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们的手 也都会颤抖
这时候 所有的门 所有的窗
都开着 所有浸满青草汁液
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
都仿佛用小炉匠或小木匠的铁锤
一锤一锤 叮叮当当地敲打过
而卧在被子上相同位置的
那一顶顶大檐帽
我相信它们是在假寐
就如同一群鸟 在高压线上栖息
一旦有风吹草动
它们就会噗噗噜噜 飞起来
再看储物柜上摆放着的那一溜
茶缸 茶缸里的那溜牙刷
洁净 整齐 就像站着的一队士兵
挺胸收腹 双腿垂直
刚刚听到向右看齐的命令
从这里 你仿佛看得见一溜
长着金灿灿绒毛的
腮帮子 一眨不眨的眼睫毛
而斜靠在枪架上的那一排枪
它们就像枪那样沉默
又像枪那样 触目惊心
在阳光下发出一种
火焰般的蓝 锋刃般的蓝
仿佛正把一口气提向丹田
你若伸出手去触碰它们 抚摸它们
肯定有一种力
会将你重重地弹回来
啊 一种静止的美 潜藏的美
锋芒毕露的美
站在这里你无法不屏声敛气
无法不把心里的某种东西
悄悄地藏起来
仿佛有个人就站在你身后
用力透纸背的目光
正静静地看着你 盯着你 打量着你
又仿佛住在我们楼上的邻居
在半夜 刚砰的扔下一只靴子
却把另一只靴子
久久地 久久地提在手上
我可是个老兵啊 在这寂静的兵营
面对这些寂静的被子和帽子
寂静的牙缸和牙刷 寂静的枪
我真想大喊一声——
“同志们听好了,下面我宣布命令
请稍息……”
2007年5月2日 北京南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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