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愿意把清洗的衣物晾在大太阳底下,我喜欢晒干的衣物上的阳光的味道,真的,阳光是有味道的,是一种幸福生活的味道。
那是个星期日,我想洗衣服,但是有点犹豫,因为那天比较怪。人头上空的事情变幻得约略诡异,一会儿乌云全境压下来,掷下严丝合缝的幽暗,一会儿被阳光彻底荡涤,还人间一个明艳的世界。两种势力不断地较劲,结果乌云尤其幽暗,阳光更加明艳。
对那堆脏衣物,怎么说呢?这是个问题:洗还是不洗?
我想我来点玄的。于是我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目,启齿。口甲念念有词,有节奏地配合眼睛的开合,是这样的:口念,洗——不洗,眼睛,开——合。当我决定停止时,嘴正吐出“洗”字,睁开的眼睛则完全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毫无疑问,上天的启示。
一个小时之后,我把洗好的衣服晾在外面。
可是,天空仍做着变幻的游戏,我有点担心,因为天气会影响衣物的最后味道。
随后情况更加无奈,乌云再度蒙蔽天空,并且“叮叮咚咚”地砸下雨点来,我迅速跑下楼,归拢衣服,抱回家。我注意到雨点子虽然很大,但是稀薄,仿佛上天撒下一些1元的硬币,砸得干燥的地面起着不易察觉的烟尘。
我刚进了家门,阳光重新主宰万物,没什么可抱怨的,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我还是趴在阳台上观察了一下。直到发现绿化树的树冠开始泛起一层油亮亮的热气,我把衣服重新晾了出去。
十分钟之后,乌云再一次浸灭阳光。天真而诚挚的孩子奔跑着,留下一串铃声:下雨啦!下雨啦!
我又飞奔出去,丝线一样的雨,密密地斜织下来,我毫不迟疑地把衣物收回去。
然而,我刚喝了杯冰镇白水,阳光又一次普照了。
我是那种很有耐心的人,衣服在阳光下再一次熠熠发光。
我关注着我的衣服,它们很快就要干了。因为就要干了,我更加地关注它们。
可是我有点近视、有点散光,今天的天气状况,给我的判断增加了难度。
小区的中午静悄悄,只有两位老头站在绿化树下唠嗑,一位拄着手杖,一位背剪的双手中拿着一块裹在塑料口袋里的泡泡砖。我想这是很好的参照物,老人在,好天气就在,谁会淋着雨水闲聊呢?我希望老人多唠一会儿,可以谈谈他们的新老伴,如果有的话,总之只要他们唠着。我便经常地、时不时地隔着窗户看一下他们。
他们唠得真不赖,站在树下几乎一动没动,我很安心,就像空气中播散的阳光那般悠闲。我后来走到阳台上,瞥了一眼地下,突然一惊,我把头伸了出去,天!没错,地面已经被雨水润湿,而我伸出去的头,明艳的阳光和细细的雨丝,黏黏地齐齐地贴了上来。
我晾的衣服全湿了。
而那两位老头还在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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