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到只剩我自己的抽泣声,我从未如此绝望过。
以前,有干爹护着,有各位哥哥宠着,有一群弟兄追随着,从没想过,自己会经历如此凄凉的时刻。
蜷缩在角落里,心里不停的默念着何余风的名字,明知道是刀山火海,我竟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去了。
如果何余风真的回不来了,我这一辈子要怎么过?
时间过的越久,我越是绝望。
踏踏。
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从手臂上抬头,我望向破庙门口的位置,屏住呼吸,心跟着发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似乎很沉。
是何余风吗?
“咚。”
没看人走进来,倒是看见一个人被丢了进来,定眼一瞧,是李正!
他闭着眼睛浑身的血,嘴里塞着一团破布,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手脚都被绑着一动不动,跟个死狗一样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清了李正,我把视线重新移回到破庙的门口的位置,迅速站起身来等待着他的出现。
“林舒一。”
人没出现,先听见声音了。
眼泪瞬间涌上来,嗓音梗咽含着喜悦:“何余风!”
迈步要到破庙外面,刚一抬脚,又听他说:“别过来。”
脚步顿住,脸上的笑也逐渐收敛。
“李正我带回来了,他还没死,你怎么惩罚他,都由你。”
心里不好的预感的升腾,我缓慢的往前挪动了一步:“何余风,你为什么不进来?”
“别动!”
像是听到了我的脚步,他的低喝,让我不敢往前。
“林舒一,解决了李正,你去程县长那儿,他一定会帮你,而且有徐三在,我也放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跳不由加速。
“我会回来找你,但不是现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我听着心慌。
快速的跑出门外,看见他靠在外墙的上的那一瞬间,心都碎了。
“何余风……”
哪还能看得出他原来的样子,浑身上下满是鲜血,跟个血葫芦一样。
后背勉强的靠着墙体支撑,一直手臂悬着,看着像是脱臼了,身上的衣服更是没有一处好,唯一还能让我认出来是他的,就是那一双深邃漆黑的眼。
“你……”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我都快看不清他了。
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可又不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碰疼了他。
握住我的手腕,何余风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不是说不让你出来么,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摸了一把眼泪,踮起脚尖,主动去亲吻他。
比不上何余风之前的柔情,我笨拙的吻着他的嘴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他本想笑,可能是哪里的伤口疼了,眉头拧在一起,很是艰苦的隐忍着。
迅速的离开何余风,我说:“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大夫。”
话音落,就听破面里面传来一声动静,李正醒了。
“先解决李正。”
何余风说着话,动了动身子,我马上伸手去扶他,进了破庙内,李正此刻正一脸恐慌的打量着周围,看见我与何余风,更是惊讶。
他的眼睛瞪跟个铜铃似的,嘴里呜呜的直叫,仿佛是有恶鬼,要锁他的性命。
我虽没死,却不比恶鬼慈悲。
何余风拿出枪递给我,我接过枪,紧紧的握在手里,一步一步的朝着李正走去。
每走一步,李正的眼里的恐惧就会加深一分。
走到他跟前,我拿枪指着他的脑袋,冷声说:“李正,你不该伤我男人。”
狠命的摇着头,他似乎有好多话想解释,可我一句都不想听。
“还有,你跟不该撮合诸强那个王八蛋回来动我爹!”
把枪移到李正的眉心处,这张脸,我已经看得足够恶心。
“嘭!”
枪声起,万簌静,爹,愿您西行,一路安宁。
李正身体倒下去,他没了呼吸,我的仇恨,也就此了了。
收起枪,扭回身子:“何余……”
还没等叫出他的名字,耳边传来整齐的步伐声,我与何余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这么整齐的步伐,只能是训练有素的兵。
脚步太近了,何余风重伤,我们没有机会跑了。
李正的尸体就在我们身边,刚才的枪声,足以让那些兵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我们。
我们,没有活路了,一旦被他们逮住,就是死路一条。
惊讶过后,既是释然。
走到何余风身边,他站着很吃力,我扶着他坐下来。
“林舒一,你从……”
食指覆盖在何余风的嘴唇上,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何余风,我说了,你是我的男人,就算是要死,我也会跟你一起。”
他眼里暗涌翻滚,注视我良久,随即露出一个笑。
“林舒一,比起跟我一起共赴黄泉,我宁可你丢下我。”
紧挨着何余风坐下,我调整一下姿势,轻轻靠进了他的怀里,手与他十指相扣,难得平静。
“姑奶奶说陪着你,就陪着你,我是大当家的,你听话照办就是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他说:“好,以后都听你的。”
以后,要是能有以后,我倒是希望自己成为他的小女人,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林舒一,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抓到你想要的那只狐狸,本来计划是想这个冬天给你做个狐皮帽子,你一定喜欢。”
手抚在何余风的胸口,我露出轻柔的笑:“何余风,最后的时间有你在,我丝毫不觉的遗憾。”
腰间搂着我的手臂,努力的在收紧,我能感觉的到,他想用尽所有的力气来拥抱我。
“林舒一,爷能遇见你,这辈子就没白走这一遭。”
何余风,我从未对你讲过,那晚夏夜微凉,你带来一壶白玫瑰,我们望月饮酒,四目相对之间,早就沉醉在你似海一般的黑眸里了。
正文,完。
后记:
又是一个寒冷冬天,窗外刚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外面的世界洁白的好似梦境,我带着一顶狐皮帽子站在雪里笑着问何余风:“好看吗?”
他背着手,身姿如松木般挺拔,眉眼俊朗,柔和的目光中透露着独有的宠溺:“好看。”
自从离开了余富县,我与何余风的生活,平静且不缺美好。
那天晚上,何余风拼了半条命将李正带来给我,我亲手取了他的性命,也断了仇恨。
我们被士兵包围,本以为这辈子的寿命也就终了,可能是苍天见不得我们这样凄惨,来的人不是李正的兵,而是发现我们跳窗户逃跑,出来寻找的程县长。
程县长见了我们两个以后,立刻带人把破庙围起来了,第一时间是给何余风带回去请大夫,至于李正的尸体,交给程县长处理了,在他的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是要有个交代。
应付的理由嘛,也好说,就说跟诸强手下的土匪起了冲突,被杀了,那个破庙,县长下令重新整修,原来的痕迹一点都看不到。
事情,总算是都过去了。
何余风养好伤以后,我们当即离开了余富县,说来也巧,在路过临县的时候,入口的位置,何余风的大黑马就在那儿等着。
早我就说,这马有灵性。
骑着黑马,我们找了一处小村子,环山傍水,是个顶好的地方。
“老远的就听见你笑,有啥好事?”
门口的传来齐九哥的声音,我转头,立刻跑过去:“九哥,这大雪天的,你咋来了。”
举了下手里的包裹,九哥笑着回:“你嫂子给你做了件棉袄,非让我送来,正好,三哥那头也说让我给你带点腊肉过来,你知道你嘴馋,雪一停,赶着就来了。”
接过九哥手里包,我乐呵呵的抱在怀里:“帮我谢过嫂子和三哥。”
“进屋说,外面冷。”
招呼着九哥进屋,一进来,九哥乐的更开心了。
“嚯,妹子的小日子不错啊,这屋子这么暖和。”
左右的打量,九哥到墙边上,摸着挂着的一块皮子,扭头问身后的何余风:“行啊何余风,你这手艺不仅没丢,还长进了,这么大块的皮子,咋弄的?”
何余风笑笑,很是巧妙的回答:“想给她做一件大氅,料子不够,正好这两天准备上山,九哥一起?”
先是对我竖起大拇指,随后九哥又面向何余风,撇嘴摇头:“比不上你们,我是没时候消遣了,整天忙着呢。”
坐在炕边上,拿出嫂子做的棉袄在身上比划,我问九哥:“九哥,啥时候我那侄儿能带过来,许久没见了,怪想的。”
“你那个侄儿,别提了,磨人的很,你还是别见了,就这么想着吧,见了会烦。”
九哥有孩子了,他当初被嫂子救了以后,两个人就好上了,私下里问过九哥,是不是为了恩情,九哥说,开始是吧,慢慢的瞧着嫂子,也是个挺不错的人,要说恩情,还是她先受了我们的恩,两个人走到现在,也是有了真感情的。
至于三哥,就那么一直跟着程县长了,李正的人撤出去以后,程县长可以说是在余富县只手遮天,三哥成了他手下的第一大队长,威风着呢。
三哥年纪也不小了,说媳妇这事儿,程县长倒是给说过一个,人家姑娘见了三哥,说害怕,三哥长的凶点,个头又高,难免的。
经历这么一遭,对其他的也是不奢求了,人能活着就好,缘分这东西,强求不得。
“范立成开了个书塾,教书呢,他告诉你了没有。”
说起范立成,上次见他,还是去给罗老大夫悼念的时候,罗老大夫老了,走的安详。
范立成也比以前成熟多了,上次见到他,他就说过要开书塾的事儿,没成想,动作还挺快的。
包里拿出腊肉,油纸包着,三哥对我真好,这腊肉一看就是好肉。
“挺好的,书塾也适合他,不然他之前念那么多年的书,白瞎了,倒是苦了他爹,一把年纪还要照看铺子。”
“嗨,找个媳妇接管他爹的铺子,啥都有了。”
到我身边,九哥卷起袖子,拿过腊肉说:“许久都没下厨了,今儿想吃啥,九哥给你做。”
视线投到何余风身上,我真想要问他想吃点什么,与他目光交汇的瞬间,忽然想起来以前有一次我去找干爹告状,干爹桌上摆着白粥,腊肉往里一放,特香。
不知怎么的,就馋了。
目光回到九哥脸上,我笑着说:“那就,白粥腊肉吧。”
全文,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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