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珝敲了好几次门:“娘,您让珝儿进去。”
他呼喊了几声,始终不见许氏回应,只得悻悻地低头,打算先了解事情始末再说。这时门咔嚓一声开了,齐珝连忙推门而入。只见许氏披头散发站在离门不远的位置,一双眼睛毫无温度,冰冷瘆人。
齐珝按捺心中古怪,上前关切:“娘,您怎么样了?大夫的药都已经煎好了,她们说您不肯开门。”
许氏阴恻恻地打量他,齐珝更觉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怎会突然落水呢?”
见他神色不似有异,许氏道:“如果我说,被歆琳推下去的呢?”
“歆琳?”齐珝微愕,心中并不相信:“她怎会这么做?”
“你不信是吧?”许氏嗤之以鼻:“我也不信!她不仅在给我喝的枇杷露里下毒,还将我推入水中想要淹死我!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这么恶毒的女人,枉我这么相信她,枉我待她这么好,她竟这样回报我!”
齐珝皱眉:“你先冷静下来。我觉得事情可能有什么误会,就算她真要害你,理由是什么?她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明目张胆地加害于你吧?”
“她为什么要加害我?”许氏冷笑。她当然知道许歆琳为什么要加害自己,分明就是想毒害她然后取而代之!只要自己一死,许歆琳再嫁给她的儿子便可明正言顺地取代她的位置!
好狠毒的心啊,自己真是看走眼了,竟没想到这丫头看似温顺无害,实则包藏祸心,心肠如此歹毒。
许氏暴跳如雷:“不管怎样,我要你立刻跟她解除婚约!娘会给你再找更好的姑娘,歆琳绝不能再留!”
齐珝听到此时,心中渐渐生疑。难不成……这一切全是他娘亲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正是逼他与歆琳取消亲事吧?
想想从前她的种种作为,并非不可能之事,齐珝盯着自己狂躁的母亲,心中厌恶:“娘,你真的认为是歆琳做的吗?”
许氏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你不信我?!”
齐珝神情微冷:“在未查清事实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为好。这件事便交给我,歆琳我会查,你的公道我自然也会为你讨回来。你就好生休养别动气了。”
许氏如何看不出儿子疏离的态度,难以置信:“你觉得是我诬赖歆琳?!”
齐珝没有说话,但态度已经说明一切。许氏气极反笑:“好啊,真是太好了!”
“该不会歆琳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吧?”许氏双眼如刀子直剐齐珝。
齐珝微诧,黑脸道:“你胡说什么?!”
“我知道!”许氏神情悲愤,怒吼:“我就说歆琳那种蠢丫头怎么敢做出这种事,分明是你指使她来害我的是不是!你们一个个都想反我!巴不得我立刻去死!”
齐珝彻底被激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话让外人听了你以为他们会怎么想?”
“敢做就别不承认!”许氏怒火冲天:“今时今日我是看出你的真面目了,你这个逆子!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能如此不尊孝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齐珝同样怒火中烧:“我看你是病糊涂了吧!既然你说人人都要害你,我看你就好好生待在家里休养,哪里也不要去!”
许氏瞪大眼睛:“你要软禁我?!”
齐珝被她气得:“我什么时候说要软禁你了!”
许氏笃定地咬牙:“你要趁机夺权!”
齐珝眼神微闪,若说他没有私心是骗人的。他确实想趁这个机会夺走母亲长久以来揽在手中不肯放弃的权柄,但却并非许氏说的极端。他叹道:“你好好冷静,不要胡思乱想了。”
许氏气红了眼,她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抢夺她拥有的权柄,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许氏狠狠扣住他的手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放手!”齐珝挣扎。
许氏死死地攥住他不放,企图想要越过他逃出这个房间。齐珝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拦住推了回去。许氏几步踉跄差点倒地,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儿子。
齐珝喘了口气,冷冷瞪视她:“在你彻底冷静下来之前,别想离开这里一步。”
许氏眼睁睁看着齐珝踏出门槛,重重地阖上房门。她厉声尖叫,扑过去想要打开那扇紧紧闭合的大门,可门早已从外面反锁,根本打不开。
“逆子!放我出去!”
她的呼声撕心裂肺,可谁也没有理她。明明门外就有下人把守,可那些人再不将她的命令当一回事,浑然没有理睬她的咆哮。许氏跪在地上大哭不止,憎恨在心中滋生。
许氏抹了把泪,念念有词:“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法子才行……”如今的她四面楚歌,齐珝一旦掌权,便再不可能落回自己的手心。这麒麟府里除了她唯数不多的心腹,还有谁能帮她?
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令许氏措手不及,她又气又恨。曾经以为血浓于水,自己的儿子再怎样都会心向着她,可如今却是这样血浓于水的儿子背叛了自己。
她心中只剩下憎恨与怒火,她已经什么也不剩,还有什么可以犹豫?许氏想到,自己的背后还有昊王撑腰,她得想办法往外面寄消息。
对,首先要铲除许歆琳那个小贱人,都是她的到来让一切都变了!肯定是她背后怂恿,才会让珝儿越来越离经叛道。
事关晏王与许家联手对付自己,昊王必定会帮她!
等她出去,势必要让珝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要让他知道,最错便是不该违背她这个母亲!
齐珝离开后慢慢恢复冷静,开始思索这一连串的事情始末。
凭他对许歆琳的了解,她尚且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也没理由这么做,更何况她根本没有胆量做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可为什么母亲会认为歆琳想要加害于她?
寻思片刻,齐珝决定先去见见歆琳,再一个个盘问了解来龙去脉。
齐珝见到许歆琳的时候,她还有些惊魂未定。许歆琳脸蛋精致,是个非常赏心悦目之人。如今她看起来那么憔悴可怜,令人不禁放柔声音询问:“你好好想想,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
相比当时的惊吓,此时许歆琳状态已经好一些了,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难看。她努力回忆:“我也不知道姑母怎会突然摔下水。当时……她正在喝枇杷露,突然咳得很厉害,我就问她有没有事……红英说她咳得太厉害了,得去叫大夫。我点头说好,再转身就见姑母往后仰……跌落水……”
齐珝在听到‘枇杷露’时眉梢微动,他没忘母亲当时说枇杷露里下毒的事,暗暗记下。
许歆琳心中不安:“我也不知道她怎会突然咳得那么厉害,是不是不能喝枇杷露?”许氏是在她面前落水,她眼睁睁看着她落水的那一刻却没能立刻抓住她的手,心中难过之极。又想到姑母明明事前咳嗽好多了,突然咳得那么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送来的枇杷露不能喝。一想到很可能是自己害了她,许歆琳怎么也无法安心。
齐珝见她神色惶恐,安慰道:“大夫替她诊过脉,并未说过枇杷露不能喝,你别太自责。”
许歆琳心情始终无法平复,沮丧地低头不语。
齐珝见她如此自责,又觉得事实不该是母亲口中说的那样。但他没有立刻下定论,只是安抚几句便起身离开。红英送他出门,离开之时齐珝瞥了她一眼,问:“红英当时也在场吧?”
红英微顿:“是的,表少爷。”
“当时你可看到什么情况?”
红英思索:“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当时奴婢看夫人咳得实在太厉害了,就想出去找竹青姑娘找大夫……才一个眨眼的功夫,夫人就摔下去了。”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留意到什么细节?”齐珝又问。
红英皱眉想了很久,轻叹道:“没有。”
齐珝见她确实想不出来,只得作罢,决定出去再找竹青问问。红英突然唤住他:“表少爷。”
齐珝回首,红英踌躇道:“这里是您的麒麟府,小姐与奴婢毕竟只是目前暂居于此的外人。有些事奴婢不好多嘴,可奴婢毕竟是小姐身边亲近的人,有些事总归更为她打抱不平一些……”
齐珝道:“无碍,你说。”
红英这才道:“夫人看来是不喜小姐这位未来儿媳的,可既然您愿意从阁老大人手中许下小姐,还请您好好待她,莫让她受了伤害。”
齐珝微愣,琢磨过这番话后,心下微沉:“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红英抿唇颔首,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回望屋里神色恍惚的许歆琳,忧虑重重。
齐珝事后问了好些人,尽管当时许歆琳离许氏最近,但谁也没看见许歆琳有动手的迹象。再者许歆琳事后吓得哆哆嗦嗦的模样太可怜,实在叫人看不出哪一分敢于推人下水这么狠,令人生不起半点猜疑。
就是当时身为许氏的贴身丫鬟的竹青也忍不住说:“其实当时夫人咳得太厉害了,围栏又靠得太近……您知道那边围栏太低了,很可能是不慎落水的。”
当时在场的人不算少,回答大相径庭。齐珝大抵心中有了答案,随后再找来仁心院的大夫问个究竟。关于许氏口中下毒之说,仁心院的大夫表示:“夫人并非中毒之兆。”
齐珝托腮思忖:“枇杷露呢?”
“老夫将那碗枇杷露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并没有毒。”老大夫摸了摸胡子:“就连盛了枇杷露的碗也检查过了,并没发现异样。”
齐珝暗暗松了口气:“我娘怎会咳得这么厉害?难道就没有办法根治?”
老大夫也是头疼:“这点老夫也是奇怪,兴许是今日水榭附近的花粉吸入肺腔引发咳嗽不止,老夫回去再想想别的法子,看能不能止咳。”
“有劳您了。”这下齐珝了彻底松了口气,看来此事果然是母亲私心所为,目的不过是想逼他取消与许歆琳订下的亲事。
思及此,齐珝满目阴霾。
没料到他娘为了逼他就犯连苦肉计也用上了。为此他私下还调查了不少事,就连当日蒲萤与歆琳发生的冲突也是母亲私下授意,这让他越发厌恶母亲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一而再地做出这等令人生厌之事?难道在她心中,儿子远不如权势来得更重要吗?
齐珝心中越渐失望,如今这般也算命运,不该是她的终究是要交出来的,往后这麒麟府便由他掌管,至于他的母亲……就让她留在中庭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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