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有来历-毛泽东陕北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一群衣衫槛褛的士兵,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鱼贯地自甘人陕。大部分的士兵没有鞋穿,小部分的士兵甚至光着屁股,没有裤子穿。士兵的背上无一例外地背着两样东西:一是钢枪,这是打仗用的;一是大烟土,这是换粮食用的。

    队伍在一个六户半人家的小镇上停下来。小镇的一孔窑洞前挂着一个牌子:赤安县六区第一乡苏维埃政府。许多士兵抱着这牌子哭了起来。这时候,队伍中,一副担架停在了窑洞门口,担架上走下来面黄肌瘦正在患病的毛泽东。

    毛泽东穿着一件旧了的薄大衣。头发很长,下巴很尖,下巴上那颗贵人痣,因为缺少血液滋养的缘故,显得不那么明显。不过他的深陷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十分犀利。“到家了!”抚摸着乡苏维埃的牌子,毛泽东百感交集地说。

    两万五千里长征消磨掉了毛泽东身上最后一点书生气,从而令他成为一个令一切敌人都闻风丧胆的战略家。长征最后的日子,士兵们是用双脚在行动,担架上的毛泽东则是用大脑在行动。他的思考成熟了,此后的一个时代,将以他的名字作为标志。

    这是1935年10月19日的事情。

    清涧袁家沟,陕北高原的一处最为偏僻、最为荒凉、最为不起眼的小山沟里,一个落雪的日子,来了一队人。只有架在窑洞顶上的发报机的天线,才让人感到这是一群不寻常的人。

    红军主力跨过黄河,去东征了,毛泽东和他的首脑机关,在距黄河不远处的这个村子居住,就近指挥。在一户白姓人家的炕上,毛泽东盘沛呈坐在土炕上,正在写文章。他大约有些烦,写着写着,把文章推开,披上大衣,拔腿走出了窑门。

    毛泽东信步登到了山上。这一处的黄土高原由于接近黄河,山势更为陡峭、雄壮。一座座的山头,拥拥挤挤,自远处奔来。由于山山赤赤都被积雪覆盖着,因此往日满目苍凉的高原,这时倒显出一番雄伟气象来。这时落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湖南人的毛泽东,接过一片雪花在手中,不由得吟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毛泽东回到他下榻的窑洞里,脱下鞋上炕,就着小炕桌,写下那首著名的《沁园春·雪入后来,重庆谈判时,柳亚子先生索句渝州,毛泽东句不加点,一气呵成,将这首词重新抄一遍给柳亚子。

    毛泽东趴在上面写出《沁园春·雪》的那个小炕桌,现在珍藏在延安革命纪念馆里。

    而毛泽东住过的这户清涧白家,建国以后出过七任省委书记。现在任云南省委书记的白恩培,是这七个人当中的一个。为写《最后一个匈奴》,我曾经专门找过白先生,求证这件事,并且得到他的肯定。“这是真的!”他说。

    风声鹤映,胡宗南的三十万大军占领延安,将毛泽东一行撵向陕北高原更北的地方。据说,有好几次,胡宗南的大军与毛泽东几乎是擦肩而过;但是,陕北的纵横沟壑帮了毛泽东的忙,胡宗南始终没有能找到毛泽东。

    最后,毛泽东来到了那座雄踞在黄河边,号称陕北灵根的白云山。毛泽东抽了一支签,是上上签,签名叫“旧出东方”。抽罢签,毛泽东让人在白云山上架上电台,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随后,毛泽东从白云山上下来,顺着黄河又走了几十里路,在一个小村待了半个多月,然后东渡黄河。在坐上渡船,驶离高原时,毛泽东落泪了,他说:“陕北是个好地方!我们永远不能忘记陕北!”

    毛泽东抽过签的白云观,是“文革”中唯一没有受过冲击的道教圣地。

    据当地的老百姓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的前一天,一辆小车突然来到了白云山下。车上走出一个公务员装束的人,用红布包着两根金条,前来上布施。公务员上完布施,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大家都有些纳闷。这时当年为毛泽东主持抽签的白云山牛鼻子老道说:“有人欠我一笔人情,他今天派人还愿来了!”

    毛泽东东渡黄河前,曾住在我的好朋友刘压西的家里。刘压西的伯父、父亲都是著名的革命家。刘家也是陕北的一家名门望族,正如我前面说到的白家一样。“天下匈奴遍地刘”,我在一篇文章中说。当有一天走下马背,开始与平庸的地形地貌为伍时,他们身上那祖先的不羁的血并没有停止澎湃。

    这篇文章行将结束时,再说一件小事。那位刚惶自用的败军之将胡宗南的女儿现在美国居住,也是一位华人作家。在一次笔会上,她曾经有些胆怯地提出过要到陕北看一看的念头。往事依依,萧条异代不同时,她要来就来吧,我可以作陪。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