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嫩姣美的躯体霎时间变得那么丑恶。于大龙一下愣在那儿连呼吸都忘了,脑子嗡嗡作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掀开被子又瞧了一眼,千真万确,那条尾巴似乎还动了一下。他赶忙放下被子,心中“怦怦”乱跳。该死,自己昨夜还和这个狐狸精睡过一夜。嗨,怪只怪那会儿心叫她迷住了,咋没看见这条尾巴呢!此时,他跑不敢跑,叫又不敢叫,急得他在屋里团团转又不敢弄出声响。突然,他情急中急出了一个主意。他听说山里的狐狸精最怕烟熏,一般若遇上这一招,从此就不敢再缠人了。他忙抓过衣服,轻轻撕下一大块,扯成几条卷成捻儿,靠在灯上点着了,很快屋子里浓烟弥漫。
果然,过了不大一刻工夫,这个女人惊慌地爬起来。她失神地看了看那点着的布条,顿时呼吸急促起来,脸色苍白,两只手佝偻着,混身缩成一团,结结巴巴地问道:“你……点这个……干啥?”于大龙此时哪敢说破,便撒慌道:“我怕,怕有蚊子叮着你,点这个熏熏。”小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好哥哥,求求你,快,快把它扔了。俺怕,怕……”说着,无力地瘫软下去,眼里涌出了哀求的泪水。
不知为什么,于大龙一见她那哀求的目光,心又软了下来。他想,既然她害怕了,我就没必要再伤害她,饶她一命吧。于是,他把那点着的布条弄灭了扔到庙外,说:“那你快走吧。我身上伤好了,今晚你就别再来了!”这时已近黎明,小菊抹了抹额上的虚汗,慌忙穿好衣服离去了。
小菊走后,于大龙心里想想仍有些害怕,幸亏自己刚才想起了那个绝招,否则还不知会咋样呢。他长长地嘘了口气,仰面躺在草铺上。由于先前神经的高度紧张,现在狐狸精被吓跑了,再不会来缠人了,他内心感到一阵轻松。因为不会再“鬼撞墙”了,他可以走出这个野狐谷。他盘算妥了之后,打算趁天没大亮再睡一会,睡足了天明就可以赶路,但是他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一个奇怪而又熟悉的声音惊醒了。他猛然睁开眼,见墙角有一团黄绒绒的东西。“哎呀!”他吓得惊叫一声。难道,难道狐狸精又来了!他急忙操起地上的那截木棒,可是一转脸那东西不见了。他就着微弱的晨光弯腰查看,意外地发现墙角有一个小洞,洞口拉拉扯扯地缠了几撮黄毛。我的妈,于大龙的魂都吓飞了。怪不得那个小菊来得突然去得奇怪。他不及细想,忽见地上有一管竹子,他拾起一瞧,见里面塞了一张纸条,他抖抖地取出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地有一行小字:
“大龙哥,今晚千万莫走开,俺有大事找你。小菊。”
于大龙看罢纸条,竟瘫坐在地上。他悔呀,悔不该当初手软放了这只狐狸精。现在自己咋办呢?突然,他那本来充满恐惧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杀机。他想,不除掉这只狐狸精自己跑是跑不了的。一不做,二不休,他把牙一咬,心一狠,干脆,等晚上她来了和她见个高低,不是她死就是我活。现在怕也没用,只有这么干,否则自己永远跑不出这个野狐谷!他摸了摸那包揣在兜里的毒药,把脚一跺,索性重新躺在了草铺上,他不走了。
下毒药饮恨终身
一天很快过去了,天快黑的时候,小菊又出现了,还掮了个小包袱。这时的大龙变得相当冷静,迎上去接过包袱放到床上说:“小菊呀,快进来歇歇。”说着,便把掺了毒药的一碗水递到她面前。小菊高兴地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一半,她放下碗抹了抹嘴。一旁的于大龙心里一阵狂喜,暗道:狐狸精呀狐狸精,你现在可就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为了稳住她,他一反常态主动地抱着小菊坐在床上,一边梳弄着她的头发,一边没话找话地说:“山里的天气真怪,一会冷一会热的。”小菊见他今天特别高兴,忙说:“俺习惯了。大龙哥你放心,俺会好好照顾你的。”于大龙心中冷冷一笑,心想,照顾我?怕是想吸干我的精血吧。这时,小菊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他,将身子靠在他的怀里说:“大龙哥,俺有一句话一直要对你说,你爱听吗?”于大龙知道这时药性还没发作,为了不露声色,他胡乱地应道:“你说吧,我听着哩。”小菊的脸红了红说:“大龙哥,你没有女人,俺也没有男人。那天在镇里你救了俺,俺一直想报答你。俺别的没有可给你的,只有俺的身子,如果你不嫌弃俺,你就带俺走吧,走得远远的,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说罢,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听到这于大龙一愣,他拨开小菊的手,就着油灯光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呀,记起来了,她竟是几个月前自己在景云镇救的那个陌生女子。小菊见他不回答,伤心地说:“你,你不愿意?你嫌弃俺?”
于大龙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他乍了胆子问:“那你,你……”小菊像是明白他的心思,苦苦一笑说:“你是因为俺,俺下身长了一条尾巴吧。”说完,她凄楚地讲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小菊一出娘胎就多长了一根两三寸长的尾巴。难以启齿的隐私,使她这个没有文化的山里姑娘回避了多少小伙的求爱,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那一次她去景云镇看戏,在路上僻静处小解时,被两个流氓窥见了这隐私,幸亏大龙解围,所以才免遭侮辱。偏偏祸不单行,由于街头那场风波,村里人突然知道了她长着尾巴的秘密,议论纷纷,都说她是狐狸精的化身,将她关在一间密不通风的小屋子里,用火点着布条熏得她昏死过去,从此她就落下了这怕烟熏的怪病。不久,人贩子又将她拐进深山,将她卖给了一个丑陋患病的汉子,谁料结婚的当晚,男人便因羊癫疯发作死去。从此,唯有那条大黄狗跟随着她相依为命……
小菊说到这里,突然“哎哟”一声,用手按着肚子,眉头痛苦地皱了一下,原来红扑扑的脸蛋慢慢变得苍白。她忍着腹痛,喘着气缓缓说道:“俺还有个婆婆,对俺管得很凶。俺在这遇着你后,她就起了疑心,整天盯着俺。她是个聋子,晚上看不住俺,俺只能在夜里……白天只好叫大黄给你送吃的……哎哟,这肚子怎么这么难受?哎哟……”难以忍受的剧痛使得小菊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下来。
听完这些话,于大龙惊呆了,他松开抱着小菊的手,在屋子里团团转,猛然冲出屋子,他要去找郎中,赶快找一个郎中来……可是荒山野地里哪儿去找郎中。他只能又回到屋里,发疯似的抱着小菊摇着叫着:“你呀,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啊?”小菊看着他,无力地说:“没咋的。俺,俺过一会就会好。”“嗨!”于大龙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头上,“我,我给你下了毒!”小菊的鼻子开始向下滴血,面色由白转青,嘴唇燎起了火泡。她听了大龙的话,只是把身子更紧地贴在于大龙身上,艰难地说:“大龙哥,别难过。俺情愿死,死在你手里。只是,只是俺,俺实在丢不下你……”
于大龙望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小菊,此时这条汉子的心都快碎了!自己对小菊下毒手,却再也不能挽回自己的过错,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无法救活她可怜的生命了。他声泪俱下地说:“小菊,可怜的小菊,我的好妹妹,我真糊涂啊!你打我吧,你杀我吧。”说着,他把手握成拳头狠命地砸在自己脸上,血从嘴角、鼻孔往下淌着。他仰天呼喊着:“为什么该死的我不死,不该死的你却要死啊!”
小菊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的微笑,声音越来越轻:“大龙哥,俺不怨你。你没嫌弃俺,同情俺,俺这辈子称心了。俺本想等你好好养几天,就跟你一块出去,可惜俺不能……听外面说,你那天叫正当防卫,不算犯法……从这往南有片红松林,穿过去是条山沟,那山沟直向东……”
“小菊,小菊。”于大龙歇斯底里地呼喊着,拼命地摇晃着,“你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说罢,一把抓过桌上那竹勺,一仰脖子,将里面小菊喝剩的毒药一饮而尽。“大龙哥,你,你……”小菊举着无力的手,却无法阻止她心爱的大龙哥这一疯狂的举动,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啊,啊——”她已经出不来声了。于大龙更加紧紧地抱着小菊,嘴里喃喃地说:“等等我,等等我。我们要死一起死。”一阵秋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油灯的火苗来回晃了几下,“唿”地熄灭了。
第二天一早,山里人跟着大黄找到了“狐仙庙”。他们在两具紧紧相抱的尸体前望了很久,最后,他们在那荒凉的庙屋旁刨了一个大坑,将两人埋在了一起。
天亮了,大黄狗“嗷嗷”的悲号声飘荡在这原始的山林深谷间……
(叶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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