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九十二章曾染戒香消俗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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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寒中夜掩银屏,曾染戒香消俗念,莫又多情。”

    染戒香,消俗念。

    又怎多情?

    篆香清焚中,他修佛法无边,终敌不过她笑魇,辗转反侧夜难眠还是执迷放不下,走火入魔疯癫。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落花未曾厚于流水,流水又何曾负于落花?花自飘零水自流,到底是谁的错?

    或许吧,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命运所谓的安排,在某个转角处相逢,又在某个叉路口错过。

    可厮守一生的心愿,却遥如高楼缥缈的歌声。

    最后才发现所有的希冀,全部枉费,已成灰。

    自那日,目送着锦瑟的花轿离去,秋月白竟当众顿然倒下了,毫无征兆地,惹得闲人议论纷纷。

    秋月白昏迷了整整三日,安歌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故而又多逗留了些时日。

    眼见他无恙转醒,眼见着他日日消减,安歌亦是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不过是让他少操着心。

    等到十月初,正是行昏礼的日子,秋月白虽还是极的虚弱,但精神头可比以往好了太多,吃饭喝药也配合。

    安歌知道,他高兴得如同孩子一般,是欣慰吧,他的妹妹得到了幸福。

    至于她?

    这,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安歌离开的那天,宛丘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很冷很冷……

    秋月白还在病榻上,起身都乏力,自然也没那个心情看雪。

    早已厌倦了漂泊,厌倦了流浪,可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身心皆已疲,镜里朱颜空瘦。

    秋月白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他甚至送她一场都不敢,生怕会忍不住开口挽留。

    留下来吧!不要走了。

    这山庄太过冷清,太过悲凉,有些受不住了呢?

    时光飞去,逝者如斯。

    这一年的春节,浮云山庄也是格外的清冷,特别是那静园。

    秋月白的病养了两三月,却还是不见好转。不出半月,战争就要真正的打响。这情况下,还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漠北。

    若鱼可是愁得很,只是眼下安歌不在,先生喝药什么的也没人管着耗着,愈发地懈怠了起来。

    这浮云山庄。

    慕念送回穆王府了……

    浅浅嫁入宫墙中了……

    连安歌,也走了……

    而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躲也是躲不过去。

    柔嘉四年冬,卢令大举兵马压境,盘踞在漠北外围,随时准备夺取漠北城池。

    告急的文书下达,举国上下人心惶惶。都说道,卢令人多骁勇善战,而云泽竟连一个适合应战的统帅都没有,到时怕是要败得极惨。

    柔嘉帝来信征求意见,秋月白应诺甘为暗相,辅佐明面上的将帅,与之同仇敌忾,共进共退,不败卢令不罢休。

    帝王自然是欣喜的,毕竟关系到这一战的胜负,还有边疆名声等等。但只要是秋月白点头了,那便无须再多操心了。

    柔嘉帝信他,信他这一战必然打得漂亮。白莲衣是何等人物?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一切也准备就绪,就等着暗相归位。阴谋阳谋,谁的心思如他?

    时间还在不断地推移……

    这夜,又是一年的中元节。

    若鱼坐在墙头,赏着十五的月亮,美吗?也许吧。

    他是活在暗夜里的鬼,那冰冷的月光是唯一的明亮,皎洁干净美好到让人不忍去触碰。

    他低头看向那阁楼,借着烛火还勉强看得见一点影子,清瘦异常。

    那道门被缓缓地打开,那人明明还是脚步虚度无力,摇摇晃晃地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却还是走的那般坚定,就像是这楼房倒塌,那人还是会站在那,微笑着说无妨。

    那人扶着墙步履蹒跚艰难,一步,一步,却不曾停下。若鱼知道那个方向,那个这些年那人不敢前行的方向。

    若鱼也不去阻拦,也不去帮扶。他只是在墙头看着那人,目送着他渐行渐远……

    他知道那人的骄傲,也知道那人是抱着怎么的心情,是决别吧。

    他一向以为看惯了生死,对于那些生离死别的戏码早已是麻木。却不知为何,今夜看着那白衣的背影,竟是有着说不尽的酸楚。

    他记得,那个少年第一次与他说话,那双碧波般清澈的眼眸,透着不该有的老成,清冷的声音无悲无喜,只是淡淡地说:“你也活得很累吧。”

    他不是讶于他的话,而是那少年发现了他,发现了一只黑夜里的鬼。

    他记得,那个少年第一次与他照面,向来稳重冷静的白衣少年,慌乱得如同丢失重要东西的孩童,忘记了浑身的伤痛,无助地扯着他的衣袖,仅存的一丝气力都用来哀求,“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他记得,那个少年在重伤中醒来,那墨黑的眼瞳只剩下寂灭,那人似乎只是个行走的空壳,用所有的过错来填补,赎罪的念头支撑着的呼吸。那人却还是笑着对他来说:“活在阳光下,会轻松些。”

    若鱼只觉,有什么东西无声的滑落,从滚烫到冰冷,滴落……

    真热闹,宛丘的中元节,烟花绚烂,锣鼓喧天,真热闹!

    月光清冷透过树梢,斑驳陆离盖着满地的枯叶。鸦雀无声,脚步细碎……

    停下微微喘气,安抚着顽劣的心脏。

    抬头,愣愣地看着那片树林,不敢触碰的过往,就算事过多年,还是历历在目清晰地恍若昨日,就像还能闻到风中带着的血腥。

    幽冥谷的界限,那个太久不曾踏足的地方,那个秋月白重生的地方,那个埋藏着大哥和阿夏的地方。

    冷清,清冷。

    一座坟,两个人。

    生同枕,死同穴。

    他们该活着的,幸福地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该死的是他,该死的是早就满身罪过的他。

    不值得的,他白莲衣不值得的。

    手中提的酒壶颤抖得厉害,那白衣染着满身的悲凉。

    墓碑前,独坐的红衣,笑得邪魅张狂。

    低头,将杯中的酒倒入黄土,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幽幽开口,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平静地向寻常的招呼。他说:“你终于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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