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保长唱唱咧咧地走回家，站在门口，冲着阁楼上的窗口唤道：“许队长！找到了那个长个子大军！”
“五个人一齐奔向窗口：“他回来了吗？”
“回不来了！吃醉了酒，象一滩泥巴，躺在教室里。”保长嘻嘻哈哈地说。
不管他？显然不对，去将他拖回来？五个人全是雀蒙眼。
“殷保长，有蜡烛吗？”许铁民问。
殷保长说有，进到内室，取出两支红蜡烛，划着火柴，点亮了。楼上五人看见亮光，才放下竹梯。许铁民摸到那两只旧灯笼，最后下了楼。
殷保长提着灯笼在前头带路，他左边是许铁民，右边是陈敏。压后阵的还是小董。他手提着灯笼，左边是姚孟兰，右边是尹萍。许铁民和陈敏手里瑞着枪，象保卫又象是押解着保长。尹萍端着小董的大枪，孟兰握着手枪。五个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跟着殷保长。
殷保长显得很轻松，野声怪调地唱着戏文，在沉睡的山村回响着。几只狗在主人门前汪汪叫着。
学校里寂静无声，黑洞洞的疹人。当他们踏进教室房门时，便嗅到了酒气味。
殷保长与小董挑着灯笼。只见章松林抱着大盖枪侧身倒在地上，身子四周都是书桌。他的身旁有只锡酒壶和一只蓝边粗瓷小饭碗。他口中喷着酒气，呼噜呼噜地打着鼾声，对六人的到来毫不知晓。若是殷保长不在场，许铁民、尹萍等人一定会气得踢上几脚，将醉鬼踢醒；因有保长在，只能是没好声地呼唤他的名字。男女混声，有高有低，这大合“唤”硬是没惊醒章松林。尹萍急了，蹲下身子，雨点般地捶打着松林的大腿。
疼痛起了作用，章松林慢慢地睁开丁眼睛。娘呀！被国民党割去了头的五个战友，怎么都来到身边？是不是象关公显圣那样，让我接上他们的头？他毛骨悚然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瞪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哆嗦着，上下嘴唇儿抖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旋即，后既定了一尗步，顾不得屁股撞在桌角上引起的疼痛，猛地端起三八枪，A调的嗓子一下子变成了调儿：“鬼！你们全是鬼！”
“你才是鬼，是酒鬼，是醉鬼！”尹萍恨恨地说。
“我很清醒！”章松林揉了揉眼睛，“你是尹萍！不，你是尹萍的冤魂！”
看着章松林惊恐的狼狈相，听着他的“梦话”，谁能不笑呢！
章松林更愤恐了，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浑身的汗毛都象变成了钢针：“你们找我干什么？让我给你们接上脑袋？”
“你醒醒吧！我们是大活人！”尹萍怒斥了一声。
章松林眼珠子瞪得鸡蛋大。他怎肯相信！蓦地，他想起老妈妈说过的话；活人身上是热的，鬼魂没有血肉，是凉的。他放下枪，贼目鼠眼地睃巡了几个人的面孔，完全忘了男女的界限，搞了突然袭击，一把掐住尹萍的手，想探探是凉还是热。
巧得很！正掐着尹萍红肿的手掌。他用力过猛，痛得尹萍嗷的尸声，章松林吓得急忙撒开手，象猴子似地跳过一张书桌，再也不敢回头看这些人，直奔房门逃去。
许铁民追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臂。松林牙齿抖得咯咯响，好容易才说出：“你们是不是让我和你们一块死？我没有叛变，枪还在我手里。放我回部队去见首长吧，我要给你们报仇！”
殷保长挑着灯笼照着许铁民，笑呵呵地说道：“大军，全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呀！”
章松林见保长在作证，觉得有点道理，便用手伸到许铁民鼻孔前，感到有热气，又将手贴在铁民的脸颊上，感到是热的。他莫名其妙了，不住地摇头，象要唤起沉沉的的记忆。他抓起铁民的手，问道：“国民党没割去你们的头？”他晃了晃头，仍然有些不相信。他回想着……正与丘团长、果胜亮喝酒，传令兵进来报告，五个男女共军的头，全吊在了旗杆上。丘团长请他出去看看。他怎么忍心看战友那血淋淋的头呢！他只是盼望丘团长和果胜亮赶快喝醉。他就可以跑回部队，向指导员汇报。为战友报仇。……后来，后来……酒席是怎么散的？……他想不起来了。殷保长笑道：“大军，你是在作梦！”
“不是梦！墙上挂着国民党党旗，桌上还有作战地图和电话机，墙上还挂着十几支冲锋枪和卡宾枪！”殷保长和小董挑起灯笼，照着墙壁，光秃秃的，哪里有什么旗和枪！又照照书桌，哪里有仟么地图和电话机！……章松林傻了！千真万确的事怎么变废了梦？他梗梗着细枝的脖子，说明着丘团长和果胜亮如何请他吃酒，……他赌咒发誓，说明一切全是千真万确的。
“陪着你喝、喝酒的，有没有地主婆？”小董认i认真地问，他根本不相信有什么丘团长、果胜亮，他认为章松林所说的一切全是胡编的。
“地主譬？”章松林脑袋象拨浪鼓儿，“没有女的”。
有谁会相信呢！人们笑够了，不再笑了。
回到阁楼上，章松林反反复复地讲着那真实的事，并要求许铁民安排岗哨。
人们又困乏了，他的真实的述说只能成为催眠曲儿。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