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记，快过年了，咱是不是也得给大家意思意思？呵呵，群众的呼声挺高。”说完回头看了看，顺便使了眼色。
“财政局昨天分了一箱螃蟹、一箱大虾。掩人，他妈真是太掩人了。”司机大刘说。
“昨晚我爱人弄回去半拉猪肉半子，说是笨猪。”李娟的丈夫在农业局。
“王书记，”隋大姐清清嗓子，“虽说咱是清水衙门，也不能太寒碜了。一年到头，说不好听的，就跟你吃苦受罪了。我们儿媳妇单位已经没啥可分的了，前几天竟拿回家两大包手纸，惹得我家老张直埋汰我窝囊。”隋大姐越说声音越大，明显带着怨气。
“其实，王书记你真得解放思想了。咱是人，不是神，分享社会发展成果人人有份，我们可不愿意跟着你当苦行僧。再说，完全用不着那个样子嘛——”单春阳挑了挑眉毛，“人家办案是交人，哪像咱们净得罪人了，啥好处没落下，亏死了。”
“王书记，表表态吧。”专职副书记翟志成搓着手笑了，还追加一句：“不是忽悠你，群众——有——情绪，后果——很——严重！”
“是啊是啊，王书记，整点啥分分吧，也让我们心情舒畅地过个年。”大家附和。
王书记把烟摁在烟灰缸里，因为用了点力气，左边的嘴角向下划了一道清晰的弧线。他站起身：看着大家，想了想，笑了，说：“只要你说的对，我们就照办，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采纳。”说着往外走。大家待在那儿，不知啥意思。翟志成看着王书记身后留下的空气，摇摇头：“又没让你去精兵简政，把老人家搬出来干啥？”
十点多一点，王书记拿回十张卡片，每张写明一箱苹果一箱雪梨一箱橘子一箱香蕉。有人问：“咋整的？”
“管县长要的。”说完接过陈铁写的全会报告初稿回自己办公室了。
有人吐了吐舌头：“一个字：横！”
有人则大发感慨：“这人真叫艮啊，那么多部门上赶着要给咱们搞福利，他就是不要，偏偏去惹县长。”
“啥是高手？！”语气是肯定的。
“我看，咱们的县委书记才是高手，会看人，会用人。”带着点别的意味。
马上有人赞同：“你别说，干这行的还就得他这样的直肠子，一根筋，堵枪眼儿的专才，领导安心啊。”
中午大刘分批给大家送水果，临走拿了王书记家的钥匙。十三点多一点，大刘一路叫嚷着跑上楼，把正在沙发上午休的王书记叫起来：“不好了，王书记，你家被盗了，翻得乱七八糟的，地上，桌子上，床上全是东西。”
“瞎咋呼啥，这几天你嫂子不是没在家嘛，没人拾掇。”
下午一上班，王书记开始春节前的干部诫勉谈话。今年是一对一谈。期间有个干部突然流鼻血，趁他去洗手间的空当儿，王书记给自己的妻子打电话，妻子不耐烦地说她永远不回去，就死在娘家了。王书记知道妻子为啥这样，她单位八个女人，七件裘皮。
十五点半，五星乡党委书记富强打电话告诉王书记，他正在路上，半小时指定到王书记的办公室报到。王书记知道富强今天一天都被上访的村民困着。王书记放下电话又拨妻子的手机，却没人接听。他长出口气，决定迈出妥协的一大步，揣起刚发的2000元目标考核先进个人奖，去了对面的商业大厦女士裘皮专卖，每件裘皮都有一个价目卡挂着，他匆匆地看了一遍，指着其中的一件大声问：“那件一千三的打折不？”
小姑娘纹丝未动，只翻了翻白眼，说：“那是一万三！”
十六点，王书记回到办公室，富强跟了进来，穿着一件黑色短款小貂。王书记沉思地看着他一身黑亮的毛尖儿，心中定下了谈话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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