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从军生涯中,女军人一直是我关注和感兴趣的问题。1997年我是一名上校军官,曾作为军事科学院代表团成员第一次访问美国。当代表团结束对诺福克美军基地的访问准备离开之际,为我们安排活动的美军女上尉快步走上前来对我说:“我只是想祝贺您,作为一位女人,在军队服役能够晋升到上校,您一定非常出色并付出了超人的努力。”那时,美国的女军人经过90年代初的努力,获得了在美军大多数作战岗位上服役的权利,但能够晋升到上校军衔的还属凤毛麟角。中国女军人的成功,让她们羡慕,也鼓舞她们奋进。
此后,我有多次机会与上至中将、下至列兵的美国女军人接触,她们无一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2006年初,我曾与弗兰西斯·威尔逊少将共进晚餐,当时她是美国国防大学下属的武装部队工业学院的院长,已被确定将晋升中将并出任国防大学校长。餐前,已有人向我介绍她将是首位担任国防大学校长的女性。弗兰西斯身着休闲上装和长裤,齐耳短发,脸上化了淡妆,浑身上下透着干练利落,却也不失成熟女性的淡定。席间,我们聊了各自从军的经历,得知她是海军陆战队出身,有丰富的任职经历,特别是在多个指挥岗位任过职,并获有多个硕士和博士学位。当我祝贺她即将晋升中将时,她却说:“我的成功得益于成千上万不断进入军队的女军人。女军人现在的比例已经高达14%,我们的晋升环境正在不断改善,各级女军官的比例都在攀升,女将官的比例也必须趋于合理。我是这个大趋势的受益者。”我还得知她的姐姐是美国海岸警卫队的少将,她俩是美军中著名的姐妹将军。
2009年我在美国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参加了肯尼迪政府学院“为了共同的防御:美国军事研究”系列讲座。该系列讲座是由在肯尼迪政府学院学习的美国现役军官组织的,每周举办一次,十分受哈佛学生的欢迎。组织者中有一位刚从伊拉克轮换回国的陆军女中校。她中等身材,体格强健,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体能超群、意志坚强的人。闲聊时她得知我是中国军官,立刻拉近了感情,谈起了各自的从军经历。我问起她在伊拉克执行维持稳定与安全任务的情况,她告诉我:“不懂当地人的语言,不了解他们的想法,无法进行深入的交流,所以总是担心什么地方会发生爆炸,什么地方会飞来冷枪。”她还告诉我,女军人在与当地人沟通方面比男军人有优势,伊拉克老百姓不太惧怕女兵,与妇女儿童的接触也更自然。我问她有没有孩子,她说有一个3岁的女儿,那一刻她眼中突然溢满了泪水,轻声说:“这是最难的。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我多次去美国首都华盛顿,只要有机会,都会去看越战纪念碑旁的越战女军人纪念碑。那是一个由四个人物组成的青铜雕像群,其中一位女军人靠在沙袋堆砌的工事上,抱着头缠绷带的负伤士兵,另一位昂首高望,似乎在召唤救援直升机,还有一位跪在沙袋旁,绝望地盯着一个空空的头盔。这个雕像总是在让我感到敬佩的同时,又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对生命的摧残。
在过去20多年的时间里,美军对女性开放了越来越多的军队岗位,特别是开放了几乎所有的作战岗位,女军人的数量大幅增加,成为战斗机飞行员、战斗机联队指挥官、潜艇艇员、航母战斗群指挥官、空袭战役的指挥官……美军不仅开始有数量众多的校级女军官,而且将官中女性的比例也在逐年攀升,已经达到7%。
回顾美国女兵的成功经验,最重要的一点是淡化自己的性别特征,以专业标准要求自己:与男军人干一样的活,吃一样的苦,流一样的汗,洒一样的鲜血,牺牲一样宝贵的生命。只有那些有勇气对基于性别的照顾说“不”的女兵,只有那些不享受特殊待遇的女兵,只有那些不把自己看成装点绿色军营花朵的女兵,才有资格要求真正的平等,才能脱颖于行伍,崛起于行动,涅于战火。
军事科学院中美防务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姚云竹少将
2012年冬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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