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适的下家与合适的机会都出现了，机遇千载难逢而且稍纵即逝。但老亮却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一种是：钱搞到手之后，从此就隐姓埋名，亡命天涯，过那种商场游击队的生活，这是老亮最不愿意的，他从小就过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还不愿意为了搞一笔钱就失去了自我，从此永远生活在虚假的身份之中。第二种就是上次在公安局里酝酿好的：虚拟一个上家，钱搞到手之后，让虚拟的上家扮演罪魁祸首的角色，而自己扮演受害的中间环节。虚拟的上家肯定揪不住，下家肯定会揪住自己不放，好在这时候水已经搅浑了。弄进去之后，死扛上几个月，等下家的耐性被消磨殆尽，只想着挽回多少算多少的时候，适当吐出来一些，剩下的就稳落腰包了。理智地分析起来，第二种方式更符合老亮的长远打算，可是，只要一想起公安局里那难熬的日日夜夜，老亮就禁不住打心底里泛起一股寒意。

    经过艰难的选择和充分的准备，老亮最终还是动手了。老亮精心选择的是一家国营的石油公司，打的幌子是成品油交易。选择国营公司是老亮最聪明的地方，因为老亮深知国家财产其实相当于无主财产，因为没有具体的受害人，再加上对国营公司的领导回扣、贿赂种种手段往往行之有效，既可以使事情容易得手，又能使自己将来在公安局里少受点罪。老亮的第二个聪明之处在于他选择了成品油交易，那一段时间，成品油市场国家、集体、个人三把勺子都在里面搅，很乱，而乱中容易取胜。

    一切果然不出老亮所料，首先让老亮窃喜的就是，这家国营石油公司比之上次那家私营的兄弟公司来，反应之迟钝令人咋舌。老亮钱搞到手两个多月之后，才追究到他头上。在这个当儿，老亮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把水搅得很浑很浑了。除了搅浑水，老亮就是精心地做李青的思想工作，那两个月，老亮时常长吁短叹，两眼失神地凝望着窗外的蓝天，好像他很羡慕那里的自由，好像他已不是自由之身。李青小心翼翼地问他究竟怎么了，问了几次他都不肯说。直到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特意摆了酒与李青对酌到小半夜，才吐露真情，他说他有一笔生意做砸了，被骗去了几十万，恐怕要受牵连。李青酒吓醒了一半儿，睁大两眼颤声地问要受什么牵连？老亮仰天长叹一声，说：恐怕要弄到黑牢里去住一段时间。李青吓得忙问老亮具体是怎么回事，老亮却不肯细说，只恍惚地反问李青：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傻？李青慌忙摇摇头，说老亮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老亮于是痛苦不堪地垂下头捂住脸自言自语地说，那我怎么会上了这么大个当呢？说罢，一把将李青揽入怀中，两人抱头痛哭起来。哭够了，李青睁着一双泪眼小心翼翼地问老亮，万一他进去了，她可怎么办呀？老亮于是低声告诉了李青一个秘密账户，说他在商场上辛苦十几年赚的钱都在这里了，如今他受了上家的骗，下家却会揪住他不放，他带着一种临终托孤的悲壮神情对李青说：如今只有靠你为咱把这点钱根儿守住，我虽然进去了，但会设法与你保持联系。除非接到我的指示，否则绝对不能动这个账户上的钱，也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账户。等这场噩梦做完了，我就带着你远走高飞，咱们到一个新地方去追求更大的发展！

    窗外风雨交加的夜和室内老亮那张忧伤而又刚毅的脸深深地打动了李青，使她感到她与她心爱的男人患难与共的时刻就要来临了，考验一个女人忠贞不二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不久之后，老亮就真的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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