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年龄都比罗京天大，和他们在一起，罗京天的心里就会变得踏实。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之后，罗京天看到他们，感到特别亲切。其实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面对着强悍的对手，他很需要有个坚强的后盾。

    中国北京2008年11月14日下午3：00

    罗京天意外地接到了莎丽从大洋彼岸打来的电话：“罗大老板，在哪里逍遥了？”

    “我是逍不了，遥不了。在公司里，怎么想起我了？”

    “想看看罗大老板的狼狈样。”莎丽笑着，笑得意悠味长。

    “你知道国内发生的事了？”现在是信息时代，网上正轰轰烈烈批斗罗京天，她知道也很正常。

    “还欣赏了罗大老板精彩的表演。”莎丽冷笑着。

    “这你也信？那是拼凑过的！”罗京天心有点发虚，毕竟他与李一冰、罗晴还真发生过。

    “不要解释了，我知道那是孙天毅的杰作。不过你也不检点，不然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她竟然知道孙天毅，还知道得那么清楚。

    “……”罗京天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好了，不说你了。通知你一件事，杰姆近期将以参议员的身份访问中国，主要是洽谈杭州湾项目的开发，庆祝你们两家联合组建的新公司的成立，并约见了中央主要领导。”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这对罗京天来说是雪中送炭。

    “杰姆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吗？”罗京天的心依然忐忑不安。

    “能不知道吗？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访问中国。”

    “那你呢，一起来吗？”

    “你想不想我来？”

    “那是当然！”

    “希望不是违心的话，这几天我就回国，我要你一个人来机场接我。”

    “好的。”罗京天说完，莎丽挂断了电话。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她的眼睛好像一直盯着罗京天，这让他感到不自在。她的到来又会发生什么？罗京天不敢多想，毕竟她带来了好消息，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各路诸侯汇聚北京，仁和公司的董事会及中层干部工作会议安排在北京饭店举行。公司十大董事都是商界的风云人物，分布在全国各地。此时紧急召开董事会，这些人都听到了风声，知道此次会议非同寻常。

    平时天各一方，但一见面，个个都很热情。寒暄之后，话题都扯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上。华润公司的老总蒋中旭军人出身，生性豪爽，说话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国经报》上的文章我看了，典型的左倾思想，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了，一些人的观念还没从过去‘文革’中转变过来，说什么我们在搞国中之国，难道我们是把杭州湾搬到国外去？在中国的土地上，遵守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那还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几年来，仁和公司上缴税收上百亿元，他们看到了没有？还要审核仁和公司，让他们来审核好了！”蒋中旭情绪很激动，声音越说越响。“我看这篇文章不简单，背后大有文章。”说话的是天凯公司的李总，在十大股东中年龄最大，被大伙尊称为李老爷子，虽已过花甲之年，但精力旺盛，思维敏捷，说话做事稳健谨慎，深受大家的敬重。

    这些人年龄都比罗京天大，和他们在一起，罗京天的心里就会变得踏实。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之后，罗京天看到他们，感到特别亲切。其实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面对着强悍的对手，他很需要有个坚强的后盾。

    人已到齐了，仁和公司董事会正式开始，罗京天首先讲述了这次美国之行与M公司的谈判过程及结果，会议一致通过了与M公司合作组建新公司的草案。

    谈到这次出现的风潮，罗京天简述了与天意公司孙天毅在富豪山庄的谈判经过：“这次出现的风波显然与天意公司有关，这是早有预谋的，精心策划过的，目的是让杭州湾项目流产。另一方面，杭州湾项目在上层也有争议，此项目的实施将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刺激了他们的神经。据了解，杭州湾项目已被某部委给搁置了，目前我们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不过也有好消息，M公司总裁杰姆先生近期将以参议员的身份访问我国，届时将约见国家领导人，并参加新公司的揭牌仪式，这将对杭州湾项目有很大的推动作用。”

    罗京天的话让会议上的人情绪激昂，蒋中旭义愤填膺，首先高声说道：“这帮公子哥凭借自己的社会背景，竟想趁火打劫！干脆把整个项目都给他，看他有没有能力做！”

    “蒋总，不要激动，人家出招了，我们接着就是。他愿意斗，就与他斗一场，看看到底鹿死谁手！”李老爷子总是稳如泰山，会场上的气氛平息下来。

    罗京天让穆杨把王得发叫了进来后，说：“下面由信息部经理介绍一下天意公司的基本情况。”

    王得发把收集到的关于天意公司的资料发放给各位股东后，讲述道：“天意公司的主业主要是三块：一是房地产板块，主要集中在北京市区及周围，新开发的水木清华高档住宅区，占地面积约12万平方米，将在3天后开盘；二是酒店餐饮及度假村板块，富豪山庄就是其中之一；三是控股的山水科技，山水科技今年刚上市，公司总部在甘肃天水市，主业是汽车制造，昨天收盘股价是76元。”

    王得发的话简洁明了，大家对天意公司有了基本的了解。罗京天脑子转得飞快，迅速找到了天意公司的命脉。他向王得发吩咐道：“我要了解天意公司每天的资金流动情况。”

    “好！”罗京天只管吩咐，王得发只做不问，这是他做事的原则。罗京天对他也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罗京天点点头，王得发走了出去。会议进入了下个议程，由投资部汇报今年公司的经营状况。议程结束，已是下午5点了，罗京天看各位老总都有点疲乏了，就宣布散会。北京是任天哲的地盘，他已作好了安排，忙招呼着大家。蒋中旭嚷着，今晚要好好宰他一顿。

    穆杨走到罗京天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刚才接到首长的电话，晚上6点，要你到他家里吃饭。车傍晚5点半到，接你过去。”

    穆杨的话让罗京天一愣，这位首长以前在上海市当市长的时候，罗京天与他曾经有过几次接触。那时罗京天初出茅庐，在上海市还只是无名小卒，凭着血气方刚，在经济论坛里发表了几篇思想激进的文章，论述中国经济未来的发展趋势，痛斥当前经济中的弊端，引起了首长的注意。在全市私营企业联会上，首长点名让他参加。上调中央后，首长还指名让他当国家政策研究办的特约研究员。平时很少有与首长接触的机会，此时来电话，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故？罗京天的心里打起了鼓。

    李老爷子注意到了罗京天的表情变化，过来问出了什么事，罗京天把首长请他吃饭的事告诉了他。李老爷子沉思了一下，说：“不要担心，这或许是好事。”

    周围的人都知道了，纷纷围了过来。蒋中旭在旁说道：“总不能空手去他家，准备点什么礼品。”

    罗京天苦笑道：“你不知道这位首长的脾气，那是找骂。”

    “我带了盒好茶，你带上，这不算送礼吧！”一位老总在旁说道。

    “好吧！你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后在李老爷子的房间里等我，估计时间不会太长。”

    罗京天看时间差不多了，拿过那盒茶叶，匆匆下了楼。

    车拐了几道弯，就停在了首长家门口。这是幢很不起眼的小楼，年代比较久远，外墙已是一片灰色，围墙上爬满了已枯萎的常青藤。门口站着警卫，显示着小楼主人身份的不一般。

    首长秘书带着罗京天直接来到了书房，路上告诉他首长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晚上还要接待外宾。书房很宽敞，四周摆满了书。书房中央摆着一套帆布沙发，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种。首长正在办公桌前看着一份文件，见罗京天进来，站起身来，笑着招呼道：“罗大老板，请坐！”

    平时都在电视里见到他，近距离一看，首长苍老了许多，清瘦的脸上多了许多的皱纹，稀疏的头发黑白相间，只有那两道浓眉让这张脸平添了许多的威严。他是罗京天最为敬重的人，那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禀性，使他在罗京天心中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罗京天有点畏缩地坐在沙发上。

    “首长，您好！”罗京天的声音有点哆嗦。

    “不要紧张，请你过来聊聊，我们是老朋友了吧！”首长坐在罗京天的对面，点了根烟。

    “好久没见到首长了。”

    “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报纸、网上到处都能见到你。”

    “那是有人在诬陷我！”罗京天辩解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反省一下自己，行为是不是检点？”首长的话虽然很严厉，但这是长辈对晚辈表示关心的严厉。

    “是，我多反省！”罗京天的思维停顿了，低下头。

    首长看到罗京天一脸的不自然，没继续责备下去，回头吩咐秘书：“给小罗泡杯茶来！”

    罗京天在迟钝中反应过来，忙拿出茶叶：“我带了盒茶叶，首长也尝尝！”

    “好呀，尝尝罗大老板的好茶叶！”首长的脸色温和下来。

    秘书端上了泡好的茶，首长喝了一口，说道：“好茶！这价钱也贵吧？不要有钱了，就只知道怎么去享受了，还得多想想身上的责任。你口袋里的钱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你得拿它去好好为我们国家服务，为广大人民服务！”

    “是，是，首长的话我铭刻在心！”

    “这些空话我不要听，关键是你以后怎么去做。你现在还单身？”

    “是的，忙得没时间找。”罗京天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你抓紧时间把个人问题解决掉，省得一个人不安分。”首长的话里透着长辈的威严。

    “是，是！”罗京天只有点头的份了。

    “让你经历一次挫折也好，做大事，哪有不经历磨难的？不要经历了挫折就畏缩不前了，要有勇往直前的精神。中央改革开放的决心不会变，方针也不会变。不管有多大的阻力，改革开放这条路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首长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罗京天从首长的话里读懂了言外之意，顿时精神振奋起来。

    秘书走了进来：“首长，吃饭了。”

    首长点点头，笑着对罗京天说：“我请不起你山珍海味，只能请你吃点家常菜了。”

    “首长家的饭是难得有机会吃的，千年等一回。”罗京天放松了许多，开起了玩笑。

    首长家的饭菜确实很平常，也就是三菜一汤。罗京天吃得很香，一连吃了两碗。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首长还有个外宾要接待。罗京天连忙告辞，走到门口，首长叫住了：“茶叶你带回去，下次你再请我喝吧。小王，你让司机送小罗回去。”

    罗京天不敢多说什么，接过王秘书递过来的茶叶，上了车，赶回北京饭店。

    回到饭店，大伙已在李老爷子房间里等着他了。首长请罗京天吃饭是件大事，谁都没心思吃饭，匆匆吃了点，就在房间里等着罗京天了。

    罗京天叙说了在首长家的经过，一脸的兴奋。“从首长话里听得出，他还是支持我们这个项目的，让我们勇往直前。”

    罗京天的话让大伙情绪激昂，他们关着门，在房间里商量起下一步该如何出手了。

    中国上海2008年11月15日上午10：00

    周一上午10点，APP杭州湾项目组第一次情报分析会在公司三号会议室召开。三号会议室被APP公司员工戏称为“机密室”，涉及公司内部机密的会议都在这里召开。项目组成员张天亮、王强、欧阳惠、吴美娜井然而坐，肖天华走进去，感觉到气氛过于严肃，打趣道：“各位气宇轩昂，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慷慨呀！”

    肖天华的话逗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会议室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肖天华坐下接着说：“我们这里除了王强，都是老鸟级的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遭遇过？杭州湾项目不过就是数额大一些，与其他项目没什么区别，我们别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今天是杭州湾项目第一次情报分析会，这里天亮是老大，按惯例今天的会议由天亮来主持。我也不例外，受张经理领导。”

    肖天华故意把“张经理”三个字说得特别响亮，引来吴美娜呵呵一笑。这是APP公司的规矩，谁是项目经理，谁就是这个项目的“主导”，涉及项目的运作，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受他的支配。

    张天亮当仁不让地开始主持会议。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今天是杭州湾项目的第一次情报分析会，作为项目启动的起点，第一步要做的是理清仁和公司内部关系结构图，找出关键决策人，也就是‘天龙八部’中的第一部--情况的收集和分析。我初列了仁和公司的关系结构图，其中还有许多的空白，请大家帮我把这些空白填满。”于是，张天亮打开电脑，投影机将一张清晰的仁和公司关系结构图投影在墙面上。

    张天亮继续说道：“这张表大多地方还是空白，我先将了解到的情况汇报一下。仁和公司总裁罗京天，35岁，祖籍江苏，上海复旦大学毕业，有过3年多的证券公司工作经历。1995年创建仁和投资公司，从事证券、能源、交通、房产等多个领域的项目投资，公司运作资金达到500亿人民币。10多年来仁和公司不露山水，已成为国内最大的投资公司之一。此人性格内敛，为人谦和，以行事敏捷着称。爱好围棋，号称是业余九段。未婚。据网上新闻传言，此君风流倜傥，有很多风流韵事，甚至与嘉禾公司的李一冰也有一段缠绵的故事。近期与美国最大的投资公司--M公司签约，共同出资100亿美元组建新仁和公司，负责杭州湾项目的运作。这就是罗京天的情况。各位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张天亮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收集到这么详细的信息实属不易，肖天华点点头，说：“我也在网上看到仁和公司与M公司签约的新闻了，还看到一些负面新闻，杭州湾项目有没有可能夭折？”

    张天亮回答道：“我也注意到了，虽然上层有反对声，但我认为杭州湾项目夭折的可能性不大。据可靠消息，首长刚接见他。”这个张天亮不简单，这些信息从哪里而来？王强暗自纳闷。

    肖天华点点头，张天亮继续说：“下面我介绍一下杭州湾项目总指挥蒋丰毅，上周我与王强曾拜访过他。47岁，清华大学毕业后留学德国，获柏林大学工程机械博士学位。留学期间曾在德国APP总部实习过1年半，因涉嫌论文造假问题，被总部弃用。2005年回国，服务过三菱重工、阿尔卡特等公司。2009年受聘进入仁和公司，担任项目总指挥。性格外向，善于交际，城府很深，深受罗京天器重。爱好运动，尤其喜欢打高尔夫球，是上海多家高尔夫俱乐部会员。哦，还是舞林高手，闲暇之余常常泡在舞厅里。1998年结婚，妻子是大学教授，有一个12岁的儿子，读小学五年级。蒋丰毅的情况就这些，各位还有什么补充的？”

    吴美娜吐了吐舌头，说：“情况不妙，曾被我们公司开除过，那他对我们APP会不会抱有怨恨？”

    肖天华也皱了皱眉，说：“是个问题，据说他与嘉禾公司的姜嘉美打得火热。”

    王强接话道：“是这样的，每次姜嘉美上门拜访，他都亲自送到电梯口。”

    张天亮笑着说：“看来王强那里工作也有进展，说说看。”

    王强有点心虚，涨红了脸说：“我了解的情况不多，姜嘉美已经多次拜访过仁和公司，蒋丰毅对她礼遇有加。另外已有多家公司盯上了这个项目，这段时间到仁和公司上门拜访的络绎不绝。我们的竞争对手不少，具体有哪些公司开始盯上这个项目，我还没掌握。”

    肖天华赞许地点点头，说：“这在意料之中，这么一条大鱼自然会招来各路好手。还是请张经理继续分析吧！”

    张天亮顺着思路继续说：“接下来我介绍一下柳钟书的情况。柳钟书，69岁，原中国机电设计院副院长，2006年被授予院士职称，2008年退休后被仁和公司聘为技术总工。此人性格随和，清雅淡泊，典型的老一代知识分子。1995年他提出了双螺杆平衡理论，曾引起国内学术界的轰动，我们新一代机电核心技术吸纳了他所提出的理论体系。他有一儿一女，现都生活在美国。爱好品茶、钓鱼。目前掌握的情况就这些。至于下面项目部、技术部、采购部成员的信息暂时空白，有待进一步调查。我介绍完毕。”

    张天亮的介绍清晰明了，肖天华带头鼓掌后说道：“项目组的工作卓有成效，这是一个好的开头。大家接下来探讨一下，我们从哪里入手，下一步工作该如何去做。”

    欧阳惠沉思了片刻，说道：“杭州湾项目由仁和公司和M公司共同投资，虽然由仁和公司控股，但M公司依然有很深的影响力。我们能不能让总部协助，与M公司接触一下，取得M公司的支持，这样能化解掉一些不利的因素。”

    “好主意！”张天亮脱口而出道，“APP毕竟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公司，M公司作为世界着名的投资公司在杭州湾项目上投资达到49亿美元，自然会谨慎。如由总部出面取得M公司的支持，那我们成功的希望就大增。”

    肖天华点点头，说：“好，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大家还有什么好主意？”

    吴美娜说：“从目前情况看来，柳工最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支持者。我们新机电采用他提出的双螺杆平衡理论，他自然对我们的产品会情有独钟。他作为机电行业的前辈，对技术的判断和理解很精湛，而这方面正是我们的优势。”

    肖天华同意道：“分析得很有道理，攻克柳工的任务自然非天亮莫属了。”

    张天亮点点头，说：“虽然蒋丰毅对姜嘉美态度暧昧，但我们也不必放弃。四五十岁的男人往往对美女心存好感，是不是把蒋丰毅的任务交给美娜来完成，也算是给美娜与姜嘉美较量一下的机会。”

    吴美娜娇声地说道：“你这么快就准备把我给卖了，我就知道错上贼船了。”吴美娜的话引来大家一阵笑声。但吴美娜的话语中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

    张天亮继续说：“我们只是中心开花是不够的，还得外围突破。内外夹攻，成功的把握更大一点。外围突破的事交给王强了，他已找到突破口了。”

    张天亮一语双关，弄得王强脸上一阵阵发烧，只得连连点头。

    项目小组成员各自领到了任务，只有欧阳惠空闲着，她忙问道：“你们都各有其职了，我能做点什么？”

    张天亮挤挤眼，说：“您老是颗重磅炸弹，得留到关键时刻，不能轻易使出来。”

    欧阳惠撅着嘴说：“你们男人真可怕，人人都成为你们的棋子了。我和美娜得小心点！”

    又是一阵笑声。会议在笑声中结束了。

    中国北京2008年11月18日上午8：00

    京城各大报纸刊登了水木清华家园明日开盘的整版广告：红叶纷飞，碧水连天--京城之绝版，住宅之精品。水木清华家园豪华住宅明日发售。38000元/平方米起售。

    孙天毅的办公室里，各部门经理进进出出，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策划部正向他汇报着：“明天开盘邀请了文艺界的名流，港台巨星也将参加。由市府领导剪彩，北京电视台、中央电视台、京城各大报纸都派记者参加。京城的炒房团已闻风而动，估计明天的开盘热闹非凡，将出现万人争购的场面。水木清华将在3天内发售完毕！”

    孙天毅倚靠在老板椅上，满意地点点头。水木清华是天意公司在房地产上的一次大手笔，他力排众议在拍卖会上以高昂的价格拍得这块地，请世界顶级公司作了设计，耗时3年多，投资20多亿元，特意选择了北京房地产最高峰的时机开盘，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兼具之时。销售完水木清华，就有足够的实力与仁和公司竞争一番。那个罗京天真不知京城的水有多深，现在正在那里焦头烂额吧，就是要让他吃点苦头，不然他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销售部经理拿了张报纸，慌张地走了进来：“孙总，不好了！”

    孙天毅瞪了他一眼：“什么不好了，你还会不会说话！”

    销售部经理把手中的报纸递给孙天毅：“您看，我们隔壁的磬香花园也在明天开盘，开盘价每平方米19800元。”

    孙天毅一把夺过报纸，气愤地骂道：“他们疯了，卖得那么低？”

    磬香花园比水木清华更靠近市区，位置更好，房型也都差不多，价格相差那么大，让他的房子怎么卖？孙天毅气得脸都扭曲了，这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给我查一下，磬香花园的老板是谁。”

    “是天哲公司的任天哲。”

    是他？前段时间还向他孙天毅融资，今天吃了豹子胆竟敢与他作对？孙天毅拿起电话打通了任天哲的手机。

    “任天哲，你是怎么回事，竟开出这么低的楼盘价来？”

    “孙总，对不起了！兄弟我这段时间资金紧张，欠着银行的钱要还，只能加紧回笼资金了。”任天哲在电话里向他倒着苦水。

    “有困难可以商量，你不能这么干，你马上把价格给我抬上来！”

    “对不起，我这还有事，回头再聊吧！”

    任天哲挂掉了电话，气得孙天毅把手中的电话重重扔到了桌上，抬头对销售部经理说：“你去把墩子给我叫来！”

    一会儿墩子推门进来：“孙哥，什么事？”

    孙天毅把桌上的报纸往墩子面前一摊：“任天哲这个王八蛋也选择明天开盘，并把价格压得那么低，这分明与我们作对！”

    墩子拿起报纸看了看，一下子暴跳起来：“他是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我找他去！”

    墩子气冲冲地跑了出去。水木清华是由墩子的建筑公司建造的，还有一大半的工程款没结，孙天毅答应卖了楼盘与他结清。为了这工程，墩子借了好几百万元的高利贷。此时出现问题，那不是要他的命了？

    墩子带着一帮人手拿铁棍，冲进了磬香花园售楼处，高喊道：“你们老板任天哲呢？叫他来见我！”

    工作人员过来说不在，墩子拿起手中的铁棍砸了起来，其余的人也跟着疯狂地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

    墩子一伙正砸得兴起，一帮警察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摁在地上，戴上手铐带走了。

    晚上京城电视新闻上就播出了“磬香花园减低房价遭人嫉恨，背后老板开出天价操纵楼市”的新闻，并将作跟踪报道。同时记者采访了任天哲，任天哲在电视里侃侃而谈：“中央领导都在说，社会主义国家要让百姓住有所居，安居是普通百姓生存的首要条件，也是社会和谐的重要保障。我们天哲公司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责无旁贷地为百姓建平价房。”

    第二天京城的报纸在头版报道了这条新闻，读者反应强烈。磬香花园楼盘减价，在京城房产界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引起连锁反应。本来京城的房产在这几年已成为主要投资对象，买房是看重京城房价不断攀升，炒房团更在其中推波助澜。但各房产老板和购房者神经已非常脆弱，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赶紧把囤积在手中的房源出手，担心京城的房价一泻千里。京城的各大报纸上纷纷刊登着各大房产公司的降价广告。

    水木清华在冷冷清清中开盘了，原来联系好的文艺界名人无一到场，水木清华已是众矢之的，谁都不愿意为点出场费而惹一身臊，市政领导也只来了一个处长。孙天毅硬着头皮宣布开盘，开盘价3天前已刊登出，此时跟着降价为时已晚，当天竟一套房子也没售出。

    这块地是天意公司在拍卖会上高价购入的，不像其他房产公司有较大的降价空间。何况在开盘前已投进了巨额的广告费，投资其中的20多亿元有大部分是银行贷款，还拖欠了几亿元的工程款。水木清华的滞销使天意公司迅速陷入了困境。

    中国上海2008年11月18日下午1：00

    肖天华回到办公室，刚坐定，蒋兴权就敲门进来。他见肖天华拿着杯子准备倒水，赶紧殷勤地抢过杯子，从饮水机上添上水，放在肖天华的面前。蒋兴权是精于算计、分毫必争的人，在公司内部人缘不佳，他的部下对他意见不断，这些肖天华都心知肚明。但蒋兴权不失为一个销售好手，他软磨硬泡的手段能让每一个项目都有很漂亮的收尾。肖天华认为用人在于用其长，避其短，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能发挥作用。这个蒋兴权善于钻营，但只要在他的控制中，就不会产生危害。

    肖天华喝着茶，边看着桌上的文件边问道：“蒋经理，有什么事吗？”

    蒋兴权吞吞吐吐地说：“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肖天华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事说吧，没什么该不该的。”

    蒋兴权故作神秘地说：“张天亮这个人自视很高，狂妄自大。他在背地里狂言，杭州湾这个项目只有他出马，才有成功的希望，能与李一冰有得一拼的只有他张天亮了。这话说得多气人，明摆着说，公司上下就连肖总能力都不如他嘛。”

    肖天华没感到吃惊，张天亮这个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为人比较张扬，做销售的人难免都有个性。他早与张天亮不在同一个级别上了，自然对这些话不会过于在意。肖天华淡淡地说：“他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在江城地铁项目上，他赢李一冰赢得很漂亮，而你却在柳钢项目上失了手，败给了李一冰。吃销售这碗饭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切以成败论英雄。”

    蒋兴权不服气地争辩道：“柳钢那个项目最终没拿下来是因为……”

    肖天华打断了他的话，说：“柳钢的项目已经过去了，其中失败的原因也开过专题分析会了。你也不需要再作解释了，关键是把以后的项目做好。你对张天亮不服气，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做几个漂亮的项目给大家看看，让公司也能看到你蒋兴权是一个人物。”

    蒋兴权暗自较劲道：“这点请肖总放心，我不会输给他的。”

    肖天华不想与他多说话，抬起头看着蒋兴权说：“那好，我对你还是寄以希望的。你手头的几个项目也非常重要，好好努力，你先去忙吧！”

    蒋兴权意犹未尽，只能无奈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到了午餐时间，办公室里的员工们站起身来，伸着懒腰相互打趣交谈着，安静的办公室变得热闹起来。王强凑到张天亮身边，悄悄地说：“张哥，中午我请你吃饭。”

    张天亮仔细看了看王强，说：“你小子主动献殷勤，必有所图。你去照照镜子，心里想什么，脸上都写着呢！”

    王强疑惑地问道：“脸上写了什么？”

    张天亮一本正经地说：“写着一脸的问号呀！不信让别人看看。”

    吴美娜听到张天亮的话，也凑了过来打趣道：“让我看看，果然有无数个问号。”

    吴美娜的话弄得王强不好意思了，他涨红着脸说道：“所以得请你吃饭，又有三个问题可问了。”

    听了王强的话，张天亮想起第一次带王强拜访仁和公司中午吃饭的情景，哈哈笑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吴美娜抢话道：“那你请我吃饭吧，我回答你六个问题。”

    张天亮嬉笑道：“看看，有人抢生意了，还是个半价优惠的。”

    王强连忙说：“你们俩我都请，正想向你们好好讨教呢！”

    这时蒋兴权走了过来，听到王强说请客，也凑过来说：“你请客呀，也算我吧！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就是，我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

    王强正要接话，张天亮抢着道：“我们讨论项目的事，涉及机密，带上你不方便呀！”

    听到张天亮这么说，蒋兴权无趣地走开了。公司内部有规定，员工不得打听与自己工作无关的事。

    大厦的三楼开了家西餐厅。王强、张天亮和吴美娜三人选择靠窗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份工作套餐。知道王强的工资不高，张天亮和吴美娜不想让王强过于破费。

    还没等王强问话，张天亮先开口问道：“我还没时间问你，你和王楠进展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戏？”

    王强的脸又红了，忸怩着回答道：“还蛮顺利的，就是从她口中了解到的情况还不多。”

    吴美娜见他们两人神秘兮兮的，疑惑地问道：“王楠是谁？不会是打乒乓球的奥运冠军吧？”

    张天亮哈哈笑着道：“那个王楠，我们是鞭长莫及，她早已是名花有主了。我们说的王楠可正含苞欲放呢！”

    吴美娜更加好奇地说：“你们这两个坏小子，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老实交代！”

    女人的好奇心永远是那么强烈，王强老实回答道：“是仁和公司的前台接待，张经理布置给我的任务。”

    吴美娜一听就明白了，不依不饶嚷着：“你们纯粹是假公济私，我得向领导汇报！”

    “向领导汇报什么呀？” 大家回头一看，肖天华带着欧阳惠走了过来。3人赶紧让座，5个人又聚到一起。肖天华笑着道：“我正在找你们呢，你们抢先跑到这里来躲清静了。”

    张天亮拍着胸口故作姿态地说：“领导的耳朵就是长呀，幸亏我们没有说领导的坏话。”引来大家一阵哄笑。肖天华喜欢欢快轻松的气氛，虽居高位，但还是喜欢与基层销售管理人员凑在一起，这会让他放松，有种特别的成就感。

    吴美娜解释道：“今天是王强请客，一顿饭3个问题。”

    肖天华一脸轻松地说：“哦？王强，好人做到底，连我和欧阳一起请吧！”

    王强连连说：“好呀，好呀！”

    吴美娜幸灾乐祸地说：“王强，你可苦了呀，接下来的日子得吃咸菜了。”

    五人吃完午餐，各自点了杯咖啡。肖天华说道：“王强，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赶紧呀，问问题得趁热打铁。”

    王强看了看张天亮，问道：“上午开会时，张经理提到了‘天龙八部’，这是什么意思，能解释一下吗？”

    张天亮说道：“这个问题问得正是时候，‘天龙八部’的创始人就在这里，让祖师爷来回答你吧！”

    工业品营销的“天龙八部”正是肖天华所创，他在10多年的工业品营销工作中，总结出过程管控的八大步骤。

    工业品项目的运作，往往是周期长，金额大，其中充满着许多的变数。将项目营销的过程标准化，将一个漫长的项目运作过程分成8个节点，每一个节点都列出具体的子任务，这就能系统地掌控住营销工作的每一个过程，并依据规划步步向前推进。这就是所谓的“天龙八部”。

    面对菜鸟王强讲得太复杂，他未必理解得了。肖天华打了个比方，道：“你如果开车从上海到北京，当中需要经过哪些城市呢？或许有十几二十个城市。我们先从这十几二十个城市里选择出8个主要城市，我们把它称为节点。我们列出这8个节点，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王强想了想，回答道：“能保证方向不会走偏。”

    肖天华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有了8个节点，连接到终点，就能勾画出我们运营线路图。从上海到北京，我们列出上海-南京-徐州-兖州-济南-保定-天津-北京这8个节点。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我们得计划开车从一个节点到另一个节点需要具体做哪些事，比如从上海到南京，我们得有一辆装满油的汽车，得配备合格的驾驶员，如果半路汽车出了故障，还得有一个合格的维修工，一路上需要付过路费，我们得进行费用预算等。只有把每一个环节筹划好了，我们自然就会在预定的时间里到达每一个节点。我们将每一个项目运作都分为8个节点，每个节点列出具体的子任务，这就是‘天龙八部’。”

    王强虽没有完全理解透彻，但也明白了八九分，听着肖天华的解说，不停地点着头。肖天华看着王强似懂非懂的样子，问道：“那你说说，我们现在运作的杭州湾项目，有哪八个节点。”

    王强仔细想了想，说：“第一个节点是信息收集与筛选，接下来是项目立项，下面应该是深度接触-技术交谈-商务谈判-招投标-合同签订-售后服务。”

    肖天华赞许道：“理解力不错，基本正确。我们现在仅仅是处在项目立项阶段。对我们而言，杭州湾项目进展还不到10%。要最终取得成果，最为关键之处是能把握住每一个细节，有序向前推进。”

    王强在肖天华的赞许声中，信心倍增。他吐了吐舌头，说道：“这其中的学问这么深呀，我可是大开眼界了！”

    王强的话引来一阵笑声。吴美娜快言快语道：“王强，你还有两个问题，赶紧问，不然这顿饭请亏了。”

    张天亮嘲讽道：“我算明白了，什么是吃人家的嘴短了。”

    吴美娜推了一把张天亮，说：“去你的！”

    王强继续问道：“我想问张经理，你那些个人信息是从哪里收集来的，这么准确！”

    张天亮反问道：“你认为一个人要取得事业上的成功，前提是什么？”

    王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勤奋与付出。”

    张天亮摇摇头，说：“不够准确。你看工地上的工人顶着烈日或冒着严寒拼命工作，他们不够勤奋或者付出得不够多吗？他们能获得事业上的成功吗？最多只能是让自己的生活状况得到改善。一个人的成功99%是来自良好的人脉关系的积累，1%才是个人的勤奋和付出。成功的人都善于积累人脉关系，就像比尔·盖茨，他的第一份订单是从哪里来的？是通过他的母亲--苹果公司的采购总监获得的。如果他没有这个人脉关系存在，未必能成为世界首富。而人脉关系如何积累？首先得从身边周围的人入手，比如你的亲人、同学、同事等等。其次从你的客户中来。客户不仅仅为你带来订单，更能成为你人脉关系的聚集源。最后来自社会中的聚会、培训等。你问我从哪里得到这些信息，我是通过积累的人脉关系获得的。只要你积累了足够的人脉关系，这些信息就不难获取了。”

    肖天华点点头，补充道：“天亮说得很深刻，销售工作要做得出色，需要工作以外的积累。工业品营销其实就是一门深奥的关系营销学，只有把方方面面的关系搞透彻了，销售工作自然就是水到渠成了。”

    张天亮和肖天华的话说得王强目瞪口呆，这几乎颠覆了王强的人生价值观。在王强看来，只要自己努力付出，就能完全地拥抱这个世界。现在才发觉这个世界还这么陌生，自己还仅仅是门外汉。未来的路实在太漫长，漫长得让王强有点失望。

    吴美娜看到王强呆呆坐在那里，仔细回味着那些话，忙提醒道：“还有一个问题呢，赶紧问！”

    王强咧着嘴，吞吞吐吐地问道：“接下来，我的工作该怎么做？”

    张天亮也意识到所说的这些对新人王强来说短时间内还难以体会，倒是眼前的问题更加现实一些，回答道：“你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接下来的工作任务是，以王楠为契机，摸清仁和公司项目组、技术组和采购部由哪些人组成，最好能在这些部门发展一两个内线，掌握到仁和公司的内部信息和竞争对手的动态。”

    王强回过神来，忙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欧阳惠一直坐着，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叹了口气说：“你们这帮人太恐怖了，以后真得离你们远一点！”

    张天亮打趣道：“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早已与我们同流合污了。”

    张天亮的话引来一阵笑声。肖天华招招手让服务员买单，王强赶紧站起身来，准备付钱。肖天华摆摆手，在账单上签上名字，将手中的卡交给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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