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救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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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皈依旧教

    卢梭拿着介绍信,找到了那所救济院。他被引入正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字架,以及四五张因磨损而泛着光彩的木头座椅。有四五个陌生人坐在那里,他们好像也是新来入教的。这些人的外貌看起来有点古怪。其中有两个人自称是斯拉夫人,他们向卢梭讲述了他们游历于意大利和西班牙之间,到处接受洗礼的经历。在另一扇铁门口,卢梭看见一些从庭院里走进来的女教徒,其中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看起来似乎和卢梭同龄,她有一双灵活的眼睛,时不时地偷偷看向卢梭这边。卢梭有意想去认识她,可惜她被一位女管家跟得很紧,他们没有机会相识。

    为了欢迎这批新来的教徒,主教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在致欢迎词之后,他带着大家一同做祷告、唱赞美诗。仪式结束后,教徒们被带回了他们居住的地方,卢梭得以仔细地对自己即将生活的新环境作一番探查。

    第二天早晨,又有第二次集会。一个年老而矮小的牧师神色严肃地站在台上演讲。这是一次讨论会,只是对新入教徒的一种训练,并不是要辩论。但轮到卢梭发言时,他反驳了牧师的言论,卢梭的行为将这次集会推到了正反双方相互辩论的境地,以至于集会比预计时间延长了几个小时。最后老牧师终于忍无可忍,他愤怒地拍着桌子,并佯称自己不懂卢梭说的法语,草草结束了这次集会。

    第三天,教士们怕卢梭会扰乱教徒的情绪,没有让他参加集会,而是把他安置在另一个房间里,让一位年轻且口才好的牧师开导他。这位牧师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最后的中心意思不过是新教有违神的意志,而旧教才是天主教的正统。他引证了一些事例为依据,肆无忌惮地攻击新教,卢梭很难保持缄默,他与牧师辩驳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卢梭开始了在这所救济院的生活,他每天重复地将时间耗在辩论和祷告以及一些无趣的琐事上。

    那两个自称斯拉夫人的其中一位渐渐对卢梭产生了暧昧的感情,他常对卢梭动手动脚,并且非常无礼。卢梭从未见过这样的行为,他觉得那个斯拉夫人一定是有神经病。为了疏解自己的苦恼,卢梭把这件事说给旁人听,有一位老管家叫他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后来,救济院里的一位牧师找到卢梭,说他所散布的言语有损圣地的清誉。牧师还说了很多卢梭不太能够理解的话,他经过分析和总结才发现牧师的意思是,这根本是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由此引申开来,这种事在救济院里应该屡见不鲜。卢梭对这样的现状很愤慨,也很无奈,他开始希望早日离开这里。

    一个月后,卢梭终于接受了洗礼,因为教士们认为卢梭信仰不坚定,所以迟迟不让他受洗。后来才带他前往市立圣约翰大教堂接受正式的洗礼。一切仪式、衣饰都很隆重,卢梭穿着一袭灰色长袍,肩上挂着白色的披带,教士们走在前面,卢梭在后面跟着,每个人都拿着一个铜罐,一边走一边用钥匙敲打它,意思是希望旁观者能随意施舍些银钱,好让这位新入教者生活得更好些。这个仪式结束后,他们又到教会审判堂举行赦免异教徒的仪式,那位审判牧师询问了卢梭的信仰、家境,之后教士送卢梭到教堂门口,交给他旁观者所捐献的钱财,嘱咐他要做个好基督徒,并祝福他前途美好,然后关上教堂的门,整个入教的过程就算结束了。

    这两个月来在救济院的生活至此告一段落,卢梭先前的志向和远大计划如今都消失在失望中。不过他终于脱离了救济院中禁闭的生活,一想到重获自由之身,卢梭的心中不禁又感到兴奋。旁观受洗仪式的人们捐赠了20多法郎,这笔钱足够卢梭用上一段时间了,他暂时不需要再去求助别人,自信心又在他心中燃起。

    卢梭准备到城里继续他之前的游览,以满足他对这座城市的好奇。他很感兴趣地看着城里的士兵们操练或演奏军乐,也会跟着教会的游行队伍去参观皇室宫殿,刚到宫殿附近时,他有点胆怯不敢进去,后来看别人都进去了,他才跟了进去。这些游览给了卢梭极大的满足感,在他心里,自己俨然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市民了。

    情场失意

    几天的时间,卢梭走遍了都灵城里城外好玩的地方。他以一个乡村青年初到大城市的好奇心,尽情地观赏这里的一切景物。每天早晨,卢梭都会前往教堂与皇族们一起做祷告,他觉得能与皇族在同一个教堂里做祷告是件很光荣的事。这座教堂的皇家乐队很有名,除了做祷告,卢梭来这里的大部分时间就花在听音乐上。

    卢梭口袋里的钱正在一法郎一法郎地减少,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找一份固定的工作,可是城里的商店大都不要学徒,卢梭只好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他们是否需要在盘碟上刻画一些图案,他的生意很冷淡。

    有一天早晨,卢梭在玻璃窗外看到一个女店主,那是一个风韵极为动人的女人。他鼓起勇气进入店中向她请求一份工作。她没有拒绝卢梭,询问了他的家境,并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还到厨房拿了午饭给他。这次幸运的机遇使卢梭深感荣幸,而老板娘充满善意和爱心的招待,以及温柔和善的态度,慢慢地抚平了卢梭心中的伤痕。

    卢梭开始了他独立以来的第一份工作。他的女店主是巴西勒夫人,巴西勒先生似乎熟知自己太太的美貌,一直对她不是很放心,所以每次外出时,都派一位容貌丑陋的店员监视她,这位店员对卢梭的到来感到非常不悦。有一天,巴西勒夫人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卢梭也跟着她上楼,看到她美丽的姿态,卢梭情不自禁地倾吐着自己的仰慕之情。巴西勒夫人故作矜持,假装没有看到卢梭,一直注视着手中的一幅刺绣。卢梭轻移身子挨到她的膝旁,默默注视她,心中充满了兴奋、快乐、害羞、焦虑之情。这样僵持的场面持续了好一会儿,忽然隔壁的厨房门响了,巴西勒夫人惊慌地对卢梭说:“快走,那个店员来了。”卢梭赶紧下楼,匆忙离去。之后,巴西勒先生似乎对此事有所察觉,他派店员将卢梭斥责一顿,辞退了他,并且不准他再到店里来。

    巴西勒夫人觉得卢梭失去工作这件事,她也有一点责任,而且她非常同情卢梭的遭遇,她为卢梭介绍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的主要任务是抄录口述的信稿,卢梭的雇主是一位贵妇人,她的丈夫是一位公爵,叫做维尔塞里斯。维尔塞里斯夫人已近中年,膝下无子女,不久前丈夫也去世了,她气质高贵,思想颇为开通而且喜爱法国文学,她的书信措辞极为优美,可惜因为身患绝症,不能长时间执笔。

    维尔塞里斯夫人对待卢梭的态度很冷淡,所以卢梭不得不很谨慎地应付她,也是因为她的态度,卢梭常常觉得不自在,好像自己做的工作是十分卑微的。维尔塞里斯夫人没有子女,所以她的侄子拉克对她极献殷勤,希望博得她的欢心以继承遗产。此外,她的管家仆人们见她时日无多也竞相争宠,想得到一点好处。她有一位女管家叫罗拉,她将自己的侄女介绍到维尔塞里斯夫人家来帮助整理一些事务。卢梭对他们也小心谨慎,唯命是从,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欢迎卢梭,他们可能觉得卢梭并不可靠,唯恐维尔塞里斯夫人给卢梭什么好处,从而破坏了他们的既得利益。管家、仆人以及维尔塞里斯夫人的亲戚合力排挤卢梭。

    维尔塞里斯夫人喜欢以写信来排遣病中的寂寞,这样她就会长时间地与卢梭待在一起,拉克和罗拉担心这有损他们的利益,于是他们请了一位医生来劝阻维尔塞里斯夫人,说长时间的写信会影响她的健康。维尔塞里斯夫人写遗嘱时,他们也不准卢梭在场,不过卢梭虽然遭到他们的排挤,却仍然对维尔塞里斯夫人怀有敬意,他为维尔塞里斯夫人乐观坚强的品格所折服,也十分同情她,甚至还暗地里为她流过许多眼泪。

    维尔塞里斯夫人去世了,卢梭亲眼看着她在最后一刻的挣扎和不舍,那一刻,他似乎对生命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在与维尔塞里斯夫人相处的这三个月中,卢梭了解了她的为人,她是个坚强勇敢的女人,在她身上,卢梭看到了天主教徒应有的精神:健康时要诚恳正直,罹患重病时仍然要保持愉快的心情。

    按照维尔塞里斯夫人的遗嘱,每个仆人都可以得到一年的薪资。不过,卢梭并不算是她家中的正式成员,所以没有得到任何补偿。拉克给了卢梭30法郎和一套新衣服,并声称日后会替卢梭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

    这时候的卢梭正在逐渐成长起来,他的自尊心日益强烈,羞耻心也与日俱增,昔日许多杂念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渐消除。经过生活历练的卢梭似乎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一些,他已经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并确立自己的目标。

    与华伦夫人的重逢

    卢梭在维尔塞里斯夫人家工作时,还结识了一些朋友。其中有盖姆先生,他是一位牧师,同时也是一位侯爵的家庭教师,年轻且富有正义感。卢梭经常与他来往,他教导卢梭很多正确的道德观和处世原则。盖姆先生的开导使年少的卢梭真正认清了自己,盖姆先生说:“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得到幸福,智慧是一切成功的根源。”他还说:“太高的道德标准对社会并不一定有用处,如果一个人能做好所有细小的事情,他的一生就像英雄一样具有价值。”除此之外,盖姆先生还和卢梭谈了很多宗教上的问题,他的看法和见解使卢梭心中萌生了一个新道德观和新宗教观的雏形。这些启示让卢梭获得了更高尚的人生观和情操,并且矫正了他青少年时期的一些错误看法。

    有一天,拉克突然让卢梭去见他,他为卢梭介绍了一份工作——在古丰伯爵家任职,古丰伯爵是王后的侍卫大臣,他很和蔼地接待了卢梭,并鼓励他说:“我的孩子,万事开头难,等你熟悉了之后就容易多了。只要你守规矩,做事勤快一点,大家都会喜欢你并且照顾你的。”然后,古丰伯爵为卢梭介绍了他的夫人和他的儿子。这样平易近人的愉快的初次见面给卢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古丰伯爵一家也确实没有把卢梭当佣仆看待,他们一直对他亲切而友好。卢梭的工作也很自由,除了誊写一些口述的文件和跟孩子们做游戏外,其余的时间都是自己的。这种悠闲的生活照理说很容易使人流于放荡,然而卢梭并没有染上什么恶习,他仍然经常到盖姆先生那里聆听他的教诲。

    起初,卢梭做事极为谨慎,也很殷勤,古丰伯爵一家人都很喜欢他,也从不吝啬对他的赞美。盖姆先生一直在勉励他:“你已经给人很好的印象了,重要的是以后要坚持下去。”

    有一次古丰伯爵家举行宴会,场面很大,来的都是社会各界的名流。席间有人提起古丰家写在墙壁上的“家训”,其中有一个单词似乎拼错了。古丰伯爵正准备答复,忽然看见站在一旁的卢梭面露笑容似有所言,于是就让卢梭回答宾客的问题。卢梭侃侃而谈道:“这个单词并没有拼错,这是法文的古写法,它不是骄傲、恐吓的意思,而是有惩戒的含义。”在场宾客看到卢梭如此年少却懂得古法语,不禁感到惊讶和赞赏,卢梭也以这件事为荣。此后古丰伯爵家的人对卢梭更加另眼相看,都认为他是一个有为青年。卢梭的心境也在这种环境里日渐趋于平静,他努力学习以求进步。古丰伯爵很满意他的表现,逢人就夸赞卢梭,并多次表示有意栽培他。

    有一天,卢梭认识了一位从日内瓦来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巴克,年轻而且风趣,卢梭与他相谈甚欢,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久后,巴克准备返回日内瓦,卢梭决定与他同行。

    卢梭的性格使得他不会长久地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同时他认为有巴克同行一定会增加许多旅游乐趣。他一想到旅行时能欣赏到的山岭、田园、森林、流水等大自然美景,就更坚定了他与巴克同行的愿望。于是,卢梭辞掉了古丰伯爵家的职务。离职前,古丰伯爵送给他一件小礼物,那是一个小型的喷水器,非常好玩,卢梭爱不释手。卢梭渴望回到日内瓦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华伦夫人,她在卢梭的生命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卢梭似乎在她那里感受到了他从未感受过的母爱。

    1731年,卢梭再度开始了他的旅途生活,他和巴克满怀兴奋地踏上了旅程。沿途,他们用古丰伯爵送的小喷水器表演,希望能赚一些钱。虽然吸引了不少妇人和佣仆来观看,但得到的收入根本不够支付食宿费。更不幸的是,小喷水器在途中被弄坏了,他们的表演也就无法继续进行,不过这并未影响他们旅游的兴致。一路上卢梭和巴克仍然精神抖擞,非常快乐。

    数日后,抵达安纳西,卢梭迫切地希望能马上见到华伦夫人,可是同时他也担心华伦夫人是否乐意接待他。卢梭在古丰伯爵家时,曾写信给华伦夫人,对她描述了自己的生活情形。华伦夫人也曾在回信中勉励卢梭在待人处世上要谨慎诚实。可即便如此,华伦夫人会欢迎他回来吗?她的态度还会像从前一样亲切温柔吗?每每想到这些,卢梭就觉得很担忧。

    抵达安纳西时,巴克便向卢梭道别。卢梭和他虽然相识不久,但巴克的善解人意和风趣乐观却深深地影响了卢梭。如今就要分别了,卢梭心里不禁有些伤感,他依依不舍地目送巴克离去。然后,卢梭来到华伦夫人家门口,他心里有些紧张。不过当他见到华伦夫人时,华伦夫人那亲切的语气、和蔼的面容使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华伦夫人温和地询问卢梭一路上的见闻,并诚恳地留他在家里住下来。卢梭很感激华伦夫人,对自己能够受到的款待也很欢喜。

    卢梭住的是一间古老的房屋,地方宽敞,这个屋子位于花园的小径旁边,也就是他第一次来拜访华伦夫人时,走过的那条小径。窗外,花园里树木蓊郁,繁花似锦,洋溢着一派田园风光。这是卢梭第一次住在这种环境中,他心里不禁非常感谢华伦夫人的善良和慷慨。住在这样宽敞的房间里,面对着这样优美宁静的景色,卢梭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这里虽然不如古丰伯爵家奢华艳丽,但屋子整洁安静,别有一番情趣。华伦夫人非常好客,又很乐于帮助别人,每次在家里举行宴会时,她都会叫卢梭一起参加。

    华伦夫人家有一个女佣名叫曼勒,还有一个仆人安格,一个厨娘南希,以及两个马夫乔治和威廉。卢梭和华伦夫人的相处模式很像是母子俩,他叫她“妈妈”,而她称呼他为“我的孩子”。平时卢梭帮助华伦夫人整理一些资料,誊清教堂往来的单据,有时候还帮助她采集药草、抄写药方、制作药丸。华伦夫人的访客总是很多,而且涉及社会各个层次的人,有军人、医生、传教士、妇人等,她很乐于接待这些宾客,这种热情好客的作风使卢梭从中获得了不少乐趣。有时候,卢梭也与华伦夫人讨论文学,或念书给她听。华伦夫人天资聪颖,爱好文学,鉴赏力也很强,她说话时常常带有很文艺的气质,华伦夫人虽然生活在乡间,但并没有乡间妇人的庸俗和粗鄙。她喜欢与人交流,卢梭在无形中吸取了许多宝贵的处世经验。

    工作之余,卢梭也没有忘记继续阅读,他在屋里找到一些书,其中有一本《旁观者》,他最为喜爱。他仔细研读书中的用字、措辞、结构和情节设置,并用这种方式来训练文法,纠正他昔日惯有的发音。

    华伦夫人鼓励卢梭去神学院读书,并送给卢梭一本乐谱。偶尔她也会教卢梭唱歌,她的嗓音轻柔动人,她还会弹琴,这些熏陶使得卢梭对音乐越来越感兴趣。卢梭经常将华伦夫人送她的歌谱带在身边,反复地练习,不久后,他就学会了里面所有的歌曲。卢梭到神学院后,负责教他的是一位青年牧师加迪埃先生,他本身也在神学院进修,利用自己的课余时间教导卢梭。他长得很白净,斯斯文文的,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情感,卢梭从他的眼神和声音中时常能够看到忧愁。

    加迪埃先生善意而有耐心地教导卢梭,他是卢梭离开家后遇到的最善良的老师。在他的悉心指导下,卢梭的思想渐趋成熟。

    有一个星期日,卢梭从神学院回到华伦夫人家,远远就看见邻居的房子失火了,眼看火势就要蔓延到华伦夫人家。卢梭赶紧跑过去,全家人一起将家具搬到花园里。那天大主教正好来做客,他和华伦夫人一起跪在花园里祈祷,卢梭和其他人也一起跪下。不知道是不是这份虔诚感动了上天,总之风向转了,火势没有蔓延过来。

    卢梭每次回华伦夫人家都带着那本歌谱,还会唱些在学校里新学的歌给华伦夫人听。华伦夫人认为卢梭对音乐很有天赋,有意让他朝这个方向发展。她每星期都在家中举办一次音乐会,教堂乐队的领班也常到她家中拜访。这位领班是麦特尔先生,是当时巴黎小有名气的作曲家。华伦夫人将卢梭引荐给他,并拜托他教导卢梭。麦特尔先生决定让卢梭住到他家里,以便更好地教他音乐。

    于是卢梭从华伦夫人家搬到了麦特尔先生那里,他有些舍不得离开他的“妈妈”,不过这是为他的未来着想,何况两家离得并不远,卢梭可以随时回去看望华伦夫人。此后,卢梭和音乐家及合唱团的儿童们生活在一起,终日沉浸在歌唱的天地里。这种生活很自在,但卢梭仍然很守规矩,虚心努力地学习。这段生活留给卢梭最深刻的印象是音乐会的练习、合唱时的歌声、儿童班的歌唱、神父祷诵时穿的服装,以及唱诗班的帽子。卢梭经常带着他的笛子,坐在乐队旁边,尽情地吹奏。

    冬季的某一个夜晚,大家聚在麦特尔先生家中的壁炉周围取暖,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女佣前去应门。进来的是一位少年,他自称是一位法国音乐家,因经济困境而四处奔波,很想在附近的教堂任职。麦特尔先生本身是法国人,所以他觉得这位年轻的音乐家很亲切,他热情地招呼他。卢梭则在一旁观察这个年轻人,他看到这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愉快,说话也很流利,从他的谈吐中,可以知道这一定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他说他的名字是王特尔,刚离开巴黎,本来准备到格勒诺布尔投奔一位亲戚,不想却在这里迷路了。

    晚餐时,大家围绕音乐展开了话题,王特尔的言谈非常动人,他提到了许多音乐大师、音乐名著以及许多著名的男女演员,他描绘逼真,就如同他曾亲身体验过一般。卢梭对这个年轻人特别感兴趣,因为他有知识、有才能。

    安纳西教会在当地很有地位,主持者都是神学家和一些出身贵族的人,想要入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这些牧师、教士们自视甚高,对雇用来的人从不正眼相看,不礼貌的对待时有发生。他们对麦特尔先生的态度也很冷漠,其中唱诗班的领班牧师对麦特尔先生更是极为轻视。

    这一年圣诞节的宗教聚餐,麦特尔先生不但没有被邀请参加,还受到了教士们的责难。麦特尔先生决定离开这里。他去向华伦夫人辞别时,华伦夫人极力挽留他,但他去意坚决。华伦夫人和卢梭只好帮助他打点行装。卢梭自然是要为他送行的,他与仆人安格一起护送麦特尔先生到了里昂。到里昂的第二天,麦特尔先生突发急病,没有知觉,口吐白沫。卢梭赶紧叫来了医生,经过救治后,麦特尔先生才慢慢苏醒,卢梭这才回到安纳西。

    身为音乐家

    卢梭返回安纳西时,华伦夫人已经因为要事去了巴黎,这使得卢梭非常失望,他一方面惦念着患病的麦特尔先生,一方面因为见不到华伦夫人而焦虑。无奈之下,他只好留在安纳西,等待华伦夫人回来。

    卢梭先去探望了王特尔先生,王特尔现在在当地已经大受欢迎,很多贵妇人都对他倾心不已。王特尔殷勤热情地招待了卢梭。为了能跟随王特尔研习音乐,卢梭请求与他共同居住,王特尔欣然同意。

    他们一起租了一个房间,房东是一个鞋店的主人,诙谐有趣,极为幽默。他常戏谑地称呼自己的妻子为“懒妇”,夫妻俩经常吵嘴,王特尔总是去当和事佬。这样四个人生活在一起,难免会发生很多趣事,卢梭常被逗得开怀大笑。

    华伦夫人那里只有女佣曼勒在看家。卢梭时常去看望她,她是个性情和善、平易近人的女孩。她有很多同伴,其中有一位日内瓦姑娘,对卢梭颇有好感。其他的几位女伴对卢梭也十分客气,都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看待,大家相处得很融洽。

    有一天清晨,卢梭到田野中去看日出。那天日光柔和,田野上满是各种争奇斗艳的野花,黄莺优美的歌声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面对如此美丽和谐的大自然,卢梭不自觉地越走越远了。

    不多久,他走到溪旁的树林里,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和女孩子说笑的声音。卢梭回头一看,原来是他认识的姑娘——格兰芬小姐和加蕾小姐。格兰芬是瑞士人,长得很漂亮,她不知道因为什么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她与加蕾是好朋友,住在加蕾家。两个人相亲相爱,情同姐妹。加蕾比格兰芬小一岁,长得更是美丽文雅,天生丽质。她们要到一栋别墅去,但是马不肯涉水,于是叫卢梭帮忙。卢梭想鞭打那匹马,又怕被踢,而惹得两个姑娘担心。他另想了一个方法,他手执加蕾那匹马的缰绳,牵着马渡河,一匹马在前引导,另一匹马自然就跟随了。这样渡过小溪后,卢梭向她们告辞。

    格兰芬很善良,她建议卢梭跟她们去那栋别墅,把弄湿的衣服烘干。卢梭看着她们,仿佛对两位姑娘的邀请有点局促不安,略带羞涩地点头答应了。她们见他憨厚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卢梭上了格兰芬的那匹马,坐在她背后。沿途风光明媚,又有两位姑娘一起谈天说地,卢梭异常兴奋。到了别墅,他的衣服早已被风吹干了,格兰芬和加蕾亲自下厨准备午餐。

    用完午餐后,他们便一起到果园里摘核桃。这天过得悠闲愉快,无拘无束,直到黄昏,他们才动身回家。这次愉快的经历舒解了卢梭因为思念华伦夫人而产生的郁结。

    曼勒许久没有收到华伦夫人的音讯了,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曼勒有意回故乡看看,她希望能有一个人跟她同行,便邀请了卢梭。卢梭对旅行一直满怀兴趣,而且这次旅行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于是欣然答应陪同曼勒。

    曼勒在路上一直很照顾卢梭,偶尔也调皮地模仿卢梭说话的声调和动作,这为旅途增添了不少愉快的气氛。

    路经里昂,卢梭顺道去探望他的父亲。卢梭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父亲见过面了,这次相见,父子二人不禁百感交集。卢梭的泪水更是夺眶而出,他与父亲相拥良久。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卢梭对父亲述说了自己对音乐的兴趣,以及成为一名音乐家的志愿。父亲看到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并且有了自己的志向,自然十分高兴,说了很多鼓励他的话。

    数日后,卢梭和曼勒平安抵达目的地。卢梭受到了曼勒家人的热烈欢迎,次日一早,卢梭便动身返回安纳西。

    回程时,卢梭想转道洛桑,因为那里可以欣赏到美丽的湖光山色。卢梭喜爱自然的本性终其一生也没有改变,虽然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但大自然的美景总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快乐,能抚平他心中的伤痕。

    行至洛桑,卢梭回忆起在麦特尔先生家遇到王特尔的情景,他萌生了教授音乐的想法。于是卢梭决定先找一间旅舍安顿下来。他听说一位塔罗先生,据说他乐善好施,经常留过路的旅人过夜。卢梭前去拜访他,并对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世。塔罗先生是位好心人,答应替他介绍学生,并承诺可以等卢梭日后有了收入再付房租。卢梭非常感激塔罗先生的善心,他的音乐生涯算是正式开始了。

    之前卢梭在麦特尔先生家中学习音乐,那六个月时间里,他学到了很多,同时他又对音乐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准备在洛桑施展自己在音乐上的才华和抱负。卢梭以前学过作曲,便以作曲家自居。数日后,卢梭听说洛桑有位法学教授特雷拜伦先生,他酷爱音乐,经常在家里举办音乐会。卢梭决定去拜访他,希望能获得他的青睐。

    特雷拜伦先生请卢梭作一首音乐会演奏的曲子,卢梭很高兴,花了15天时间作了一首交响曲。经过誊正、删改后,他把曲子交给特雷拜伦家中的那些音乐宾客。这首曲子沿用了王特尔教他的风格和技巧,卢梭希望能收到特殊的效果。

    音乐会不久后就准备妥当,来了很多宾客,他们都要试听卢梭的新曲。卢梭首先向席上的宾客说明了音律和形式,然后站在指挥台上,手执指挥棒指挥起来。可惜音效异常地混乱,不知道是那些演奏者故意为之,还是卢梭的音乐本身就没什么可取性,总之效果非常差。几分钟之后,卢梭有点慌乱了,他汗流浃背,紧张惶恐,但还是坚定地继续站在指挥台上,宾客们开始交头接耳。

    有一位说道:“实在难以忍受啊!”

    另一个人说:“真是难听到极点了!”

    “真像是魔鬼音乐!我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另一个人接道。

    卢梭的这首新曲遭到宾客们的指责,他失败了。遭到这样的打击之后,卢梭觉得自己无法再在洛桑待下去了,他便决定到纳沙泰尔去。在纳沙泰尔,卢梭很顺利地收了几个学生,继续教授音乐,生活费用也有了着落。物质生活虽不足忧虑,但卢梭心中一直惦记着华伦夫人。有一天,卢梭遇到一个老者,他看上去像是个神职人员,他说的是意大利语,但又像是某个偏僻地区的方言。卢梭与老者一见如故,和他畅谈起来。

    言谈中,卢梭知道这位老人是耶路撒冷的一位主教,他到纳沙泰尔来的主要目的是募集资金,因为与当地人言语不通,他希望邀请卢梭做自己的翻译。卢梭欣然答应他的委托,于是两个人一起前往索尔勒。

    到了索尔勒,他们先去拜访法国公使波尔侯爵。波尔侯爵曾经担任过驻土耳其公使,对耶路撒冷的情况比较了解。老主教与公使交谈了一会儿,因为公使通晓多种语言,所以卢梭并没有介入他们的交谈。一刻钟之后,老主教出来了,公使希望与卢梭谈谈。他询问了卢梭的家境和生平,他看到卢梭态度诚实,言语恳切,就将他引见给了自己的夫人。公使夫人见卢梭聪慧灵敏,非常喜欢他,便挽留卢梭留在公使馆做事,也免得跟着老主教四处奔波。卢梭非常感谢公使夫人的厚爱,答应留下来。

    公使秘书马丁先生领着卢梭到一个房间,对他说道:“这房间曾经的主人是一位伯爵,他和你同姓。如今你就住在这里吧,希望将来你能有比他更伟大的成就。”

    这番话对卢梭而言是一种很大的鼓励,卢梭住下后,决定把房间里的书都阅读一遍,在那之前,他先写了一首赞誉公使夫人的诗,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卢梭很勤奋地在公使馆工作,馆内的一名翻译官先生对卢梭颇为欣赏,他对卢梭提起他有位朋友是瑞士人,在法国军队里当团长,这位朋友的侄子也在巴黎军中任职,他想找一个助手,不知道卢梭是不是有兴趣。这对卢梭而言是个好机会,何况卢梭一直很想去巴黎,于是他马上答应下来。

    公使为卢梭写了一封介绍信,并给了他100法郎作为旅费,临行前鼓励卢梭一定要努力向上。由此,卢梭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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