

    许是前些日子又受伤又染风寒,身子过于的虚弱。这次的发作,似乎比往常来得厉害,那心口的恶魔正无比地狂欢。

    一股腥甜在口中蔓延,喉头微痒,低弱而又剧烈的咳嗽。掩唇的素帕绽开了朵朵红梅,刺目到令人鼻头发酸。

    那白衣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只是紊乱的呼吸粗粗浅浅,证明着那白衣还活着。

    若鱼盯着他唇角的猩红,顺着他下颚纤薄的曲线蜿蜒,染得那白衣也是点点红梅,凄绝而又冷艳。

    终于是忍无可忍地开口:“药呢?那药呢?为什么要这么忍着?就算吃一次也无所谓的。”

    若鱼目光凝视着云水的波光粼粼,说得很平静,不起一丝的波澜。

    第一次,他是那么地希望先生吃那药。就算有毒又如何?就算损害身子又如何?

    只要先生能熬过去,不必如此地痛苦,又有什么不可以?是鸠毒还是砒霜,他都不再阻拦了。

    那白衣还是扯着一抹淡淡的笑,轻轻地摇头。望着萧声传来的方向,强忍着阵阵晕眩,微微涣散的眼瞳,依旧只有那娇俏的影子。

    他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身子,那药不能吃了……他得取得长生果,他得活下去。

    他答应过她的。

    他携着她,回到宛丘去,拜堂成亲,结为一生的伴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鱼愣愣地看着他,忽又一笑。

    是啊,该相信先生的。

    先生他……是神啊!

    若鱼抿唇不再言语,伸两指搭着那白衣的细腕,探得虚弱的脉象几近没有,已然是油尽灯枯之势。

    若是没有长生果,那……他突然不敢往下想。

    久久,那白衣睁了睁因虚弱而阖上的眼皮,扯着抹极淡的浅笑,轻喘连连。

    手缓缓地抬起,将那素帕一扬。

    那素帕如蝶舞,翩翩地落入云水,慢慢地浸湿,慢慢地下沉。而周起的血色,也随之淡开,浑然无痕。

    气若游丝的声音几不可闻,若鱼附耳细听,原来是说:“莫……莫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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