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八十二章人到情多情转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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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是无情么?亦是多情?

    曾染戒香消俗念,怎会多情?他如此诘问自己。哪里知道,多情种子,乍一相逢,已是“风波狭路倍怜卿。”

    还是应了那句,若非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百转柔肠冷相对?

    伊人就站在面前,咽泪装欢,蹙损春山,一片心伤。

    他却无法拥她入怀,柔声细语安慰。许她浪迹天涯,许她花前月下,许她青丝白发……

    情之一字,说不得,不可说。

    故作薄情,惨噎决绝,冷言相对。明明痛彻心脾,却也只能深埋心底,独自咀嚼。

    师父说他终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注定命里单薄,一生孤寂。

    他淡笑着回答,这一世,不恋尘世浮华,不惹情丝哀怨。漫步在这红尘,只为笑看浮世,不过烟云一场。

    待他了了俗事,终归山门,心向我佛,焚香读经,悟道参禅。

    师父说他修行不够,看似淡薄放下,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执迷不悟,不是他佛门中人。若是一朝成魔,必是天下生灵涂炭。

    他不明白,师父明明说过,佛门无门,众生都在其中。只要肯割舍放下业障,舍得欢爱,便可修行入道。

    本以为,浮生一场,山水几程,踽踽独行,过客二三,也无太多的羁绊。临了临了,两袖一挥,不带走云彩一片,黄沙白骨,沧海桑田。

    还有什么放不下?

    伊人……笑魇……难舍……

    安歌还是笑着,泪痕红浥鲛绡透,心底生出几丝悲凉的苍茫。静默了良久,咬唇,牢牢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随你。”

    刀山火海,只要你愿意,我随你,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秋月白缓缓地抬眸看她,恍若隔过了万水千山,声音亦是从亘古的远方传来,而他想守护的笑魇,此刻刺得他眼睛生疼,连心也是窒息的疼。

    不忍看,慌乱垂首,目光在地上逡巡了一遍,连影子都隔得遥远,蹙眉哀哀,声如呓语:“莫笑了。”

    不要笑了,不开心就不要笑,不要流着眼泪强颜欢笑。他害怕这样的她,他会心疼会舍不得,会不知该拿她如何?

    相守相携,举案齐眉,到底只是奢望。他还有未完成的诺言,他答应过父亲,要守护君家的天下,要守护云泽的黎民。

    如今虽是苍术已除,陛下大权在握,云泽也恢复了往日生机。可情况亦是不容乐观,几年内乱,沉疴积弊,百废待兴。

    如今的云泽只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穆风正是知道如此,才会带着苍术余党,联合卢令企图颠覆君家天下。

    可怕的是,穆风不为名利也不为权术,只是单纯地想毁了他守护的一切。那个从地狱里回来的恶鬼,便是要这天下苍生为赌注,与他一场博弈,一场疯子的游戏。

    身在局中的他,有着太多的不由己,他已做好了堕魔的觉悟。这样的他,又如何拥抱她?

    所以,不要笑了,心……这里,很疼很疼……

    玲珑心,寒冰铸。

    他,可会难过?

    安歌皱眉不语,强做的欢笑也淡了下去,一脸的悲戚,只是眼底依旧倔强,又重复地说道:“我要随你同去。”

    秋月白一双眼目微闭着,没有了往日雍容自若的神采,眼睑下的青影是病态的虚弱,只淡淡地回道:“莫胡闹了。”

    “你在害怕什么?”安歌捏紧了袖角,直直地盯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低声质问。

    秋月白心口一窒,艰难地扯了个笑,淡淡地反问:“你又在执着什么?”

    “我在等。”安歌语气低柔地答道,满面泪痕,眸含幽怨。指了指着自己的心口,苦笑着淡淡又语:“我在等,你这里容得下我半分。”

    秋月白抬眸看她,无悲无喜的寒谭幽深,淡淡一笑,像看透了万物终归的虚无,天地寂寂无声。

    只见他揪着心口的衣襟,面上淡漠,幽幽开口:“不会的,这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那我便就再等。”安歌语气坚定,还是固执地抱有幻想,求不得偏要求得,咬牙切齿般地又补了一句:“至死方休。”

    秋月白轻笑摇头,苍白的薄唇微张:“何必犯傻?月白不值得你如此。”

    “犯不犯傻谁知道呢?值不值得也是我说的算。”安歌幽幽看着烛火摇曳,随口反驳道,心下凄凄。

    那烛上的缘字燃了过半,安歌亦是不安,也不顾那火焰烫手,伸手摩挲着那剩了丁点的缘。

    缘尽?

    留不得了吗?

    安歌挑掉了凋残的灯花,更添了愁人懊绪,那更西风不解意,更添秋声,簟纹灯影,青绫湿透。

    悠悠转身,依依不舍,欲语还休。秋月白眼底匆匆闪过的凄楚掩去,还是清冷疏远如寒玉,艰涩开口,嗓音冷冷:“莫再做纠缠了,不过是徒然罢了。当日留你,也不过是令姐临终所托,毕竟……”

    “别说了!”安歌摇头后退,瞪大眼满目的不可置信,泪水无声蜿蜒,有什么倏然碎裂,喃喃哀求:“莫说了,我会走的……”

    秋月白淡淡地看着她,心底何尝不是放过?本是多情的人,偏要学无情,学着冷言决绝。他明明想守护的笑颜,却又是因他而泪痕满面。

    见安歌转身匆匆逃离,秋月白愣愣地看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枯黄灯下,一室的落寞怅然,所有的淡漠瞬间化成哀恸,闭目沉浸在一片寂静的世界,凄艳至极,沉痛至极。

    忽又猛地睁眼,强撑起身子下床,盯着桌上安歌用红蜡捏的一颗痴心。脱力感却出乎了他的意料,脚下一软,竟颓然地跌倒在地。

    几经费力挣扎起身,却只是徒感无力,秋月白嘴角不觉得微微勾起,渗出几丝的苦意。这就是现世报吧?他竟害得她那般伤心,果真是罪有应得。

    方才明明说得那般绝情,可现下又痴心妄想什么?以为拿着一颗烛泪做的红心,做着深情戏码便能抚慰得了被他伤透的心么?

    他愣愣地望着桌面上的红心,却还是艰难地爬着过去,伸手好不容易够着,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将那红心静静贴着胸口,那里空了的心疼得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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