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芥公主-第四章冤家又聚头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素染想不通,村民们为何对灵异传闻深信不疑。虽说六皇子治好了癫疾发作的人,又打消了部分村民的担忧,但有关赵贵妃的流言依然传得沸沸扬扬。

    她有些同情六皇子,只是现在自身难保,除了祈祷织坊主家的马儿活下来,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天刚蒙蒙亮,素染爹就翻开《马夫宝典》凑到门缝前看,双眼布满血丝。那匹赤兔马病倒以后,艾灸敷药等方法都用遍了,始终不见有好转。也许真像女儿说的那样,织坊主受骗买了匹病马。

    他知道马儿就快到极限了,若是熬不过今日,织坊主夫人铁定要他赔上这间草屋和两亩薄田。可是,家产不是他一个人攒下来的,妻子不答应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素染娘紧皱的眉头能夹死两只苍蝇,满腹埋怨地盯着素染爹:“火烧眉毛了你还看什么破书?织坊主家的婆娘要素染签卖身契,你究竟点没点头?”

    卖身契?素染正在舀水烧饭,膝盖一软差点儿栽水缸里。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爹爹把她卖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我没点头……”素染爹那张脸忽青忽红,连忙起身跟女儿解释,“爹爹宁愿卖了自己,也不能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父亲这番话,素染倒是信的,爹爹每次盛粥都把稠的留给她,萝卜干也是随她吃,逢年过节还给她扯几尺布做新衣裳。不过,从爹娘的反应来看,织坊主家的马八成是救不活了。

    “娘,织坊主夫人都说什么了?”素染娘想起来就气得肝疼:“那婆娘说京城绣坊招募绣女,她看你绣工好,就想讹你签两年卖身契……”

    招募绣女?是有这回事!前几天织坊主夫人游说过她,说是京城绣坊每年酬劳五百铢钱,许多绣女都签过契约了。

    两年?其实也不算太久!素染来回打量着爹娘,心里有个念头逐渐成形,如果凭她的手艺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也是值得考虑的!

    “哼,真当我好欺负,要沦落到卖女儿?”素染娘咬着唇,夺下素染手中的水舀子,“你快去学堂,问秦哲有什么法子!”

    素染怔了怔,难怪上次无功而返,母亲也没用责怪她。原来母亲已经放弃了闵将军,转而向秦叔父求助了。

    “你找我义弟干吗!”在江陵村,唯一知道素染爹真实身份的人就是秦哲。他们感情甚笃以兄弟相称,素染一家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也多亏秦哲时常照拂。

    素染娘横眉竖眼瞪过去,素染爹立马垂下了脑袋。田屋赔不得,也不能让女儿受苦,看来,他只能把自己卖了。

    “爹,娘,你们别着急,叔父足智多谋,他应该有办法。”最近她一直待在家里,很是想念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秦羽儿。

    不管叔父有没有好法子,就让她暂时忘掉这些不开心的事吧!

    素染走进秦哲开设的学堂,十余名梳着羊角辫的男生看过来,贼兮兮地议论起来。其中,有个豁门牙的小子笑得最贱:“马夫家的丫头,你又来偷听咱们读书?”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这丫头家徒四壁,没事总往学堂里跑,蹭书多年出口成章,叫人心里好不平衡!

    秦哲玉面青须风度不凡,淡瞥一眼就让那群男生乖乖闭嘴。他看素染神色慌张,合上书简说道:“今日就学到这儿,你们可以回家了。”

    “嘁,夫子又要给她开小灶了。”男生们唧唧歪歪走出学堂,电光火石之间,几枚石子儿准确无误地击中要害,疼得他们喊爹叫娘,捂着脑袋四处张望,朝墙头的方向叫嚣:“假小子,你又算计咱们!”

    “阎王爷等着割你们舌头呢!被我砸几下又怎样?”秦羽儿跨坐在墙头上,俏丽的脸庞写满不屑,挑衅似的扬起下巴,看谁废话就一拳抡过去。

    男生们敢怒不敢言,秦夫子的掌上明珠秦羽儿不爱读书,拳脚功夫倒是相当了得。就算他们几个联手,也未必能讨得便宜。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反正她将来也嫁不出去!

    “素染,你又熬夜绣花了吗?眼圈都黑成锅底了!”秦羽儿飞身跃下墙头,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臂摇晃,“那匹马儿怎么样啦?你放心,织坊主夫人要敢找你麻烦,我就揍她!”

    “爹爹还在想办法。”素染望着比她小一岁的秦羽儿,每次受人欺负,秦羽儿总是挺身而出保护她,亲生姐妹也不过如此吧!

    “素染,你无需担心这些琐事。叔父已向挚友求助,他会帮忙解决的。”秦哲摸摸素染的头,无奈地看向女儿秦羽儿,“你也不跟素染学学,成天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饶了我吧,我跟四书五经不熟。”秦羽儿不以为然地“哼”了声,一招燕子掠波钻进内室,扛把长戟折返回来,“爹爹曾经征战大豫国,女儿舞刀弄枪,也是继承您的衣钵啊!”

    “牙尖嘴利,不求长进!”秦哲嘴上不认同,心里却欢喜得紧。秦羽儿自出生就失去了母亲,这些年来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只要女儿喜欢,读书或习武随她高兴。素染聪明好学,他满腹学识也算后继有人。

    秦哲要拿回长戟,秦羽儿却偏不给,父女二人追来逐去,素染笑着笑着不免愁上心头。叔父以教书为生,清贫的生活并不比他家好多少,叔父的挚友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连累人家总是过意不去。

    罢了,马儿的事暂且不提。如果那匹马不幸死了,她不能看着父母流落街头,大不了就去京城做工还债。

    秦哲面不改色抢回长戟,脉搏却比平日紊乱了些,女儿的功夫日渐增进,再过几年恐怕就能打成平手了。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否则这丫头就更目中无人了。

    “素染,叔父有事问你,坐下来谈。”秦哲捋着胡须,搜肠刮肚寻找恰当的词语,“听说,织坊主要带绣女们去京城做工,可有此事?”

    素染点点头,坦诚道:“有不少绣女都签契约了,其实,我也想过……”

    “你不能去……”秦哲正要劝她,只见秦羽儿心急火燎地跑进来说:“爹爹,有个自称是闵陶的人来找你!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闵将军吗?”

    素染探身看向窗外,这才发现除了闵将军,六皇子也跟来了。什么状况?他们怎么会来学堂?难道,叔父的挚友就是闵将军?

    秦哲慌忙起身出去迎接,素染愁眉苦脸地咬着唇:“怎么办,我得罪过他们,被发现就糟糕了。”

    秦羽儿俏皮地吐舌,拉起素染直奔内室:“等父亲帮你求情再出来吧,他们若是小心眼不原谅你,我就请他们喝巴豆汤。”

    素染忍俊不禁笑起来,秦羽儿看似鲁莽,关键时刻却很有分寸呢!

    室内檀香袅袅茶香浓郁,秦哲拜见过韩千陵和闵陶,坐在案前攀谈起来。

    隔着一道幕帘,素染和秦羽儿听得清清楚楚。原来,秦哲曾是文武全才的军师,深得闵陶赏识,仕途不可限量。但他性格耿直不适应官场,铁了心要回乡做隐士,为此闵陶惋惜不已。

    得知父亲是如此厉害的人物,秦羽儿心里挺澎湃的,素染在她耳边轻声说:“看吧,学好刀剑并不能尽得真传,明天开始,你也拜访下四书五经吧!”

    幕帘那一头传来悦耳的声响,素染和秦羽儿随即附耳去听:“千陵久仰夫子大名,理应提前拜访,无奈身体抱恙迟来数日,还请夫子见谅!”

    秦哲随即作揖:“殿下言重了,能得殿下青睐,鄙人三生有幸。”

    气氛融洽祥和,秦哲却暗自焦急,他和闵陶一直保持书信往来,六皇子送葬一事也是早就知道的。前两天他在信中交代闵陶单独会面,没想到六皇子也跟来了。

    素染家的事拖延不得,现在不开口,恐怕又要等上几日。秦哲稍作思量,婉转说道:“实不相瞒!鄙人有要事同闵兄商议,能否请殿下稍坐片刻……”

    “阿哲,有事尽管当着殿下的面说,无妨的。”闵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当六皇子是外人,聊得投缘说不定还有机会做六皇子的幕僚。

    秦哲和闵陶共事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迟疑了下才说:“鄙人的义兄被乡霸欺凌,希望闵兄能还他个公道……”

    素染脑子里乱糟糟的,叔父的义兄不就是爹爹吗?乡霸是指织坊主夫妇?天哪,叔父是受母亲所托找闵将军吗?难怪母亲知道六皇子和闵将军住在驿站!

    她还以为母亲意识到危险,放弃求助闵将军,没想到母亲压根就没死心。就算闵将军念及旧情,六皇子呢?他会隐瞒罪臣之后的下落吗?为了讨他父皇欢心,他会毫不犹豫抢下这个功劳吧!

    母亲的做法实在欠缺考虑,她宁愿签卖身契,也不能让父母冒这个险!

    “阿哲,你义兄是谁?”闵陶的追问如同魔音绕耳,素染坐立不安,匆促起身却没留意脚尖踩着裙边,身子一晃,整个人冲破竹帘扑了出去。

    她以猛虎下山之势撞翻书案,砚台里的墨汁溅了闵陶一脸。韩千陵匆忙躲闪撞上竹架,架子上的书简哗啦啦滚下来,砸得他脑袋发懵,眼前直冒金星。

    素染的右肩撞得失去了知觉,但强烈的恐惧让她顾不得喊疼。只见闵将军黑黝黝的脸像从炭堆里爬出来的,虽说看不清表情,但用膝盖想也气得不轻。

    尤其是六皇子,光洁的额头鼓起鸭蛋大小的肿块,万一破相了可怎么办!

    “你、是你……”素染匆匆一瞥,看到韩千陵满眼讶异地指着她,不由愣住了。完了,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戴罪之身竟敢冒犯皇子,这次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绝不能连累父母和叔父!被六皇子处决之前,索性装死吧!她蓦地耷拉下脑袋,面朝秦哲紧闭双眼屛住呼吸,决定再也不说一句话。

    “殿下,闵兄,你们没事吧!”秦哲匆忙拿来汗巾帮闵陶擦脸,急中生智扯下披风盖住素染因紧张而抽搐的脸庞。

    “她是谁?”闵陶拍案而起,满腹狐疑地打量着秦哲,“我在河边见过她!接二连三出现在殿下面前,定是心怀不轨!”

    这丫头屡次“偶遇”六皇子,怎么可能是巧合!难道泄露六皇子行踪的人就是阿哲?阿哲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连他这个结拜兄弟都要拖下水吗?

    韩千陵揉揉肿胀的额头,望着素染不停颤抖的腿肚子,竟被她气笑了!这个爱管闲事的村姑,初次见面以为她是“瘟神”,害得他失足落水。后来看她可疑的表现,又像是谁派来的“探子”。正想处置她的时候,她又那么卖力帮他维护母妃的声誉。

    原本不想追究她的来历了,现在倒好,一头撞“死”在他面前,想无视她都不行啊!

    秦哲紧抿着唇,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素染,但当着六皇子的面,怎么可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实情!先帝下旨灭颜家全族,在当今圣上眼里,颜家的后代就是罪臣余孽!虽说六皇子年纪尚轻,但也象征着圣上的威严啊!

    可是,闵将军已经对他起疑心,六皇子也不可能视若无睹。他怎么做才能保全素染一家?解释不清的话,他和羽儿也要遭殃吧!

    眼看秦哲迟迟不语,闵陶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你不说是吗!好,我先把她带回衙署再行拷问……”

    “住手!”秦羽儿掀开帘子跳到闵陶面前,仰起小脸毫无惧意地与他对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敢碰她一定会后悔!”

    “羽儿……”秦哲想阻止她说下去,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何还能收得回来!

    韩千陵淡然一笑,这村姑看似跟他有些“缘分”。好吧,他倒要仔细瞧瞧,连闵将军都碰不得的人究竟是谁。

    “这位姑娘,你来说说看,她究竟是什么身份?”韩千陵步步逼近秦羽儿,双眸如星美得让人惊叹,冰冷得令人窒息。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