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了眼。

    卧室的灯很亮，刺得我的眼睛很疼。我的妻子正在旁边定定地看着我。

    你醒来了？

    我醒来了。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觉得我妻子的问话有点怪异。我不是在睡觉么，我当然是醒来了才能与她说话，我当然是回来了才能睡觉。妻子看我的表情却有点怪。你这半年来好像都在睡觉。你也许是睡觉时却是醒着，醒着时却在睡觉。不过你这半年可是很有作为的呢，写了不少东西呢，这篇《迷失方向》就是经典之一，我刚读完你的大作。你要不要也看看。

    我接过那叠厚厚的纸，我刚看了几页就发懵。谁是阿美？谁是珠珠呀？我哪里会有一个黑脸兄弟呢？我真的住过院么？我妻子的兴趣点好像在另一方面。我可能就是那个阿美了，白花是谁呢？你真和她睡在一起过么？有一段时间我们总找不到你，你不会真的……

    我的额上冒出了汗，我怎么把这些都写在纸上呀，我……我手里拿着那叠纸，就像拿着一颗马上就要爆炸的手雷。

    我睁开了眼。

    太阳光好亮好刺眼。我躺在阳台上的躺椅里，有几分钟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张扬，我们说好要去超市呢，你怎么还在睡呀？我妻子在屋子里喊我。

    我到底是谁呀，我是张扬么？我是杨光么？我是……我半眯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双手，还好，手里没有什么纸，也没有什么《迷失方向》。我茫然地看着四周，太阳呆呆地贴在空中，不像是真的。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周公梦蝶，醒来不知道是蝴蝶变成了周公，还是周公变成了只蝴蝶。我现在呢？不知道自己是梦醒了呢，还是刚进入了梦里。真实和梦幻，感觉都是真实的，又感觉都是虚幻的，谁是真实的，谁是虚幻的，谁说得清呢？我现在可能在清醒地给你说话，但眼皮的一次活动，我又会发觉原来刚才全是在说梦话。你是真实的么？你能保证自己不是在梦里么？也许我根本就没有住院，没有白花，也没有阿美，也没有《迷失方向》。也许甚至没有我，我只是一只想变成人的蝴蝶，在树枝上做着一个成为人的故事……

    我从躺椅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我向屋里走去，妻子说要上超市呢。我突然被绊了一下，我看见地上有一张纸。我拾起来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字，很明显这是一部小说其中的一页。我看见纸张的页眉上，清清楚楚地写有四个字——

    “迷失方向”。

    责任编辑 马小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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