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

    嘭的一声响，里屋的门被推开，我从睡梦被惊醒。

    “大当家的，不好了！”

    “猴子？”黑暗里，听到猴子的声音，我起身拉开窗帘让月光照进来，当看清猴子的表情时，原本惺忪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虽说现在不是北风天，但是秋末的夜，怎么也暖和不到让猴子满头大汗。

    “出什么事儿了？”

    “上面，上面派人来余富县剿匪了！”

    猛地一愣，‘剿匪’二字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循环，怎么好端端的要剿匪？

    “剿匪？到底咋回事？”

    事情的震惊度已经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人坐在炕上，彻底的懵了。

    “之前何余风拉下去的临县的前任县长，被带走以后，说咱们余富县土匪猖獗，上面听了当即就下了命令要剿匪，这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情了。”

    “什么？猖獗？我们什么时候猖獗了？”

    “大当家的，这已经不是我们猖獗不猖獗的问题了，上面的派下来的兵马上就要到余富县了，我们怎么办？”

    深吸了一口气，我定了定神，猴子的这几句话分量实在太重。

    “你确定？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我从临县的新县长那儿听来的，他晚上跟他夫人说话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大当家的，我们赶紧想个主意吧，是走还是守，不能耽搁了！”

    猴子真是急成猴子了，在我屋子里来回的走动，手脚都不停的比划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知道了，”从炕上下来，抻过外套披上：“要是事情属实，叫上兄弟们赶紧起床，我们现在就走，你去寨子，我去七爷那边。”

    “好。”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到了余富县，走，是走不掉了。”

    猴子应了一声还没等转身，何余风的声音，突然响起。

    掀开门帘，何余风穿戴整齐，一脸严谨的模样。

    “与其告诉弟兄们跑路，不如叫上大伙备战。”

    见到何余风我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也就明白了。

    他消息一向快，这会儿来我这儿，估计也是知道了上头派人下来剿匪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我们走不开了？”

    “猴子，先去通知吧，后面你的事情，我跟你们当家的商量。”

    猴子忙点头，转身立马跑了出去。

    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我一边问何余风：“这事怎么这么突然，你一向狗耳朵，这次怎么也才得到消息？”

    苦笑了一下，何余风神色有些暗淡：“自打我受伤以后，对外面的事情就查了少了，要不是今天有个弟兄出去玩的晚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消息。”

    难办，事发突然，又是关系到百十来号人性命的事情，一时半会，脑子里发空，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等我穿好衣服，何余风跟我说：“我们都去寨子那边集合，我的人，已经开始往这边赶了，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是真的打起来，我们在一起，也能抵挡。”

    “那你先过去，我去叫干爹。”

    “不用，七爷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

    虽说没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但是事发之后，何余风的处理，要比我及时冷静的多。

    “好，我们现在赶紧去寨子那边吧。”

    立刻出门，两个人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寨子，刚下马，就见不远处一个黑影朝着我们移动过来，人近了，我瞧着是个男人的影子，难不成是范立成？

    他也知道了要剿匪的事儿？

    天开始微微见亮，等那人再近一些，才发现并不是范立成，而是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人。

    程县长。

    怪了，程县长的出现，比范立成来还让我难以理解。

    难不成程县长亲自带人来剿匪了？可是，放眼望过去，怎么看都只有他一个人，这也不符合逻辑啊。

    气喘吁吁的跑到我身边，程县长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抓住我的肩膀就说：“林舒一，快带着你的人走吧！”

    微微一愣，接着与何余风对视一眼，看来程县长也是来报信的，这么多年，没少给程县长好处，关键时刻，他还真就没出卖我们。

    “程县长，你先歇一会儿，我们已经……”

    “歇不了，来不及了，李正已经到了我那儿，我刚给人安顿好，就赶忙往你这儿赶，林舒一，这回可不能逞能了，你们，赶紧走，哪怕等风波平了再回来也好，这次上面可是动了真格的了。”

    伸出长臂，何余风将程县长扶过去：“程县长，剿匪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我们还是先进去讲，在外面急慌慌的说不明白，而且万一你被人看见了，也不好脱身。”

    稳定了些气息的程县长，听到何余风这么说，点着头，随后跟我们进了寨子。

    寨子里面闹哄哄的，大伙都知道了要剿匪的事情，见我跟何余风来了，目光齐刷刷的向我们投来。

    从他们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愤怒，看到了急切，看到了担心，甚至，还看到了胆怯。

    “当家的，我们怎么办？是守还是走，您说一句话。”

    “怎么守啊，人家可都是训练有素的兵，枪支弹药不知道比我们强了多少倍，想要活命，肯定是赶紧逃啊！”

    “怂货！我们跟着当家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初也是跟着七爷一路杀出来的，当兵的怎么了，打他一枪，也得完蛋！”

    “你们都急什么，说不定下来的也是吃软饭的，给他点大洋，就能收买了。”

    众说纷纭，新来的没经历过打仗的小皮子，都很胆怯，对待剿匪的字眼更是恐惧，像三哥这样踩着别人尸体走过来的老人，倒还能稳得住。

    “吵什么吵？还有没有点规矩！”

    身边的何余风高喝了一声，顿时，整个寨子都安静了。

    “事情还没有定论，别自乱了阵脚。”

    威严的气压笼罩整个寨子，何余风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不用太多的举动，就能稳住人心。

    众人听了何余风的话，都闭了嘴，让出一条路来。

    “哎，那不是程县长么？”

    “是啊，县长来这儿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要是县长都站在我们这边，那还怕啥了！”

    三个人往寨子后面的屋子里走，途中有人议论，我跟何余风没理会，快步带着县长来到后面安静的屋子，没多寒暄的话，坐下来直奔主题。

    “程县长，说说你知道的吧，我跟何余风已经知道了剿匪的事儿，听说是被人恶意告了状，还有刚才你提到的李正，是谁？”

    “李正就是这次上头派下来剿匪的队长，他带来差不多有五十多号的人，各个瞧着都很能干，前一个时辰吧，他们已经到了我那儿，之前风声紧，一点消息都不清楚，等他进了门，我才听说了要剿匪的事儿。”

    “五十多号人？那也不多啊，我跟何余风的人加起来上百呢，他拿啥剿我们？”

    “哎！”摇头叹气，程县长握紧了拳头：“拿啥剿，就是干耗，你们也耗不过啊，就像刚才外面人说的，人家枪支弹药有支援，你们有吗？不提枪支弹药了，就是吃喝，你们怎么办，有多少储备粮，打起仗来，余富县就这么大个地方，难不成还能给你出去搜刮的机会，别忘了，你们可是土匪啊！”

    一番话下来，听的我哑口无言。

    愣愣的看着程县长焦急的脸庞，我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众人被困在寨子里饥寒交迫的模样了。

    要是真的被困住了，别说身体会受伤，就是精神上，也足够是喝一壶的了。

    “大当家的，”发愣之际，富贵拿着茶壶来了，他分别给我们倒了茶，说话语调不慌不忙，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您三位慢慢谈，外面有七爷稳着呢，现在大伙都安定下来了。”

    倒好了茶，富贵对我一笑，随后退下去了。

    干爹来了。

    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我心里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办，要是撤退离开余富县的话，大伙这就算是散了，以后再聚集，几乎是没有可能。

    干爹这么多年经营的寨子，就这么倒了，我心里不甘。

    可，就算是我们跟李正那头有同等待遇，打起仗来不免会有死伤，干爹当初选择当益匪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着要一片安宁，守护好这些剩下来的弟兄平安度日，可现在……

    “林舒一，”手被握住，我抬头，对上了何余风坚定的眼：“想留，我陪你守，想走，我掩护你。”

    看着何余风，感受着他温柔的掌心，混乱的思绪渐渐平稳，不管最后怎样抉择，身边能有何余风陪伴，实在是太好了。

    “林舒一，不能等了，这场仗，真的打不了，李正带来的弹药我看见了，大了不说，就是给你这寨子打成个蜂窝，那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趁着他们还在休息，赶紧撤吧，你放心，等李正走了，我立刻找人通知你们。”

    程县长眼里的急切我看的清楚，有了何余风的支持，我的思绪也稳定下来不少。

    比起寨子弟兄们各奔东西的散了，总比丢了命的强，而且，大伙散了，保不准比现在过的还要好。

    “好，那我们就……”

    “大当家的，外面有个叫李正的来喊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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