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话要等他看不到了再说。
就在听到他的去世的这一天,这个时刻,他似乎还是暖的,似乎还活在我所处的这个城市,关于他的信息完全可能是谣言。
而悲痛早就开始了,在两年前,也是朋友告诉我的,说他患了癌症,晚期。两年来,我都知道他在伤痛之中。而今天早上的这个短信告诉我,他终于结束病痛了,我隐隐有点为他高兴。
正如殡仪馆里低低的、缓缓的哀乐,这个时候,他的生命正变得抽象。中国人的哀悼音乐可能应该还是中国人的音乐。正好几天前买了几张越剧CD放在车上,其中有徐玉兰的《红楼梦·哭灵》唱段,上班路上,我就听这一段。农村里老人去世,总是播放这一段,很形象地叙述了生前种种记忆和这一刻的悲痛和抽象感,他们还会播放《梁祝·楼台会》,那像是描摹爱情,描摹死者生前的辉煌时刻,再来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那是代表晚辈的心声,还会来一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或《新鸳鸯蝴蝶梦》之类,似乎让人觉得可以化悲痛为力量。
他在我心中有具体的画面。昨天半夜接到他病危的短信,我正在整理一个朋友的女儿在杭州两年读书期间的照片。我朋友自己向来不拍家庭生活照,我的理解是,他要拍一些有公共价值的东西,私人家庭的照片是自恋的、速朽的。而我整理照片发现:照片会让旧时光更加抽象,记忆在心里的模糊形象才是完整的,但这组照片体现了我们对一个具体的生命的关怀,就像一首歌,比当初抽象,也比当初纯粹。
暑假尚未结束,洗去满身汗垢后上床睡觉。但睡不着,脑子里想着盛老师和我有关的片段。
文三西路丰潭路口的纯真年代书吧已经搬到宝石山上,文三西路的纯真年代其实已经消失了,每个相关的人都会留下自己的内心影像。我是十一年前的严冬来到杭州谋生的,记忆里,那一年冬天是我来杭州以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天。而纯真年代书吧是最温暖的空间之一。记忆里,一楼狭长的大厅像一个长弄堂,几盏橘红色的灯把空间照得很温暖。来的作家朋友很多,很多作家朋友在此认识,大家聊时事,聊往事,聊文学。
后来熟悉了以后,我还参与他们活动的组织。还执行主编了《朋友丛书》,分为4本,《杭州面孔》,杭州作家们的互相印象记,《杭州夜话》,杭州作家们酒桌上的闲聊集,《飘在杭州》,杭州年轻作家的生活记录,《书吧记忆》,纯真年代书吧顾客作家们对纯真年代的记忆。现在想来,当时编辑这套书的时候,与子潮老师、朱老师的相处时间是很多的,甚至不亚于正式上班的一些同事。
人家都说盛子潮老师是个性情中人,有一个例子。他有一天深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和我的一个好朋友打架了。之后却关系更加好了。现在想来,他的打架事件还是蛮生动、可爱的,成为他留给朋友美好印象的一部分。
后来我逐渐与作家圈疏离,一头扎进房奴事业,纯真年代书吧去的也少了。有两件具体的事很难忘。一件是,我肺炎住院,盛老师夫妇来看望。还有一件,盛老师从我的博客里看出我生计艰难,送给我一张超市卡,让我给我老婆买件衣服。
纯真年代书吧经营其实一直很困难,盛老师夫妇投入的精力大,但利润少。我和我的一些朋友们其实都在担忧,这书吧到底能开到什么时候?后来有了转机,搬到西湖边宝石山上。对于纯真年代本身来说,位置更好了。对于杭州书友来说,纯真年代更近了。但对于大多住在城西的老吧友来说,去那里就更不方便了。
宝石山有着茂密高大的树林,所以,印象里,深夜走下石头台阶的时候,总是落叶纷纷。我还写有一首小诗《雨夜从纯真年代书吧回来》:通向天空的台阶,也通向街巷/抬头是保俶塔,低头是西湖//密密麻麻的游人都躲了,这里只有雨/光线都安静了,满地落叶在唠叨//一张张湿润的脸,让世界如此富有/落叶,废了我的才华,也消失了我的债务。
我还在宝石山上的纯真年代睡过好几个晚上,有几次因为喝酒后不能开车回余杭,有一次却是偕妻带女的特地去赏雪。所以,除了文三西路温暖的橘红色的纯真年代,在我的记忆里,还有宝石山上到处被白雪覆盖的纯真年代。
无论是哪个纯真年代,盛老师总是拿着一杯啤酒,点着一支烟,聊生活,聊朋友,聊文学。他对我的作品有很大的期望,但真的整理成书呢,他又觉得没有达到他当初期待的水准,所以几次谈出书,几次搁浅,我对自己的文学出版这桩事情也就放下了,更一心扑入稿酬足够生存的房地产广告工作。现在想来,有愧盛老师的期待,只能余生努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包括作家都是有病的,病中呢还要生活,不免有些同病相怜或者病人翻脸的事情。记得盛老师说记住我的一句诗就是“朋友们的脸纷纷翻转过来”。但令朋友悲痛的是,盛老师的病是具体的,但他以他自己超过朋友们想象的坚强和病魔做斗争,时间证明他是胜利者。
如今,他终于彻底地成为一个抽象主义作家,关于他的过去和未来,只凭梦中意会。
2013年8月29日写于杭州西溪路
不时想起,你竟已不在——怀念严雪老师
时间恒动无止,严老师于今年立春离我们而去,不觉间又是端午。我依然碌碌于尘世,她却已安栖于我们住区附近的一个美丽山麓上。
她是我良师兼益友李兄的妻子,在我进杭州前就已认识他们夫妇,在杭州这十多年,我一家和他们一家是最亲密的朋友和邻居,所以,点点滴滴记忆也就特别多。
我似乎不愿意面对她已离去的事实,感觉她依然在,只是最近比较忙,彼此没机会见面而已。但我每天走的路,都是她曾经每天走的路,去散步的公园,哪一棵树下我们曾在她重病期间陪她在这里呼吸过新鲜空气,翻看旧日游记,又会不时看到她的身影和对话,每每遇见共同的朋友、共同去过的地方,遇见有她行踪的文字,甚至与她有关的天气或节日,就会忽然想起她竟已不在,难免有点伤心。
太多与她有关的回忆。我现在住在良渚文化村,就是和她有关。那是2010年中秋,我们两家一起到临安浙西大峡谷赏月赏雾。景色迷人,空气和美食醉人,但我心事重重,因为我不想做房地产广告工作,我不想继续做房奴,我要离开杭州,去一个生活成本较低的地方,而我老婆坚决不同意。严老师建议我们把市区的房子卖掉,买到良渚文化村,这不仅可以减轻我的经济压力,而且能住上风景迷人的房子,可以既不离开杭州,又能选择压力少一些的工作。我老婆杨女士同意了严老师的建议。
让人意外的是,李兄夫妇从临安回来后的第一个周末,两天时间就把他们在高教新村重新装修仅一年多的房子卖掉,并买进了文化村现在的房子。他们的新房还需要装修,先住在文化村一位学生闲置的房子里。而我们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才把房子换到文化村。
总之,我们就成为了邻居,交往本来就很密切,现在自然更加密切。我和李兄本来就经常一起喝酒,一起搬到文化村后,我们就很少和城里的其他朋友喝酒了,每周一起喝一两顿酒。我们两家周末经常一起郊游,各种土洋节日,包括二十四节气,我们都会一起过,新住进来那年,我们都没回老家,约好一起在文化村过年。
严老师的病是2013年中秋节发现的。她是龙游人,她全家我都很熟悉,而她侄女又曾经在文化村生活两年,和我的女儿几乎是彼此唯一的邻家小伙伴,因此,我们两家会经常一起去龙游。龙游有很多景致,李兄夫妇又是特别熟悉龙游的人,已一起去过四五趟,玩起来并不重复。那年中秋,我们去龙游南乡大竹海里的一个小山村将台村,以成群的大枫树和保留完整的古村落为亮点。
回来路上,因竹林掩映的清澈水库而泊车拍照,趁机也休息一下。严老师带了月饼,那一年的中秋月饼我还是第一次吃。开车的严老师说了一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头有点痛,好几天了,以为会过去的,但现在还是隐隐作痛。”
中秋节后是国庆节,李兄夫妇去了一趟皖南,我们一家也去皖南,但各自行动,只是第一天的晚餐临时相约在浙西大峡谷一家熟悉的农家饭店。
要不是后来的疾病,那么这仅仅是她以驾驶员的身份,和李兄近十年来乡村地理考察的其中一次而已,而不是最后一次。反过来,因为这最近十年左右没有像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一样参加发财比赛活动,幸亏和李兄一起考察乡村地理,所见所闻,包括品尝到的各种美食,让人觉得她早早离去总算少一点遗憾。
不久,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脑瘤。她应该知道这个结果,但可能不愿意相信是真的,而是积极配合治疗,相信总会好的。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结果,只是会每天晚上过去看望一下他们。杭州第一家医院综合检查诊断。相关疾病图像资料到杭州另一家医院诊断,送到上海、北京诊断。这个过程,我也当了几回驾驶员,陪李兄去杭州、去上海。
去上海之前,我载他们夫妇一起去西溪湿地的一座静修庵游玩,一是欣赏风景,私下里也希望菩萨能够保佑她平安无事。记得我们一行人还坐在小舟上,把船划入了残荷深处。我们还约定等手术成功后,再来这里品茗听雪。
然后,她去上海华山医院接受手术治疗。她的病情成为我最关心的头等大事,但又不好意思随便打电话打扰李兄询问病情。在手术之后的某个周末,我全家去上海看望他们。
手术后的严老师,非常虚弱。作为亲密朋友,我们必须在她面前出现一下,如此而已。我们只有默默祝福、等待。
幸好,李兄没有被击垮,他明显瘦了很多,在上海陪护的那几个月里还翻译了一本著作。李兄带我们游览了华山医院,那是一家解放前老外开的医院,欧式红砖建筑,中式山水园林,没有我所熟悉的杭州医院那样密集的人群,有一些瞬间,恍惚间忘了是来看望严老师,而是在游览一座古典园林,在听李兄讲述西医东渐记的某个篇章。
李兄还向我们介绍了就在医院对面的小旅馆。这是一个解放前流传下来的石库门小院,小旅馆是其中的一户人家。房东委托一对来自安徽的夫妇经营,他们年纪四十光景,有小孩十几岁的样子。两层房子加阁楼,密密麻麻隔出十几个房间。李兄住的那间只能挤下一张小床,坐下来膝盖都没地方放。但在上海市中心有这样的房间,方便、便宜,确实对一般收入的病友是一个安慰。小旅馆还提供免费的开水。或许李兄喜欢他们,还因为看到他们身上闪烁的普通劳动人民的那种善良和智慧吧。
还因与严老师有关的几次上海之行,加上李兄的解说,使得我对上海又增添了几分熟悉和喜欢。几次上海之行都没有堵车,交通特别有序,市中心小尺度街区、高密度路网客观上让交通更为有效率,并且路边高大的树木让开车或行走都成为一种享受。感觉没有比上海更幽静的城市了,相反,到了很多浙江县城,却有之前关于大上海的喧嚣式繁华的想象。
从此后,上海就是与严老师有关的城市。
上海回来后,严老师要不断去杭州半山医院接受一段时间化疗。那是2014年春节前后的日子吧。
李兄到哪里,总要把乡村地理式的生活品质带到哪里。也就是他要发现当地最具特色和性价比的美食,或环境让人惊喜的饭店。严老师大学刚毕业时就在半山一带工作,加上严老师的一位闺蜜一直生活在这里,自然,这里对他们来说有着特殊的亲切感。
我们一家不时会过去看望他们。严老师是病人,大多时候只能可怜地吃药打针。李兄还是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以便继续做与严老师疾病斗争的总指挥。他还会关心一下我的工作和心情,不时会提出一些建议。一次,我们超山赏梅回来,李兄带我们去附近的一个热带植物主题温室花园餐厅。也住在文化村的毛毛一家那天也到超山赏梅,最后我们集合在花园餐厅。有风景的舒适餐厅,好奇、快乐的孩子们,可口的饭菜,就像是我们三家经常举行的一次郊游后的聚餐。我们也扶着严老师上车,扶着严老师入座。她似乎也如平常,人家不问,她不会主动说自己的病。我问她,严老师,很难受吗?她会说,难受么肯定有点难受的,还好吧。她乐呵呵地跟我们说,在上海的时候,连续一个晚上在一个封闭的漆黑的仪器里,那真的很难受。
我们无形中好像都守着一个原则,那就是让她忘了疾病,我们自己也忘了她是病人。于是,我会在她面前和我老婆半真半假地争吵一些事情,就像以前那么多年一样,然后她会给我们出主意,比如为了增加生活来源,她曾建议让杨女士试着开一家网店。
整个化疗流程结束后,严老师就基本住在文化村,养病成为她的新常态。她常跟我们说,等病好了,她要做什么做什么。李兄呢,也不再像最初那样神色严峻,而是等待着奇迹的发生。我每天都会过去看望一下他们,主要是陪李兄喝酒聊天。对于这样无可奈何的境况,作为朋友,只能尽量多一点时间陪伴而已。
或许我们担心凶多吉少,所以,就尽量带严老师到附近我们熟悉的风景中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端午节,我们去了龙游,这是严老师最后一次去龙游了。我们在严妈妈家吃大黄鳝,去爬山,严老师则由她嫂子陪同坐在山下的汽车等我们。
某天,一兄弟约我们去建德浪源村吃饭,看到清澈洪水。
某天,我们去了莫干山脚下的一家农家乐,并且环湖一周。
某天,我们去了富春江口的五丰沙岛。
更多的时候,李兄扶着她在小区里散步恢复体能,或者我开车载她到文化村的几个公园里吹吹凉风(夏日),晒晒太阳(冬天)。
这期间我终于从广告公司辞职了,决定给自己暂时退休一年。这和严老师也是有关系的。她的生病,让我也很害怕突然生病,那么为了房子把生活过得那么煎熬毫无意义。我自然又会想起人生的意义以及我可能的选择。我经常通宵达旦地在电脑上玩扑克牌接龙游戏,在极度无聊中思考人生的意义,也为严老师的病情而苦痛。似乎通过证明人生毫无意义,来减少亲友重病带来的伤痛。一天,我们两家在村里的公园里散步,听到我的状态后,她跟我说,不要轻易思考人生的意义。她是杭州大学哲学系毕业,又一直坚持读书,又长期与李兄这样能把道理说得明明白白的思想家一起,自然她也是一个思想家,无非她没有因此变态,而是仍然拥有一个为大多数人所乐意接受的一个具有传统美德的年轻女教师的形象。睿智和尊严的形象,她一直保持到生命的最后。
而她却越来越见虚弱,中间有一段似乎有点力气,有点精神了,但总体上还是越来越脆弱,行走、吞咽、说话都非常困难。
我老婆杨女士也是那么多年和严老师交往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她更加伤心,又不能在严老师面前露出伤心。她就隔三差五地买菜到李兄家做饭。严老师往往吞咽苦难的情况下,杨女士烧的菜还能吃下几口。我从未见我老婆这么伤心过,对一个亲友这样关心过。
一天晚上,李兄想出一个菜,由杨女士制作。原料是豌豆、红萝卜、山药与豆腐。豌豆粒切成片,再切成丝,再剁成碎粒。红萝卜与山药也分别剁成泥。剁好后,三小团蔬菜泥,分别是绿色、红色与白色,很好看。然后再用豆腐把它们搅和在一起,做成蔬菜丸子,清蒸。并且严老师不宜多吃盐,只放了一点点盐。整个制作过程花了一个多小时,样子极其精美,我在旁边观察着杨女士的动作,这已经不是做菜,而是祝福和祈祷的仪式。
杨女士在那段时间还开始了做手工,缝的小碎花钱包挺雅致的。我说,送一个给严老师吧。她说,那要等她好起来啊。我说,先送吧,让她高兴高兴,也是希望她能好起来。
在手术后一年左右,严老师经复查,诊断为复发。既然复发得那么快,接下来就不再做痛苦的二次手术,而是采取保守疗法。
最后一个多月是在浙江医院度过的。我和杨女士大概每周去一至两次。那也是一家有古典山水园林的医院,并且医院里的大树和整个植物园、西湖、灵隐景区的一样高大灵秀,并且也是不见多少乱哄哄的人群。去这样的医院走一趟,本来还是让人开心的,在这样的医院告别人世,也是不幸的人们的万幸吧。在杭州这座城市度过半辈子的严老师,至少,她是在西湖边的树林中结束梦一样的一生的。
立春前一天黄昏,我和杨女士去看望她。那一天,我的诗集和我岳父杨震来老师的长篇小说《命运》正好印刷出厂。她以前说过,等《命运》印出来要送她一本的。在她的床前,我把两本新书举起来给她看,我说,严老师,我的诗集和杨老师的书都印出来了。她非常吃力地点点头,嘴角轻轻一动,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杨女士一直握着她的手,杨女士自己忍住泪水,但严老师却流下了泪水,之前,从没看见她流泪,也从未见她如此悲伤。我就觉得,她这是和我们在告别了。整个生病期间,她从未说过一般病人会说的话,总是自然地沉默着,在疾病夺走她的一年多时间里,至少在我看到的,都是宁静。
第二天凌晨,我在睡梦中接到了李兄打来的电话。这个时候,似乎我已经没有悲伤,倒是像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追悼会那天,她学校的一位领导念悼词,一些普通的词语,用在别人身上可能让人觉得过奖,但用在她身上是那么贴切。一篇似乎与普通悼文相差不大的文章,但句句说在她身上便是至诚之话语。
在她的灵堂,看她年轻时候美丽的容颜,我也没有悲伤,想起她的品德和智慧,想起她对我的一些善意言辞,只有会心一笑。
严老师的墓地就在良渚文化村的一个向阳山麓,边上有一棵大樟树,四周是森林,放眼望去,可以看到良渚文化村的群山、湖泊和一些建筑,还可以一直望到杭州城区。
严老师入土那天,按照龙游风俗,严老师的父母从家乡带来一小撮泥土,我想起杨女士送给严老师而一直没有用过的手工小碎花布钱包,正好可以用来包这一撮泥土,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寄托。
严老师,就这样依然和我们在一起。而更多的记忆渗透在一些日子里,一些天气里。比如,她出生在下大雪的日子,名字里又有一个雪字,我曾经建议,以每年的第一场大雪作为她的生日。又比如,我们一起去过的山山水水,一起纪念过的节日,时时处处都有她的存在。
亲爱的严老师,想起你时,我倍加珍爱我的老婆,倍加珍惜我们共同认识的所有亲友,珍惜这折腾不断而似乎毫无意义的日子。
其实,活着多么美好,能给人留下美好记忆的活着则更加美好!
2015年6月18日,于张铁锋公司
附:与严老师有关的诗歌3首
1.癌症的季节
如此惊喜!早上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还活着
生活就像一本书
一页一页的白天慢慢翻成一页一页的黑夜
总有最后的夜晚不再出现新的黎明
在一个有毒的海里
每一朵浪花都是有毒的
每一滴雨都是不洁的
医院的床位不够用,悲伤不够用
全民发财比赛正在火热进行中
理想不洁,做的梦低俗
从日子里无法再提炼出更多意义
因此,每个人在死前早已心碎
2013.11.5凌晨
2.陪李兄在遂昌的春天散步
满山的白杜鹃、紫藤花告诉我
山也到了自恋和讨赞的时刻
一路的鸟鸣告诉我
这个时候,鸟也学会了恋爱
在独山村,雨声网住了我的耳朵
每一滴雨都在给鹅卵石点赞
似乎为了让自己变得深刻
小鲜肉们靠在明朝的石牌坊上发呆
有些春天已被往日的炊烟带走
有些往事已经渗透进石头
谁如果此刻听到了那无所不在的窃窃私语
谁必然又想起了那个曾住在心里的春天
2015年3月30日
3.你依然存在
你现在是风的朋友
月光的守护者
你已是一位幼小的神灵
你的一生已变成诗歌
你走了,世界竟然没什么变化
世界没什么变化,就是你走了
我因此不再害怕死亡
而是更加纯粹地爱着这有始有终的人生
你曾属于这个世界亲的部分
现在依然是
你还将属于未来的蓝天
未来的美好节日
在美好的日子里
就像植入你品德的天气里
我们依然会带着新采的野花来看你
依然带着美好的心愿来看你
请你原谅
从没有说过彼此安慰的话
但关于你的记忆
依然给我们的日子以持续的安慰
2015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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