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仕江

    他并非城里人，相反，他来到城里时，她已经在城里生活大半辈子了。而他的样子还像个高中生，对城里的生活尤为陌生。当时，她在音乐学院教书，常常和一群爱做明星梦的帅哥靓妹谈理想、讲人生、聊智慧。他也喜欢唱歌，并且唱得不差，但他不是她的学生。他只是她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听到他的歌声时，和他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她教他在舞台上如何走步、表情、手势、眼神，甚至咬字嘴型也教他。他学得很快，且到位，每每看他一眼，她就如同看到了她的那些学生。但她断定他比那些学生唱得好。

    他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他在城里选了一份文字工作。每天都按领导的旨意写那些永远写不完的八股文，有时还得一遍遍被打回，重新写，无数遍地修修改改，有时领导仍不满意，仍让他重新写，简直想要把他磨炼成一台生产机器。他极其郁闷，感觉人木讷得快要生锈。领导有时甚至还让他去请教那些比他年幼的孩子，通知、报告、申请这些行政公文怎么写？他委屈，开始烦工作，便经常给她打电话述说自己的生活与境遇。每每遇到问题时，她便是他最好的聆听者，甚至每次讲完后的轻松心情，超越了和妈妈说话的效果与感觉。于他，她不是妈妈胜似妈妈。似乎她总有法子教他如何与生活周旋，与工作对垒，与上司打交道，与同事相处等。她的声音婉约又知性，不乏应对生活的力量。总之，她是时刻想着他的，如同想着她国外的孩子。他不谙世事的样子总是令她担忧。

    他们偶尔见见面，聚聚会，依然谈唱歌、谈做人、谈文字。有时，她听到一首好歌会特意推荐让他去听，去学唱，去捉摸原唱的味道，然后见面时听听他的演唱，纠正他的发音，建议他如何表达歌词的内涵与个性。有时她外出旅行，看到一件充满艺术气质的衣服也会想到他，然后买下，送给他。还有一次，她带他去影楼里拍了艺术照。她说，男孩子趁年轻，应该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年华纪念，尽管你不是专业歌手。总之，她对他很好，是他无话不谈的朋友。没有年龄界限，没有专业之隔，也没有贫富之分，他们的情谊就像纯净水一样干净。

    可美好的情景还是发生了感觉不太美好的变化。

    他给她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略微感觉到生活里少了些什么。是失落？是误会？是当初看他走了眼？长期没有他的消息，她很不是滋味。更让她生气的是，她总是从朋友那儿得知他这样或那样的消息。她越想越不好受。

    她终于给他发了短信。

    “得知你又要升级了，祝贺你。或许某某某才是你一环路的朋友，我顶多只算得上你2.5环的朋友吧。但在这个城市里，不管我属于你几点几环的朋友，我只希望，既然是朋友，就请不要过河拆桥。”

    他看了短信，很难过。原来她对他的误会比一瓶墨汁颜色更深。他立马给她电话，喋喋不休，讲了很多、很多。原来，他辞掉那份折磨人的文字工作后，一直在家闭关潜心创作，他真正地爱上了艺术，像作家王蒙说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要命的是，爱上艺术的人，更容易偏执与独行，在享受孤独中且不愿太多解释耽误了灵感！

    其实，不光是她，许多久未联系的朋友，他全部装在心上。他不愿人人面前都去表达，他以为把朋友装在心里比放在多少环路都更安全、重要。他最近邀请她聚会。饭桌上，她轻言细语地告诫他，拥有朋友，就别忘了问候朋友，珍惜拥有，幸福永存。他幸福地笑了，这个2.5环的朋友，是他初到这座城市遇上的第一位生活伯乐。

    你生命中有几个2.5环的朋友？趁海棠正夺目绽放窗前的时刻，赶紧问候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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